林妈妈止住了李秀娘喋喋不休的话语,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秀娘才像突然被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随后林妈妈转向了丁静竹:“三妮,你说呢?”

“是你昨日不小心玩闹撞了花瓶,还是你的谷冬姐姐趁你们不注意呢?”

丁静竹觉得今天这事实在有些蹊跷,但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妈妈,不是我,也不是谷冬姐姐。”

林妈妈似乎有些意外丁静竹的回答,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既然不是你和你谷冬姐姐,那是秀娘?”

“亦或是青丫说了谎话?”

丁静竹回到:“也不是。”

林妈妈轻轻“哦”了一声,道:“既然问不出所以然来,那你们三人便一起去老太太那里领罚罢。”

李秀娘此时已然急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陈青丫也有些委屈,似是在强忍泪意。

丁静竹却是开口了:“妈妈,我知道是谁。”

林妈妈却是轻轻“咦”了一声,“那你说说。”

丁静竹却是直视着林妈妈道:“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妈妈自己。”

而林妈妈却是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丁静竹。

丁静竹见林妈妈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囫囵着快速往下说去。

“我和谷冬姐姐咱们四人今日可以说得上都在一起,若是花瓶碎裂,必然是听得见声音的。”

“既然我们都没有发现,那说明不是今日碎的。”

林妈妈轻轻的“嗯”了一声。

丁静竹接着说下去:“妈妈每日早上和晚上都会带着大家巡库,所以也不是昨日白天碎的。”

“昨晚乐家和乐业哥哥们因为是除夕也没有来上值,所以他们也没有责任。”

“花瓶碎的时间就在昨晚锁了门和今早开库房之前。”

“若说是老鼠,但这附近并没有爪印,而且这里离放粮食的区域极远。”

“这里唯一多了的一串脚印,是掌管着库房钥匙的林妈妈你的。”

丁静竹说完话,也不敢抬头看林妈妈的表情,只是低着头。

林妈妈却是笑了笑:“方才说了那么一长串,这会儿倒是把脑袋低着。”

“三妮,我知道你是你们三个中最聪明的,但是妈妈还是要提点你几句。”

“在主子面前,聪明太过了倒是不好。”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该认得认,主子们有自己的想法。”

“谨守本分,谨言慎行。”

丁静竹听了这话,却是若有所思,林妈妈在教导自己为人奴仆的本分。

自己来自前世,身上带了些骨气与傲气。

这些时日林妈妈想必也看出来了,她让自己须得放下道理的“理”字,学会听从的“从”字。

丁静竹知道这是林妈妈在指导自己在秦府活下去的为人准则,真心实意道谢道:

“谢过妈妈。”

虽然谢过了林妈妈,但丁静竹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当一个忠心耿耿的仆役。

打定了主意,还是要在有一定能力后脱离秦府,自谋生路。

不过虽然丁静竹猜出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此事还没有这么容易的过去。

林妈妈说道:“我会报给老太太,这花瓶是被老鼠不小心摔了的。”

“今日之事,你们三人不得外传。”

一双严厉的眼睛却是看向了丁静竹三个小丫鬟,却是未曾看向谷冬和谷夏。

丁静竹暗想也许今日的这场试探谷冬和谷夏早已经知道了,不过是陪着林妈妈做戏想要试出自己三人的成色来。

林妈妈让三人领了十个板子,为的是做事不严谨细心。

半个手臂长的竹棍带着挥舞时的风声,轻轻抽在三个小丫鬟的右手掌上,都发出了痛呼声。

想来是牢牢的记住了林妈妈给他们上的这一场课程。

下了差事,丁静竹和李秀娘二人一同去大厨房提晚膳,倒是看见了面容憔悴的王芝芝。

她的两只手肿得和萝卜一样,今日倒是没有切菜了,在烧火洗菜做杂事。

瞧见丁静竹红肿的右手,叹息道:“还是三妮你跟着的林妈妈好些,打得轻。”

“我昨日晚上回来被蔡妈妈教训了好久,蔡妈妈力气大的很,打人也疼。”

二人倒是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在竹林里碰见的哪一档子事,丁静竹也没有解释自己是因为美人醉花瓶一事挨打的。

闲话了一阵,丁静竹瞧着李秀娘频繁看过来,只得与王芝芝分开。

因为李秀娘今天乱攀咬人的缘故,丁静竹如今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

回了西厢房后,谷冬刚好拿了自己常用的外伤药过来,正在给陈青丫上药。

瞧见丁静竹二人还是如同以前一般客气招呼,但丁静竹能明显感觉到,对于李秀娘倒是没有往日里热络了。

用过晚膳后,往大食堂还了膳盒,丁静竹和李秀娘还是无话。

李秀娘在一旁却是抽抽搭搭了起来,好似受了委屈。

丁静竹有些无奈道:“你今天做的事,确实不太地道。”

“我和你也是一起进来的,咱俩向来不和倒还好,你真正该去道歉的是谷冬姐姐。”

“咱们三个光着身子卖进府的,若不是谷冬姐姐照顾,如今哪能这么轻松?”

丁静竹说了一长串,见李秀娘还是抽搭着不说话,也不知她听进去几分,只好住了嘴。

不过想来李秀娘应当是没有听进去的,她回屋以后也不说话,自己闷着头躺在床上抽泣。

今天是丁静竹守夜,故而也不再理会哭泣的李秀娘,进了正房内伺候林妈妈去了。

林妈妈还是就着烛火在看账册,丁静竹照例在伺候着林妈妈散了头发,脱衣裳净面。

只是丁静竹没想到的是,林妈妈开始讲故事,讲的时候他伺候秦老太太的生平。

在这些故事中,还夹杂着秦老太太的为人和品性习惯。

丁静竹知道这是林妈妈半身为奴,从礼部尚书林家到如今的官宦世家秦府积攒下来的人生经验,故而耐心的听着。

直到两人合衣躺下,丁静竹在外间小塌上听得林妈妈隐约说了一句。

“三妮,妈妈送你一个前程。”

丁静竹正待要答话,却传来林妈妈沉重的鼾声,也不知是否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