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莲进来，完全是不放心这边，哪里有什么事。
不过，她也有说法，停在门口，目光扫过杨安歌，见两人衣衫整齐，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回道：“梁掌柜的契约都商定好了，姑娘可要过目？”
“瞧瞧吧。”夏悦娘点头。
早点儿签了契，早点儿打发杨安歌走，省得瞧着心烦。
叶子莲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纸，递了过来。
夏悦娘仔细的看了一遍，基本上和奚渊思那一份差不离，便点了头，转身取了纸笔签上名字。
屋里的杨安歌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上了面具，正淡然的站在小床边，将小奶娃的小胳膊塞回了小被子里。
“签完你也可以走了。”
夏悦娘瞧着这一幕，想到他扮成女装时照顾小奶娃照顾她的种种，一下子，又唤醒了心底的那丝羞恼，当下沉了脸，将手中的契扔到了一边桌上，寒着脸瞪着杨安歌道。
杨安歌侧眸瞧了她一眼，心中无奈，却也知不能逼她太狠，便缓步走了过去，看也不看契约的内容，直接提笔落下“杨安”两字。
这是他的化名，仙扶楼便是以这个名建的，自有他另一个名牒在手。
至于那名牒怎么来的，那只是一种小手段。
“子莲，送衙门备底，再送仙扶楼一份。”夏悦娘看也不看，拿起契约递向门口的叶子莲。
叶子莲忙走了进来，双手接过，一边冲着杨安歌说道：“杨公子，梁掌柜还在前厅等你呢。”
言下之意，事情办完了，他也该走了。
杨安歌看着夏悦娘，勾了勾唇，柔声说道：“后日，我再来听你的决定，照顾好自己。”说罢，迈着长腿，出了院子。
夏悦娘站在原地，沉默不语，直到杨安歌出了院门，完全看不见时，她才抬了眸，看了过去。
她说不清此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在时，她情不自禁的想到在他面前丢人的那些日子，恨不能将他赶走，再也不见。
可此时，他这样不犹豫的离开院子，心里又空落落的，堵得发慌。
叶子莲站在门口，捧着契约有些担心的看着夏悦娘。
她越发的肯定，杨公子对自家姑娘而言是不一样的，连程和韶江来时，自家姑娘就不会这样。
“去办吧。”好一会儿，夏悦娘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叶子莲，“我想一个人静静。”
叶子莲这才离开。
夏悦娘坐回到小床边，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奶娃，陷入沉思。
留下，还是送回他该回的地方，这是个很纠结的问题。
不过，她的纠结只维持了一会会儿，叶子莲办妥事情将自留的那份契约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她便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过年还有一个月，天气也越来越冷，她要准备这一大家子御寒的衣物，还要计划囤货。
叶子莲收集上来的各路消息中便有显示，接下去的东凌城会越来越冷，甚至还年年有雪。
等到那时，车马行走不便，就会耽搁生意，而冬季，祭祀要用到的豆腐总是特别多。
如今的夏悦娘虽然不用亲自去办每一件琐事，但也少不了忙碌。
作坊里、铺子里，时常有她背着小奶娃的身影。
“姑娘，对面布店正在折价卖棉布呢。”
腊月初三，是杨安歌说好要来听她回信的日子，夏悦娘存了一丝坏心，带着小奶娃故意避了出去，和叶子莲一起去了铺子里。
一进门，豆柒便回禀道，满脸的期待。
她们都知道，自家姑娘这两日正在筹措着为她们添新衣，现在对面就有折价的布，能替姑娘省一文便是一文。
“这个时节，家家都准备添置新衣的时候，她又作什么妖？”夏悦娘惊讶的转身，看向对面的布店。
周小婉这次重开布店，倒是比以前低调了许多，不再过来讨嫌。
一时间，她都忘记了周小婉的存在。
此时，对面的布店里，果然挤了不少的人，但买布的却少。
布店的门板上，挂着一块木牌，写着折价的消息。
“前几日就在折价了，听说是他家原来的绸缎庄出了什么事，急着用银子。”车马行虽然有连程在管，但叶子莲的消息依旧捏在手里，“只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这些人呀，都在等着再降价呢。”
“还是算了，我们家用的布尽量从别家买，省得惹麻烦。”夏悦娘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捡便宜的心思，人人有之。
那些看到降价，又知晓周家急着用钱，肯定都存了等周家更着急用钱的时候去砍一刀的心思。
这就是人的贪婪。
她也承认自己喜欢这样折价的东西，但周小婉的事，她能不沾，绝不沾。
那牛皮糖，她好不容易才撕下来的，可不想再被粘上去。
“是。”叶子莲清楚周小婉的事，当下听话的点头。
豆柒有些遗憾，不过也没说什么。
姑娘想为她们买更好的衣衫，她们也高兴。
夏悦娘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带着叶子莲进了后面的库房盘点存货。
如今的铺子已经不是当初简陋的样子。
两层的木楼，在这一条街上崭露头角，后面也被弄成了四合院，楼上是伙计们住的房间。
楼下除了一间大食堂，其他的都作了仓库。
送到这儿的，都是供应给东凌城里的货，以及上门来的散客们。
白天，这儿便有一支送货队，晚上也有他们住在楼上值守，豆柒几个丫环则回作坊那边去住。
虽然这样的安排，还有疏漏，但在东凌城，如今谁都知道连清等人对豆香斋多有照顾，也知道叶知县的态度，倒是一向安宁。
“姑娘，这铺子里生意越发的好，平日忙的时候，常误了饭点，你看，要不要招两个厨娘过来？”清点完毕，叶子莲问起了其他小事。
“你看着办吧，挑能干可靠的。”夏悦娘抬头望了望天空。
今天的天气有些灰蒙蒙的，风也隐隐的带了啸声，从角落袭过，卷起屋顶细小的叶屑，盘舞片刻，才裹挟而去。
不知道他到作坊了没有……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