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悦娘这一声 ，直接吓得华老夫人噤了声。
但这些，还不够。
她转身，直面着华家婆媳，冷冷的说道：“你说的没错，当年要不是你教女无方，我阿娘何至于落得这么苦。”
华老夫人瞬间脸色苍白。
“说什么儒师之家，问什么礼仪廉耻，呵呵~”
夏悦娘却没有停的意思，径自说了下去。
“寻常书香人家都懂什么叫聘者为妻奔者妾，儒师家的夫人不懂么？你当年既然嫌弃了叶家是商户，拒了叶家提亲，你就该严管好自家的女儿，教不好女儿没关系，你不给她与人私相授受的机会，一样不会有后来她吃的那些苦。”
华老夫人捂着心口，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当年的事，她一直后悔，可是，从没像这一刻这般悔。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行差踏错，只落得给人填房的地步，可谁能料到，这一切不过是女儿怕他们担心编造出来的谎言。
堂堂儒师家的三小姐，落得个妾都不如的身份，还死得那么的惨……
都是她的错啊。
当年她要不是自恃家世，嫌弃了叶家商门小户，要不是她教女无方又宠女如命，也不会养出那样任性刚烈的女儿……
“姐，别说了，你看她。”旁边的叶子莲看得清楚，不由吓了一跳，上前拉住了夏悦娘的胳膊，小声的劝道。
夏悦娘看了一眼华老夫人的脸色，冷哼了一声：“你们走吧，就当没来找过我，我阿娘已经死了，而我，是夏悦娘，不是华家的外孙女，不会连累华家的名声。”
“我的儿……”华老夫人这一声，终于憋了出来。
“夏悦娘，你给我等着。”华夫人也不去扶，怒目瞪着夏悦娘，转身回房。
“子莲，送华老夫人回房，帮忙收拾东西。”夏悦娘眼皮都没抬一下，也回了叶子莲的房间，心里的火却烧得更盛。
一连串的事，烧得她心里难受。
她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都喜欢这么蹦哒。
她只想好好的做生意过日子，也不行么？
“老夫人。”这时，一直不敢出来的老嬷嬷才匆匆出来，扶住了华老夫人。
“阿锦，收拾收拾，我们走。”华老夫人佝偻着身体，一下子像老了十来岁般，黯然神伤。
“老夫人，小小姐她……”老嬷嬷看了看房门，不忍的开口说道。
“都不要说了，她说的没错，我们走吧，走吧……”华老夫人掉着泪摇头。
夏悦娘靠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有些茫然。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嘈杂声起，好一会儿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她才垂了眸，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碗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下。
“姐。”门被推开，叶子莲走了进来，叹着气看了看外面，回道，“我已经叫了马车送他们去最大的客栈了。”
“嗯。”夏悦娘应了一声，情绪不高。
“姐，你刚刚……不该那样说夫人的。”叶子莲犹豫了一下，关上了门。
“夫人？”夏悦娘抬头，“你说我阿娘？”
“是。”叶子莲点头。
“她从来不是夫人，到死，她的名份都是个‘姑娘’或是夏掌柜。”夏悦娘摇头，淡淡的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说的过份了？”
“是。”叶子莲顿了顿，坦然的点头。
“我故意的。”夏悦娘把玩着手里的空杯子，低声说道，“当然，也是我的真心话。”
“……”叶子莲愕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敬重我阿娘，她有魄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她能为她心里的爱情坚守十八年，她能顶着臭名昭著的名声、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养大我……我只是看不惯华家人的嘴脸。”
夏悦娘语气幽幽的。
“养而不教，谁之过？华家人本就有错，他们倒是好，十八年放任，如今不仅不思过错，反而跑到我这儿搬出讲究一副礼仪廉耻的嘴脸，哼，真是可笑！”
“可是，最近本就谣言多，你这一赶，只怕名声又要臭上三分了。”叶子莲叹气，“姐，你真的不怕杨家人忌讳么？”
“你姐我何时有过名声这个东西？”夏悦娘抬头，冲着叶子莲笑了起来，“杨家人若是在意，就不会来下聘，当然，也有人会在意，我那个准婆婆一定会。”
“别人不在意没事，唯独婆婆不能在意。”叶子莲垮了脸，“姐，亏你还笑得出来。”
“她一直在意啊，又不是今天才开始。”夏悦娘笑了起来，“虽然很不情愿，可她还不是同意了我和安戈订亲？”
“……”叶子莲哑然。
“因为她知道，没有谁能比我更真心，她很明白，我能为她儿子死，她儿子也能为我舍命。”悦娘说到这儿，想到了杨安戈一身伤跳崖泅水来寻她的样子，一阵心疼，语气不自觉的软了下来，“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最近确实有很多事。”叶子莲连连点头。
“先说说铺子里的事。”夏悦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深吸了口气，抛开了心头的烦躁。
事情很多，还得一件一件的处理，在这个时候，她可不能拖了安戈的后腿。
叶子莲点头，跑到里屋，钻进床榻捣鼓了好一会儿，才拖出了一个小包袱，匆匆跑回到了夏悦娘身边，一边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他们在找这账本？”夏悦娘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是，有一次差点儿被找到，我只好藏起来，平时能不出去就不出去。”叶子莲老实的点了点头，没敢隐瞒。
“子莲，瞧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从嘉城送过来的粽子呢。”这时，外面忽的响起了连程那夸张的笑声，“子莲，在哪呢？这院子里的人呢？没人应我，那我进来了哈。”
叶子莲愣了一下，没有挡拄的半张脸飞上红晕，有些慌乱的看了夏悦娘一眼，又低下了头。
“连程？”夏悦娘惊讶的看向了叶子莲，瞧出一丝不同。
“他……最近我出不去，都是让他送账本过来的。”叶子莲莫名的不知所措。
“让他进来。”夏悦娘打量着她，心里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