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雪下得更大。
这种元旦后，春节前，不好定义是新年是第一场雪还是年底的最后几场雪。但总之，悄然无声的纷纷落雪，是近年来少见的大雪。
“不是说全球边变暖吗？”眠眠仰头望着窗外。
下午学校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放学生们借着扫雪的名义去打雪仗了。
教室里只剩下学习的深度沉迷者们，在全校师生都涌向操场时，还留在教室内和文字、数字、字母组层的抽象世界，较劲个没完。
据说校领导是想通过打雪仗让压力山大的高中莘莘学子们释放压力。
但眠眠想，真的需要释放压力的人，都正在教室里给自己施压。
她更惨一点，施压对象除了自己，还有个友情客串的“老师”。
“全球变暖到一场雪都没有，你就不用学习了。”客串老师坐在她对面，监督她学习。
“为什么？”
“我们就可以考虑像电影里一样，迎接世界的末日了。”荣禄抬眸看她一眼，“还是你更喜欢末日审判这种字眼一点？”
眠眠一阵无语，“我看过《后天》，也看过《2012》，还认为神对人不满意，就一场洪水都弄死这种设定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现实明明是就算对生存游戏不满，也要想办法解决各种问题，凭什么不高兴就能全部推翻重新来过。”
“所以才是神啊。”荣禄卷起一本书，敲敲她脑袋，“神话传说和文艺作品都告诉我们，差生和社畜即使在人类灭绝这种看似人人平等的时刻，也基本都是炮灰的设定。”
眠眠气恼地打开他的手，“智商高了不起啊？”
“嗯。”荣禄点点头。
眠眠想揍他。
由于全校师生都跑去操场陷入虐人或挨虐的冤冤相报中，教学区静谧下来，加之雪的消声效果，让人身处其中，产生世界都静谧了的错觉。
眠眠又被数学卡住了，不明白这属于微积分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出现在高中课本内。她一辈子生活能用到的数学，大概到分数就是极限了，难道去超市买个东西还要搞个无穷？
那不是侮辱四舍五入这种功能吗。
眠眠想问荣禄，荣禄趴在旁边睡着了。
眠眠叹口气，放下笔。
扭头看向窗外。
才下午三点钟，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教室的灯光透过窗户，把窗外的雪晶照耀得闪闪发亮，像玻璃球的音乐盒一样。
眠眠想。
她扭头看看四周，全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无人分享，只好一个人喟叹，“好漂亮啊……”
“除了漂亮没有别的词汇吗？”荣禄声音慵懒，睡眼惺忪。
“醒了？”
“变冷了。”
荣禄打着哈欠，教室没人，暖气都不热了。他趴到窗户上外面看，阴影下的积雪已经有一尺多厚，“可能会提前放学吗？”
“没有过……”
“那我们生病吧。”
“不要顶着一张学霸脸说着翘课惯犯的台词。”眠眠把题目转过来，递给他，“这个，会吗？”
“能会。”
“什么叫能会。”眠眠无语，到底靠谱吗。
“你知道所谓学霸和学渣的区别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学习能力。”
说罢，荣禄翻开那本练习册，熟练地翻到最后，“怎么没有答案呢？”
眠眠嘴角抽搐，半晌无语，“就是怕遇到你这样的学霸，书发下来之前，老师就把答案挨个抽走了。”
荣禄耸耸肩，说：“相互信任是成长学习的基础。”
无奈，只好拿过眠眠的铅笔和草稿纸，读题演算。
眠眠撑着下巴看他边算边说自己的思路，开始还认真听，听着听着跑了神，盯着荣禄握笔的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和她反反复复反复在一个图、一个公式上纠结来纠结去不同，荣禄演算非常干脆，写过的东西不会修改，计算时也能快速的写上准确的结果，不像她列个竖式，也会在角落画小道道，示意这里进一，那里进二。写过去竖式都显得比别人胖一圈。
“……有在听吗？”荣禄放下自动铅笔，手指上和草稿纸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蹭上去的铅笔痕迹。
眠眠回神，“哦哦。”
“会了？”
“……嗯……”
眠眠拿起那张纸，一步一步看着他的所谓“思路”痕迹……
太概括了。
“还是不懂。”
荣禄挂上果然如此的表情，撕下来那张纸，重新在草稿本上放慢速度计算。
青野抱着她堆的小雪人跑回教室时，荣禄已经坐到了她的座位上，和眠眠在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着，两个人都很生气，不过荣禄是无奈，眠眠是委屈，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青野放缓步子走过去，尽量不打扰他们。
“青野用下你座位……”眠眠看向她时，脸上还尽是痛苦。
“没关系，随便座。”青野把小雪人放到窗外的窗台上，小声嘟囔，明天不会化掉吧。
“……带入这个公式……喂，在听吗？”
“听着呢，听着呢。”眠眠纠结的揪着头发，撅着嘴发愁。
青野想，看这状态，这半天像是浪费了。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来，看到他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都不敢大声说话，悄悄的拎着书包，在荣禄“已经五遍了，你到底哪不明白”的怒吼声中，小心翼翼地走了。
内心对这个帅气小学弟充满同情。
等了又等，肚子都等饿了的青野，实在忍不住了，她已经目送走了几乎所有走读的同学，在班级窗户上，用手指画了各种各样四不像的小动物，这俩人竟然开始了第六遍。
如果将来荣禄的孩子是阮眠眠这样的智商……青野想象一下一阵恶寒，太可怕了，这种相互折磨的修罗场太没有人性。
“你们不回家吗？”青野问。
“回家？”
“走读生可以回家了，住宿生也不用上晚自习了，大家都吃饭去了，已经六点了……你们……是不是过于专注了？”
“……”
同时无语相互嫌弃的两个人，都解脱了一样扔了笔，“回家回家。”
今天已经相互受够了。再继续下去，刚刚建立的平等友谊，非得翻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