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客人们陆续离开。眠眠坐在人群稀疏的地方，想着等荣禄过来，问他是否要一起回家。她本来想发微信问，但手机被冻没什么电了，还是想和荣禄一起走或者当面告别。
就在她看到荣禄，想要凑过去时，荣禄被荣铤拦住了。
眠眠隔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距离，能看清他们动作表情，声音就隐隐约约听不清了。
眠眠这才真真切切的第一次看清了荣铤。
成熟有涵养的帅大叔。
这是眠眠对荣铤外貌的第一印象。荣禄、荣远都有几分像他，眠眠试想脑补了一下荣禄中年的样子，生疏感削弱了几分。
但长相颇似的父子，相处的却不那么愉快。
“今天表现不错，晚上回家住吧，明天把东西搬回来。”荣铤站在门口不远处，和客人们道别，扭头看到了在另一边的小儿子，想了一下，走过来叫住荣禄。
“我有地方住。”荣禄并不领情，扭头想走，被荣远拦了去路。
“你妈妈在时候，她宠着你胡闹，我不愿意让她不开心，随你胡闹了半年，你还想继续在那个什么学校，玩贫民友谊游戏吗？”荣铤低声的呵斥。
他本来是想安慰最近突然疏远了的小儿子的，但被荣禄那不咸不淡的模样，又激出了憋了许久的烦闷。
说完，荣铤又有些后悔，在他看来，小儿子有些恋母，他虽然不喜欢这点，但一直想着荣禄还小，慢慢教育，拖着拖着耽搁下来，不知不觉拖到了叛逆期，叶青仪刚刚去世，他话说重了，荣禄会不会承受不住。
“你不愿意去上之前的那个国际学校也可以，我会给你找其他学校，本市不行，北京上海，全国随你选，国外也可以，你有这个条件，用不着非混在普通学校里浪费时间。”
“出国？”荣禄轻笑一声。
荣铤以为他听进去了，点点头，“我从小送你上国际学校，就是为了你方便出国。”
“我出国，你好方便去管别人吗？”荣禄问。
“你说什么？”
荣铤皱紧眉头，神情严厉下来。
“我说什么，在我妈妈葬礼上……”
“打住。”荣远挡到荣禄身前，虽然面带微笑的阻止父子吵架，但表情十分忧愁，“这是妈妈的葬礼，消消气，ok？先送完客人。”
“你让他说，荣禄你要说什么，继续说。”
荣禄迎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几欲说出口的话，那些带着刀子好刺的话，只要出口，就能戳破叶青仪长久维护幻像，那些他在意的，愤怒的，悲伤的，“我们有爱情哦”，荣禄想起叶青仪去给他送生日礼物那天说的话，他的反抗，再一次被击溃了，他隐忍下所有的不甘不愿，向荣铤说，“在我妈妈葬礼上，我什么都不想说。”
“荣远，你去送人。荣禄你有什么要说，跟我回家，我们谈谈。”
“不必了，”荣禄瑶瑶头，“我有家。妈妈不在了，那就不是我家了。”
已经跨出一步的荣铤再次被激怒了，“不是你家，那哪里是你家，你妈妈给你买的小房子？荣禄，你是要和我断绝关系吗？”
“爸爸！”荣远青筋暴跳，他这两天没睡觉，精神萎靡，强打着精神让自己先保持理智办好葬礼，他自己还没整理好自己那亟待发泄的情绪，他平时懂事听话的弟弟不知道突然是怎么了，连爸爸都要放弃情绪控制了吗？
“你那小房子，也是我赚的钱买的，怎么，你还要打算说，成年了还钱给我？荣禄，收一收你那奇妙的青春期叛逆自尊心，别做那么幼稚的事行吗。”荣铤无视大儿子的阻挠，自顾自的把话说完，“你还知道这是在你妈妈的葬礼上，你的教养呢？”
荣远长长叹口气，此刻他无比怀念妈妈。
“如果你说你所作所为的教养的话……”荣禄不甘示弱一样，语调平淡，但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直冲冲的呛声。
“荣禄！”荣远也生气了，重重的拍向荣禄的肩膀。
“为什么不能说，”荣禄打开他的手臂，“纸是包不住火的，荣远你不知道吗？”
荣禄直勾勾的盯着愤怒的荣远，眼睛中锐利的光，刺的荣远掩在心里的东西阵阵翻涌，“你知道，但是并不重要对吗，对你而言，对你们而言，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对吗？”
原来他粉饰换来的太平，原来早就只是假象了，连最天真好骗的傻弟弟都知道了，那妈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是……”荣远摇摇他宛如重了八倍的头，“阿禄，你现在不太理智，我回头……”
“不需要，我很理智，也很冷静。”荣禄突然释怀的向他笑笑，“大不了，也只是过一阵，多个继母，反正我妈妈也不是亲生妈妈，你习惯了，只不过是我做不到。”
荣远一拳挥到荣禄脸上，仿佛刚刚那个强调要理智，先送客的不是他。
荣禄向后跌倒，撞到凳子，凳子碰到桌子，桌子上的器皿哗啦一阵响动，惊动了还没走，三三两两攀谈的客人。
“在你出生前很久，她就是我的妈妈，”荣远狠声狠气的说，把“我的”咬的异样的重，大步走过去，抓住扶着椅子站起来的荣禄衣领，示威一样的低吼，“别因为生了你，你就是特别的，如果没征求我同意，她根本就不打算生你！”
荣禄丝毫不做反抗，任由他身材健美的大哥拎起来他，他挂着笑容，眼神空洞，做好了再挨一拳的准备，只是问，“荣昭出生也征求了你同意吗？”
荣远手背上的青筋消去了。他缓慢的放开了荣禄。
客人们悄悄的走远了些，靠近门口的象征性的和荣家父子点点头算打了招呼，保持着“朋友”的基础礼仪，克制住对他们家庭矛盾的好奇心，悄悄的走了。
没有这个礼仪意识的眠眠，在荣禄挨揍的第一时间，已经跑了过来。
她本来是无聊的等在一边，发呆似的四处打量着，没想到一不留神，荣禄竟然挨了揍。这是亲哥？
“荣禄，你没事吧。你不是他哥哥吗，怎么打人！”眠眠跑过来，把坐在地上的荣禄扶起来，怒火冲冲的质问荣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