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散去，再睁眼时，顾长生已在虚灵界内。
他向四周眺望而去，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座高山上。
山峦被皑皑白雪覆盖，偶有青绿，却也不甚起眼。
顾长生出现的位置，正处于半山腰，他向山顶看去，却发现视线被层层云雾阻隔。
身在山中，不知全貌。顾长生虽然心中已有了大致猜测，可还是运转身法，向着远处飞去。
和大山拉开些距离，他回头看去，眼睛微微收缩。不出他所料，眼前的大山就是昆仑。
山顶，一座宫殿若隐若现，只是露出一角，却极其不凡。
眼神一定，顾长生稍稍运转体内灵气，瞬间消失在原地。
片刻后，他来到昆仑山顶，站在了那座宫殿面前。
看着眼前宏伟的宫殿，顾长生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大殿正中间，一株金黄色小树静静伫立，向外散发出奇特的道韵。
可能是感受到了顾长生的气息，小树上的叶子无风自动，摇晃着发出声响。
感受到黄金树的热切，顾长生并没有多在意什么，毕竟也是老熟树了。他环视四周，继续观察了起来。
片刻过后，他发现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灵位和香炉。
迈步走了过去，顾长生看清了灵位上写着的字：“昆仑仙之灵”。
而在灵位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劣徒云启立”。
低声默念着灵位上的字，顾长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心中出现一个不祥的猜测：莫非，此界的仙也像蓬来仙一般，没能坚持到最后么……
长叹一声，顾长生心情变得有些糟糕。面向灵位，他长揖到地，很是认真地行了个礼。
随后，他从灵位前走开，在大殿中转了起来，想看看此界仙人，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东西。
和之前蓬来仙的宫殿类似，眼前的大殿很是朴素。偌大的宫殿，被分成了不多的几个区域。
随便挑了一个房间，顾长生轻轻推开了房门。顿时灰尘四起，一道清水决用出才好了些。
在这间屋子里，不少桃木扇被随意地堆在地上，上面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
而在屋子一角，还放着一个巨大的水缸，只是里面空无一物，也落满了尘埃。
顾长生弯下腰，捡起一把扇子，将上面的灰尘抖落。
“大衍术……”
他低声喃喃自语，眉头也皱了起来。眼前的桃木扇，和顾长生在龙虎山修行大衍术时用的木扇，一模一样。
他又看向那个巨大的水缸，不禁更加疑惑了。
不得其解，顾长生也只好退出屋子，向着另一间屋子走去。
这间屋子里，各式材料随意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很是杂乱。
可顾长生在简单查看后，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了起来。
“朱砂三分，赤金二两，灵气封于其内，以玄木为引……”看着眼前被归类的材料，顾长生低声喃喃自语。
这是大衍阵里，用来布置幻阵的材料。
他又查看了几堆材料，发现在都能找到对应的阵法。
眼中眯起，顾长生向外走去，想看看别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他推开一扇门，迈步走进了下一个房间。和之前的脏乱不同，这间屋子很是清爽，无比整洁。
房间内摆着一排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厚重的竹简。
皱着眉头，顾长生走到书架前，简单翻看了起来。
随手取下一册竹简，他看到了封面上的四个大字：“大道清风”。
顾长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大道清风是玉清宫的独家身法，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打开竹简，他只看了两行字，就确定了眼前的道决，和玉清宫藏经阁里的一般无二。
放下这册竹简，顾长生顺着书架，继续翻看了起来。
不多时，他把一册竹简放回书架之上，脸上写满了疑惑。
《大衍术》，《大衍阵》，《正一雷决》这些龙虎山密藏，都能在这里找到。
而玉清宫的道决也不例外，顾长生也发现了《玉清剑诀》和《大梦经》。
揉了揉太阳穴，顾长生从书架处走开，想向外走去了。
这时，他眼角扫到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不由得微微一怔。
房间一角放着一张石桌，一对竹椅。而石桌之上，还放着一杯清茶。
更诡异的是，有热气从茶杯中鸟鸟升起。
顾长生童孔勐地一缩。昆仑仙已死的话，眼前的热茶又是从何而来？
正当顾长生诧异的时候，房门被从外打开，一个身着青衣，面容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
顾长生马上飞身后退，灵气疯狂运转，随时准备出手。
在青衣男子推门之前，顾长生没有丝毫察觉。如果这是斗法，他已经失了先机。
然后，青衣男子却很是澹然，他手中拎着一条大鱼，看到顾长生也没有什么反应，步伐依旧是不紧不慢。
顾长生童孔勐得一缩。如果他的灵识没出错的话，男子手中那条服服帖帖的鱼，是渡劫期异兽。
此外，青衣男子自身的气息也很是玄妙，顾长生一时无法确定他的境界。
青衣男子径直从顾长生身边走过，来到桌前。他探出手去摸了摸茶杯，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自语道：“温度刚好。”
自顾自地坐下，青衣男子以指代刀，从鱼身上划下一条肉，送入口中。
看着眼前的男子，顾长生不禁有些茫然。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迟疑片刻，顾长生缓缓开口：“擅闯贵宝地，实在不好意……”
不料，不等顾长生说完，青衣男子就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他示意顾长生先坐下，自己则是细细地咀嚼着鱼肉。
微微皱起眉头，顾长生思虑片刻后，还是坐了下来。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吃鱼。
大殿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半晌，青衣男子总算是吃完了鱼，嘴角带笑，他轻声开口。
“让道友见笑了，刚刚泡茶的时候，突然有些想吃鱼肉了，就出去抓了一条回来。”
在他口中，抓一条渡劫期的大鱼，很是轻描澹写，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顿了顿，青衣男子继续说道：“想来，道友是祖地来的吧。师父给我起名叫云启，还没请教道友名号？”
顾长生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灵位，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男子，就是昆仑仙的徒弟。
可顾长生心中还是充满了疑惑。虽然有些摸不透眼前男子的底细，可是他很确定，这云启绝对尚未成仙。
那没有登仙，云启是怎么熬过几千年岁月，活到现在的呢？
看向对面的青衣男子，顾长生开口回答：“叫我顾长生就好了。”
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心中不解，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贵师……”
“家师昆仑仙。”云启拿出一个茶杯，给顾长生倒了一杯，“大约两千多年前仙去。”
不等顾长生追问，他就继续解释道：“家师是因为我才死的。”云启的语气中有些许悲伤，时间并没有抹平一切。
顾长生则是闻言一怔，等着云启继续说下去。
然而，对方却说起了别的事：“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是知晓登仙骗局的。”
按下心中疑惑，顾长生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云启抿了一口茶，继续出声：“从踏入修行界后，你应该是一帆风顺，破镜如喝水。修行道决，也同样是事半功倍，对么？”
被他完全说中，顾长生呼吸一窒，再次点了点头。
随后，云启嘴唇微动，轻声说道：“这是因为在你身上，有一道不属于自己的气运。”
眉头微微皱起，顾长生深吸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他不止一次追问星辰仙，想知道自己在人仙对弈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可星辰仙只肯说一句他是妙手，再然后就绝口不谈。
看着眼前的云启，顾长生有种预感：今天，他可能就要弄清楚所有事了。
果然，云启的声音再次响起。
“当年人仙对弈，凡间修士用性命，赢了一份仙人气运，然后将之分成两份。其中一份，放归人间，任其择主。”
“而你身上的气运，就是这么来的。”
揉了揉太阳穴，顾长生似有所感。自从踏上修行路，他一路顺风顺水，从未遇到什么挫折。
他自己也无数次产生怀疑，可知道现在，顾长生才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原因。
听到云启的话，他心情颇有些微妙。
这就好比自己辛苦创业，克服重重困难，解决艰难险阻，最终成功了。
结果最后发现，能成功，全靠有个当区长的二大爷。
短叹一声，顾长生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另一道气运呢？”
云启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手中茶杯，向屋外走去。
顾长生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大殿。
两人隔着黄金小树站定。云启看向顾长生，缓缓开口：“另一道气运，在我这里。”
小树上的树叶无风自动，微微摇晃。可却都指向了云启，忽略了另一边的顾长生。
感受着树叶倾向自己，云启笑着说道：“长生道友，还请把你身上的气运，还给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