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计划日,我西装革履地站在会场门口等待多时了。这是一个能同时容纳四百人的大场,而且厅内不见一根立柱,相当气派。
当然,我不是冤大头,这一系列开支最后买单人,都是乌残信这家伙。所以,能多花何必节省。
目前已经前后来了三波人马,加起来约有几十人。看得出,这些人各个神色严肃且不停窥探四周,该是乌残信的手下或其帮凶前来探底的。
管他的,反正一个个过来都送了红包。真金白银不管是谁给的,我都不会嫌弃,先收起来再说。
实则我现在心情也十分复杂。明知这是假戏真做,但总觉心中有愧,好似做了天大错事一样。具体因为什么,却怎么也说不清,也许就是一种焦虑而已。
终于,一声声沉闷硬物撞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微微佝偻,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没想到,傩邪派中第一波到达的,竟然是她!
我三步并作两步前去迎接,笑着说:“哎呀,是婆婆您哪~真没想到,您竟然亲自赶来了,这让小子真是激动万分啊。快、快请,我来扶您。”
来人正是现在“巫”字门当家,霍老太本人。在她身后,还跟着不下二十几个家人随行。当然,先前在杭州贸然对我出手的那位,再也不见了。
霍老太看到我,眼睛一眯,眼角鱼尾纹更明显了。拐杖交给右手,用左手一搭我的右腕,霎时间一股百十斤巨力袭来,这比做苦力还来得难受。
而霍老太面上不变,反而呵呵轻笑着问:“小子,你今天大喜,念在先人面上我老婆子也要来的。”跟着低声说:“提前给暗号。”随后就是大笑,与我一起迈步往里走去。
不管是谁看,我们俩都好似亲祖孙一样并肩而行,可又有哪一个能发现我额头的冷汗呢?要了命了!
把人带进会场,乌残信和霍义童早早就从远处小跑过来。乌残信这家伙今天宛如我家亲戚一样,负责招呼已经入席或者进入会场的来宾。但其心可见,不用言明。
他一把从我手里接过霍老太的手,客气道:“霍老,距离上次见面,这怕有五年之久了吧?没想到您会亲自赶来,真让会场蓬荜生辉啊。”
霍老太瞟我一眼,这才看着乌残信呵呵怪笑:“乌小子,你也算明白人,生不生辉我不知道,但今天这顿酒席怎样,咱们不妨结束后好好聊聊。”
乌残信一怔,马上赔笑:“哎呀,当然不会让您老失望了。如果有不合适的,酒席结束,残信跪着给您老请罪!就算您回苗疆老家,残信也一定过去负荆请罪!怎么样?”说着将霍老太等人让了进去。
霍义童陪伴在霍老太身边,并未说话。
我站在门口,看着霍老太的身影,想想刚才她那小声说的话,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了。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有你的!
第二波赶来的,就是“王瞎子”的后人,王洛川。因为他们一门主事年迈,现在一直躺在医院病床,所以大事小情都有后辈中佼佼者,王洛川打理。这次参会,自然也是他领队。只不过他们一门来的人不多,加起来也就六人。
我心里明白,“王瞎子”一门始终不服甘家,今天能来,主要还是先前乌残信通知各门,这里有分支和二十四面消息的缘故。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也不是熟人,自然只是客气两句,做足傩邪派的见礼就可以了。
随后来的,就是“葬面”一门的巛宏图和三名家人。巛宏图与王洛川一样,与我仅是一面之缘,但这次见面感觉不同,明显亲切许多,我们更是简单唠了些许家常。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递给他,悄声说:“巛哥,这种‘血祭瓮’不伦不类,我怀疑有人将傩邪派技艺外传,而流出方向竟是香港。还请老兄将这邪乎东西葬了,另外……”
巛宏图马上明白意思,轻拍一下我的肩膀大笑:“哥哥今天当然会好好喝一顿啦,这点你还用操心?小子我告诉你,这事儿办不好,可要受罚的呦~”随后背着手大笑着走了。
我看着巛胖子,心中更有底了。
再往后就是甘立望一行和郑雪珊及飞燕等人。甘立望深深看我一眼,鼻中一“嗤”,满脸透着不屑。根本不过来打招呼,只是领着人朝里就走。
而与他相比,小雪和飞燕更像自家人。跑过来问长问短,甚至好一通调笑,说什么“我喂珊珊喝了迷魂汤”“我下了降头”“我动用了不齿手段”等等,反正就是一顿斗嘴外加嘻嘻哈哈。之后,这才送她们找到座位。
好了,到此为止,基本上傩邪派中人到齐了。我下意识看看门外,不知道分支和“褐凤”两门什么时候来搅闹会场?而“黑影”中人,又会以什么方式来将我们一网打尽呢?
前两日在酒店我们一通打斗,甚至“黑影”还死了一老一少。可直到今天,仍没有见报甚至连骚动都没发现,这不奇怪么?
另外,还有那外国势力,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什么?为什么说与我爸妈有关,今天会不会出现?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叹口气,心中好笑:看来,今天注定不会太平,甚至可能血雨腥风。还好,乌残信找的这个会场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周边又空空荡荡,即便打斗或者发生什么,也不必担心伤害无辜。
看看会场那些服务员和婚礼司仪团队,各个眼神犀利,恐怕早就被乌残信偷梁换柱了。
想到这,我伸手将大门缓缓关上。来吧!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傩邪派立足千百年,无论什么仇怨,今天一并解决!
……
“各位亲朋好友,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参加甘柳三先生和罗盈珊女士的婚礼。我在这里代表一对新人,谢谢大家了——!”乌残信手拿话筒,俨然一派总指挥的模样。
话一说完,台下就响起了一阵掌声。放眼望去,除了小雪和巛家,之外全是那些不知名的群体。而霍老太、甘家和“王瞎子”一门,根本没人理会。
尽管如此,乌残信仍然自说自话道:“谢谢大家的掌声!今日我也趁此时机,说说邀请大家的初衷。”一摆手,就见两人缓缓推着一个好似黑板一样的东西上了中心台面,上面还有黑布罩着,不知要搞什么鬼。
放好后,两人撤离。乌残信指指那东西一笑:“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给两位新人的贺礼。当然,也和这次初衷有关,但请让我卖个关子,等新人婚礼仪式结束后,再挑明好么?”
说完往后退去,并把那黑板一样的东西往后拽去。“好了,宾客到齐,咱们开始重头戏了!我宣布,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就听会场中,咔吧咔吧,两声轻响,众人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跟着,射灯光束一现,伴随着优美的乐曲,我被推上了台。
按照计划,我缓步走到台子正中,在此等待珊珊的到来。可就这短短几步,对我来说就好似长征一样。我性格属懒散,很少会紧张,尤其是遇到这种大场面,更觉无所谓。
可今天意义不同,虽然是假戏真做,但……心脏砰砰直跳,就连那柔美的音乐都难以掩盖。我紧张的几乎双脚不知怎么走路,握着鲜花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到了台中,暗地里狂咽唾沫,此时音乐随之停止。乌残信走来,大喊:“各位亲朋,今天我们的新郎帅不帅?”将话筒伸出,聆听台下人互动声。
“好了,既然新郎这么帅,咱们也不好让他独站台中,对不对?我想新郎肯定也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美丽的新娘了,是么?好,我们隆重请出今天的幸福天使,最漂亮的新娘,罗盈珊女士——!”乌残信好似慢慢进入佳境,越来越像个婚庆司仪了。真不明,你把这活干了,那个司仪干嘛去?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偏门打开,射灯灯光全部照射过去。一袭白纱长裙,浑身闪亮的新娘走了出来。就见白纱照面,双手相扣至于腰腹,随着音乐速度,慢步走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三对男女少年,同时拽着婚纱后摆,一起出现。
就这瞬间,我几乎看傻了眼,甚至说连眨眼和揉眼都忘了。虽然小辣椒脸上罩着白纱,但依然能看到她娇羞的面容。再加上这圣洁的婚纱,我的灵魂几乎都被引入天际去了!
直到乌残信大声呼喊三遍,我才浑身一抖清醒过来。再看眼前,这美丽的人儿已经到了眼前,并羞答答地低下头不敢看我。
乌残信手举话筒大笑:“怎么了新郎,看傻了?你呀,赶紧擦擦口水,否则这不让人笑话么?”随即引起台下一片哄笑。
就这样,在大脑短路,蒙灯转向的情况下,我们任由乌残信摆布,经过相互行礼、交换戒指、抛出捧花等一系列动作,算是完成了这人生中最重要,且只有一次的婚礼仪式。
直到乌残信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台下欢声雷动,这才算注定事实,难以改变。
我能感觉出小辣椒的手在颤抖。因为,我握着她的手,也是抖个不停。
在会场灯光再次亮起时,忽然发现周围多了很多人,基本上将傩邪派中人围了起来。
这会儿乌残信又拿着话筒上来,并把那如黑板一样的东西拖出。“好了,实现刚才的承诺。现在两人婚礼仪式已成,我就告诉大家此行的初衷好了。”
说着猛然将黑布掀起,在场傩邪派中人纷纷惊呼。就连台上的我和小辣椒,也是吃惊不小。
您当上面的是什么?就见一块板子上,最上面挂着四副面具,分别是判官、牛头马面、武二郎神、黑道人,正是二十四面中八阴相之四。
再往下看,是两副面具。分别是朱雀和玄武造型,乃二十四面中,四方神兽其二。
最后,就是十一副面具,正是我先前费劲巴力取得,最后又被人盗走的十二神兽中那十一面!
看到这,会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霍老太拐杖猛一敲地:“乌残信,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会拥有这么多傩面具?”
甘立望在旁也说:“乌残信,百年前咱们傩邪派达成共识。只要遇到二十四面,必要想尽办法将它们毁掉。你既然得到这些面具,就该实现先祖们的承诺。现在却展示出来,居心何在?”
而王洛川却,“呵呵”,笑了起来:“两位前辈别这么大火气么。乌大哥拿出来就是让大家看看,也是对咱们的尊重。至于如何解决,咱们可以再商量。当然,这么好的东西,更汇聚了咱们傩邪派千百年的智慧,就这么毁了……你们不觉可惜?”
听这话,小雪一拍桌子吼道:“王叔叔,你这话怎么说?二十四面多可怕,各门长者应该都口口有传。如果不毁去,难道放任不管或者……”回头看向乌残信:“或者要被别有居心的人,再次利用不成!”
瞬间会场炸了锅了,乱哄哄吵成一片。我拉着小辣椒,心觉可笑:奶奶滴,你们这些人都来干嘛的?我这婚礼实则就是个笑话,就为让这件事一开始不要将火药味暴露无疑准备的是吧!
再看乌残信,双手抱臂,嘴角带笑好整以暇。这家伙究竟要怎么将这场戏唱下去,我很是好奇。
他面上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这次事情过后,一定会成为最大获利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与分支和“褐凤”瓜分胜利成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么看,如何一口吞下这块“蛋糕”,就要看他怎么玩了。
就在会场吵闹声不断时,乌残信偷偷冲身后那位司仪说了两句。那人点头,急速跑进后门,消失不见了。
就在同时,会场大门被人撞开,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傩邪派主脉原来也不过如此!谈到利益和二十四面,最终也是一盘散沙。既然大家都争执不下,不如让我们来吞下它好了,这样免伤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