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傩面师 > 第七十二章:借血全文阅读

坐在外墙跟,有些萎靡不振,看着自己脚面不住出神。一阵急促脚步声跑来,应该是陈钵斌到了。

果然,这烦人又熟悉的声音张嘴就说:“三哥,一切处理妥当,那奇怪尸体按照你说的办法埋在庄里最阴处,三尺七寸七的地方了。我和飞燕一起找的位置,不会错。”

点点头,我没说话。陈钵斌蹲在我旁边问:“三哥,你还担心这‘金尸溢水’么?”

长叹一声,我还是没说话。

陈钵斌还说:“真是奇怪,这竟然也算镇服一种,为什么飞燕都不知道呢?”

“是的,我确实没听说过。但三哥说这属于专门用来镇尸的镇服,我倒是明白为什么我们郑家没有记载了。”飞燕已经扭动着步子走来。一盘腿,她也坐在了一旁:“三哥,你是不是怀疑,‘镇’字门旁系那一支还有人活着?”

我点点头苦笑道:“老头子曾说过,傩邪派虽然身不正影也歪,但还不算太邪乎,只能说私欲更强。但在宋代,‘巫’‘镇’各出现一个分支,竟然将邪、恶、毒发挥到了极致,甚至为了提升自身能力,最后两支通婚,就为相互借鉴,当时真可谓祸害一方。傩邪派被人不齿,也因此开始。”

飞燕说:“这段我听老主事说过。这两支联合,曾打算吸纳傩邪派所有技艺归为己用。最后在明朝中期,傩邪派其他门,借助官家力量才将他们逼入酆都鬼城。走投无路下,全数四百一十九人自裁于人前。当时他们的领头人死前曾诅咒在场各人,尤其是傩邪派,有朝一日‘金槐树’再现,二十四面泛血,他们一族定会从酆都城出,血洗现世,让傩邪派中人不得好死。”

叹口气:“是啊,这就是我担心的。你们看到的‘金尸溢水’,就是‘金槐树’中‘尸霸之气’冲撞活人造成的结果。那根本不是人变成了金子肤如硬石,而是一种特殊尸僵聚而不散,又带有‘金槐树’的特点,外貌如镀金一般。煤粉打入引出尸血,这就是阴气太盛,憋入五脏六腑不能出的表现。”

站起身,看着两人说:“这里藏着‘金槐树’,而且有人养它。如果猜测不错,可能就为当年那诅咒来的。”

陈钵斌眨眨眼:“啧啧,傩邪派玩得都这么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三哥,你知道‘金槐树’到底是什么,它又需要什么样的生长环境么?这是基本信息,我们知道了,才能找出来这东西,将其毁掉。”

一摊手,我做无奈状。这东西太邪,连老头子都说自己也是听祖爷爷说的,就连祖爷爷自己都觉荒谬。

听我这话,两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再说话了。

“对了,范仁华呢?”我问。

陈钵斌大拇指一指说:“因为王大哥父母空坟的事,还在和村长两人掰扯呢。前三皇后五帝,算算时间已经快说到当年范新梅夫妇鬼影吓死人那事儿了。”

哎,目前的问题根本解决不了,去说老黄历的事有什么用。这两人就是私仇太深,难以跃出,才有这多年积怨。

看看飞燕,问道:“飞燕,你们门人如果丢失,会不会留下什么特殊记号?”

飞燕一摇头:“没办法,小雪是自己走的。”

这话一出我们都傻了眼。原来,“镇”字门是有特殊暗号,专门用在危难时使用,而小雪更是门清。可这次失踪,竟然一点线索都不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当时就被人杀害了;第二,就是她自愿的。按飞燕说法,这种暗号很特殊,只要人活着,即使失去意识也能发动。但具体原理,看她闪烁其词,可能牵扯内部秘法,我也不好追问。

如果这话是真的,那就是说甜甜可能也是如此。是什么事或人,竟然能将听话、乖巧的甜甜引出,连自己父亲都不管不顾了呢?而且这事情,和这“金尸溢水”的怪事有什么关联呢?毕竟事发前后,太过巧合。我又是最不相信巧合的人,所以……

正想着,陈钵斌猛然用手肘撞我,打断了刚刚起头的思路。我怒道:“干嘛,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在这毁场子!”毁场子是我们傩面师会用的说法,意思就是外界打扰,毁掉我们做工的激情和意愿。因为手艺人只有在身心融合的状态下,才能做出好东西。而被迫或者心不在焉时,只可能出现次品或者残刀不断。我们对这种状态和受到外界影响而破坏注意力及心情,称作“毁场子”。

陈钵斌也不明白,只是双手抱着我的脑袋用力一扭,同时说:“三哥你看,有人找!”

好家伙,差点咯嘣一声将我颈骨折断,一命呜呼。

可顺着方向看去,我确实有些吃惊。就见不远处,街道角落两房之间,正露出了一张没有表情、严肃呆板的傩面具。额顶还是清晰的饕餮纹,竟然是白袍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看这意思,是想要回风门村解救我们的回报不成?现在已经如乱麻一般了,还要再起新的事端,我真有点顾不过来的意思。

但白袍人就这样盯着我一动不动,身子斜出墙缝,只露半张脸和一个肩头。这姿势看着都觉诡异,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没事,我也不想过去,瘆人!

就这样三对一,僵持良久,终于动了。就见白袍人伸出左手,用食指一指这边,随后反手不断弯曲食指,示意过去。

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起身走向一边。果然,该来的总是要来。白袍人手指顺势指向了我。奶奶滴,真特么衰,就是冲我来的!

还在犹豫时,就见对方左手收指成拳,在我们面前一比划。陈钵斌咕噜一声咽口唾沫,轻声说:“三哥去吧,否则……否则,你小命不保啊。这家伙厉害,我们得罪不起。”这混蛋,是把我豁出去了。

我看看飞燕,满眼祈求,谁知她也是一耸肩表示没有办法。

哎,看到了吧,关键时刻,相信谁?还是信自己才能得永生。于是我一咬牙,搓着手,满脸带笑迎了过去。

看我过来,白袍人消失在两房之间。我在跟着过去前,回头看了看两人。哎,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以后难有机会了。

……

一路疾行,我好悬没背过气去。这家伙步伐太快,简直不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最后还是在我不停呼喊、央求下,对方这才停住了脚步。

看看四周,我们竟然又转到了进庄处那间破房子前。白袍人看我跟上,一矮身钻了进去,我却在外犹豫起来。

你看这房梁有一根倒塌,墙体也不算完好,如果运气够背,可能随时遇上垮塌被埋在里面。这家伙胆子不小,却要拉我做垫背的,值得么?

正犹豫着,忽然伸出一只手,拽着衣服前心位置,将我带了进去。

咕咚一声,我被摔在内墙角。撞击瞬间,我就能感到身后墙壁一阵晃动。吓得我急忙扶住墙壁,生怕它会倾倒下来。

这会儿白袍人才说:“你就是甘家正统传人?”

忽然发出这一问,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应付道:“不……不是,我是旁系。我们家这一支,从祖爷爷时就脱离主家了。可能咱们有些误会,你……”

话没说完,白袍人截口道:“少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好。现在‘金尸溢水’已现,你们家祖上没交代应对方法么?”

听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这家伙一直暗中观察这一切,而且听口气也了解“金尸溢水”。眼珠一转,不妨套套词,看从他这里能不能得到一些新消息。

于是我将刚才的话说了,表示自家祖上没传下应对方法。甚至关于“金槐树”“金尸溢水”什么二十四面泛血等,还有当年那诅咒,先人都觉是一种谬论。

听这话,白袍人竟然一声叹息,而这声叹气很轻、很柔,完全不同于他的说话腔调。

“你们傩面师三门,竟然都没传下相关的内容,简直是玩忽职守。这‘金槐树’实则就是一种傩邪舞所用的祭祀工具,出处自然就是你们三家之手。现在反倒要我这‘战’字门的人来解释,不觉可笑和丢脸么?”他说。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听他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心里狂跳不止,马上追问:“‘战’字门果然还有传人,你们一族人多么?”

白袍人看看我说:“据我所知,家族现今只剩我一个。”话语略带凄凉,不似说谎。可随即情绪一稳,这才说起此行目的。

原来,风门村一战,他就注意到对方用的“双重不扰界”很特殊,不像是傩邪派现今所传秘术。这手法更阴损,所以他就怀疑是当年那两支的人所为。再加上风门村见到那夫妻,手里拿着‘寻源鼓’,那是寻找极阴之相用的。根据记载,这东西主要就是为找寻‘金槐树’制造的。所以事后,他一路追过来,这才见到了‘金尸溢水’想象。

“听你这么说,该对此道很了解。能不能解释一下,‘金槐树’的来龙去脉?”我问。

白袍人斜倚着墙壁,一点点说到。相传傩邪派当时造就“金槐树”,是想借此打开异界之门。所谓“金槐树”,是上古传下的一种树种,古名叫做“达骨牠”,是蛮语类似汉人的食肉寝皮之意。这种树因为气候和地质变化,本该在千年就绝迹才对,谁知傩邪派中人是怎么得到的。

称作槐,是因为它成型后很像槐树,可本质却与槐树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嗜血植物,就像食人树、食人花一样。可“金槐树”表现却不同,选择猎物要求更是严格。它只吃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阴人,也就是人类的女性或动物的雌性。最后灭绝,更多原因,可能也是因为这种挑剔的个性。

按记载,“金槐树”前期成型只需要在极阴之地,吸取阴气就可以。可一旦成形,就要开始进食。第一次进食后,相隔三十年才能进食第二次,之后第三次进食只需相隔三年以上就可以。一棵“金槐树”生命中只需进食三次就可以,之后就会自然消亡。

消亡后,“金槐树”如强酸一样,会腐坏周围直径百米内的一切事物,包括土地,最终形成一个深渊永不见底。而对于傩邪派来说,在消亡过程中,用傩邪派镇服控制,就可以达到自己想要去的异世界。

听到这里,我疑惑道:“那和集齐二十四面,能做得事岂不是很像?”

白袍人摇头说:“不一样。集齐二十四面是完成任何愿望,而‘金槐树’的办法是打开异界时空。之前那两门所说遗言,就是指通过这手段,将当年的族人接回,也可以说是从冥府拉回。通俗说这就是一种血祭,召唤邪恶之门的仪式罢了。所谓二十四面泛血,因为二十四面上底色,都曾用了‘金槐树’汁液做点像一个环节,相互间是有感应的。”

“那‘金尸溢水’是……”

白袍人说:“有人照顾‘金槐树’,就会被树视为仆人。对于仆人,‘金槐树’是有奖励的,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富。这个‘金’字,也是因此产生。‘金尸溢水’是因为有人不得其法,触碰了‘金槐树’,被其中阴气和毒素所侵造成的中毒死亡想象而已。”

对于这些虚无飘渺的事物,我真是满头雾水,不知道真假,就好似听了天书一样。信息量太大,又难以证实,我需要好好消化才行。

于是看着白袍人问:“那你找我来为了什么?该不会叫着我一起送死,去提前毁了‘金槐树’吧?”

谁知他用手肘遮脸,之后放下,竟然换了另外一副傩面具,将原先那副拿了下来。

“我去!你还学过京剧变脸啊?”我惊呼。

刚说完就被对方揍了一拳。白袍人举起面具对我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借血。”

我怔住了:“啥……啥意思?”

他一指我说:“我要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