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烟今次找他可不是为了听他胡说八道。
她打断了宋明，问道："您没毛病吧？"
宋明一愣，不解的看向了宋如烟，宋如烟嘲弄的眼神儿实在是太过明显，他深深的吸气，说道："如烟，我是你阿爸。"
宋如烟发觉这个人不管走到什么地步，都是一个十分自私的人。他永远都会把问题推在别人的身上，从来不会想着自己是多么错。这般想来，十二年前能够在最后关键的时刻帮她逃走，已然是十分不易了。这样自以为是的蠢货，能帮人属实不容易。
十二年前宋如烟被宋明送到乡下，派去送的人却是时雅买通的杀手，当初，那个男人舍不得宋如烟，觉得她当小乞丐能帮自己赚到更多的钱，又是小孩子好控制，于是就没有动手，逼着宋如烟出去乞讨。
宋如烟过了快一个月这样的日子，终于找到档口逃了出去，流浪了两天后，便遇到了木杰，也就是宋如烟的师傅—香坊六爷。
宋如烟时常在想，如果那个男人不贪财，是不是自己就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对眼前的这位父亲，怨恨至极。
她缓和一下，道："阿爸，正是因为你是我至亲，我才会这样郑重的和您坐在这里。不然您以为凭什么呢？"
宋如烟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说道："这次找您来，我其实是想和您好好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她原本是无所谓的，并不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放在心里，宋明冒出来，她就和他周旋一下。不冒出来，当他不存在就是。但是不知为何，这次阿皮的事情让宋如烟突然就不这么想了。
二姨太左右不过三十五，还会有大好的日子和青春，也会有很好的第二春。但是前提是，这些所有的烂桃花都消失，甚至包括...宋明。宋如烟轻声问道："阿爸，您是想和姨娘破镜重圆么？"
她并不拐弯抹角，与宋明这种人说话，拐弯抹角他反而会当成对他的恭维，倒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宋明一愣，随即立刻问道："是汾锦找你跟我谈复合吗？"
宋如烟笑了起来，越想越好笑，倒是忍不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宋明不知道这话哪里能让宋如烟笑成这样，他有些恼怒，但是总归还估计些颜面。
"你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这样没有仪态将来如何嫁的出去？若是嫁不出去，你祖父祖母可不会对你客气。"
宋如烟终于抬头，她看向宋明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白痴。
宋如烟缓和了一下，终于说道："阿爸，你不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么？"宋明蹙眉。
宋如烟认真道："您让他们来跟我不客气啊？我倒是想让您看一看，我对他们会不会客气。"
大白天的，宋明恍惚间就觉得有点冷。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过是一个瞬间就想到宋如烟是个什么性子，她是真的敢动手的，若是一次还不能让他印象深刻，那么现在他已经将这个印象深入骨髓了。
他咳嗽一下，立刻矮人一头，说："那个...如烟，你今天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是对自己女儿，宋明也立刻就变了一个口气，不是开始那个样子了。
宋如烟浅浅的笑，缓缓道："阿爸，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宋明一愣，不知道宋如烟怎么又说到了这里。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笑了一下，说："我是你阿爸，你喜欢我不是很正常的吗？"
宋如烟不置可否的挑了一下眉头，随即说道："那倒不是，其实我挺看不惯你的。喜欢你更是谈不上。但是我要说，有一点，我是很喜欢您的。那就是识时务。"
宋明脸色有点难看，但是到底没有与宋如烟叫嚣什么。
宋如烟继续道："您****特别识时务这点特别好。真的会给您省去不少麻烦。"
宋明："..."
顿了顿，他咳嗽一下，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总算是问了出来。
宋如烟失笑，轻轻的啜了一口面前的果汁，清脆说道："我知道您不是真的喜欢姨娘，你只是想要她的钱，那，更不是真的对她好。"看到宋明想说什么，宋如烟制止他，说："您别否认，我太了解您了，也许比您自己都了解，谁让我跟你血脉相连，人呢，要有自知之明。现在你是高攀不上了。这只是你一个的痴人做梦。二十二年前的悲剧不会再重演，我不会让姨娘和我姆妈一样，绝不。"
宋如烟点点桌面，警告道："现在的情况，您想拉住这根救命稻草，您想也不要想。想的多了，那您才是真正的蠢货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是总归顾及您的身份，不会乱来的。可是..."
宋如烟笑容更大，说："总有人和您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您觉得，汾阳舅舅会做什么呢？还有阿皮，您是不是忘记阿皮是个什么背景了？给你提个醒，郑家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番敲打，宋明果然变了脸色。
"其实您也知道的，汾阳舅舅已经打算结束船行的生意了，并且会一直留在南城。您觉得他会容忍您什么呢？我是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才与您说这样的知心话，否则，我动起手来，你知道的，谁都拦不住我，宋如许尚且拿我没办法，您觉得，您能入我的眼？您啊，没事儿离我们远远的，好好的在市府上班，自己好好的过日子。比您胡思乱想来我们这里找不痛快强多了。做人，不能太蠢。"
宋明听了这个，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没言语什么。
宋如烟浅浅的笑，认真道："我如若是您，就滚得远远的。尽量不要出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其实自己一个人好好的在市府做事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人活的安稳，钱不多不少，也是够用的。不然怎么样，可真是不好说的。"
宋明沉默下来，不过却也是难得的听明白了。
他不是傻瓜，如若真的傻，就不至于走到这个位置。但是他的大智慧有限，也注定就只能在这个位置上，很难走到更高了。
宋如烟笑："其实事情要分怎么看的。做人要有分寸。我呢，希望你活得久一点，有些事，你得活着看完。"
宋如烟摸了摸手腕上的纹身，笑了笑，"要整死你的人太多了，且不说张家的少爷，单是阿皮和蓝汾阳你就应付不了。"
果然，宋明想到他们的身份，立刻就有些不同了。
"你为我好，我是知道的。"
宋如烟循循善诱，说："总归父女一场，我就算是不盼着您好，也不希望您惹上麻烦丢了性命。若我是您，我就会老老实实的，便是别人说点什么也没什么。您想想，您其实也是被时雅骗了。大家不懂您，但是日子久了，总会明白的。至于姨娘...你们本来就没有感情，没有时雅。也有其他人，对吧？反正您单身一个人，又正值壮年，寻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重新一起生活吧。至于宋家...宋家又和您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把您当一回事儿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摆脱了他们，未见得不是一个坏事儿。他们那么一大家子只有两三间铺子。大伯父没有了市府的工作，说会给他们面子？怕是往后也要指望您了。这个时候划清界限，说不定将来您也省了不少事儿。"
宋如烟握住了宋明的手，含笑道："阿爸，找个志同道合的女人，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其实您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未见得就过得不好。什么时雅什么宋如雪，都让他们见鬼去吧。您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
这一番话到底是说到了宋明心里，他多少还有些文人的天真，他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他又一想，说道："时雅不是那个合适的人，未见得别人就不是。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也很好。"
宋如烟点头，笑了笑，说："对，姨娘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汾阳舅舅是断然不会相信您的，必然要每日盯着。汾阳舅舅现在压力也很大的，正好您还在他的身边，说不定没事儿就揍您一顿出气。您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吗？"
宋明想到那个莽夫，立刻冷静下来，说："你说得对。"
宋如烟浅笑，说："我自然说得对。"
宋如烟笑容清澈单纯，直言道："我不想您搅合进这些浑水里的。您仔细想一想，其实您现在孑然一身，又有体面的工作，为何还要为了一点点面子瞎搅合呢？我是不想每年去您的坟头看您的。您还是好好的活着才是最好的。"
宋明立刻呸呸了两声，道："别乌鸦嘴，我长命百岁。"
宋如烟笑着点头，认可道："对的。"
宋如烟垂垂首，轻声道："我总归是记得您偷偷给我塞钱的样子的。您好好的生活，别犯傻了。"
宋如烟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演戏，但是她倒是挺语重心长的。
"您好好活着才是重点。"
宋明看她眼神透着真诚，"你说得对，我、我听你的。"
"我就知道阿爸是一个聪明人。"
"我自小就聪慧，不然你以为你像谁？"
"...哦。"
"您明白就好，这个您拿着。"
宋如烟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宋明，轻声道："这是我的零花钱，我知道时雅拿走了您的钱，估计三姨太拿的更多，您多少应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