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霍家，两个人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太对。
二爷呵呵一声，不再接话。
霍二爷也很快的变了话题，他道："其实我这次在南城也是有些生意要谈，若是这边的事情忙过，想来也要早些回北平了。南城虽好，但是总归不太适合我。"
他切了切盘中的牛排，说道："这西洋玩意儿实在不适合我。"
二爷抬眼道："那倒也是，北平是北平，南城是南城，总归习惯不同。我早些年老家在北方，初来南城，处处不习惯，这住了三四十年，还是有些**惯改不过来。不过慢慢的倒是也觉得还好。"
霍二爷微笑颔首。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半响，霍二爷摆弄手中的酒杯，说："我少年时期住在皇城根儿南边儿，有名的贫民窟。"
他一口将酒干了，随即又带了一杯，继续晃。
二爷意味深长，说："苦出身，与我一样。我少年时代也全靠自己拼搏，与现在的年轻人可不同。现在的年轻人讲究的可多了，也讲究个背景。我们那个时候...哎，多少次死里偷生。说那些作甚，全是泪啊。"
他哈哈笑了一声，随即道："我当真是不会说话，不过啊，有时候这好出身的人是不会体谅我们这些苦出身人的心情的。"
霍二爷颔首，难得似乎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他道："那倒是的。"
他晃晃杯子，放了下来，笑了笑，看向二爷，说："所以苦出身的人才明白，很多东西抓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
他话中有话，二爷一下子就懂了，他笑笑，说道："倒是有些道理，只是，未见得事事都尽如人意，我这老头子不算是什么能人，能走到现在在南城混有一席之地，全靠大家看的起，更靠大哥提携。抓在手里自然是好，但是总归要看清自己的位置。"
霍二爷点头，说："那倒也是，只是总归没有人嫌弃钱多。"
二爷微微眯眼看向了霍二爷。
霍二爷笑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又为自己斟了一杯。
"而且...香坊既然不在了，既然已经彻底的分开，那倒是没有必要所有生意都纠缠在一起吧？做生意，总要讲究个赚钱。您说对吧？更好的合作对象，您未必不需要。"
他屈起手指，蘸了蘸杯中酒，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二爷看了过去，是一串数字。
他抬眼看向了霍二爷。
霍二爷笑了笑，起身，说："看我这人记性就是这么不好，但是忘记还有另一桩急事要处理。"
他微微颔首，说："我就先走了，二爷...好生考虑一下。"
随即去柜台结了账，之后离开。
桌上的数字很快的干了。
二爷没言语，他盯着桌上的数字，陷入了沉思。
不一刻的功夫，他立刻站了起来，起身出门。
门口的随从赶紧将车门打开，道："二爷。"
二爷虎着脸，冷冷道："去李府。"
车子很快开了出去，二爷收起了自己的笑意，冷冷的板着一张脸，不是在人前的样子。
车子很快的抵达白府，这里正是李老大养子李涯的府邸。
李涯自从香坊解散基本闭门不出，甚少与外人接触，也只有几个香坊的人会来串门，其他人便是求见，也大多不见的。
二爷匆匆进门，问道："涯爷呢？"
随从立时道："爷在书房听戏。"
二爷道："去通知你们爷，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儿。"
不多时，二爷被请进了门。
李涯睨他一眼，缓缓道："作甚这般急切，一副火烧屁股的样子。"
听唱片打着点子，整个人状态似乎很不错。
二爷严肃道："涯爷，出事儿了。"
李涯微微眯着眼睛，嗯了一下，依旧打着点子，似乎还沉醉在戏中。"霍二爷知道我们私下背着大家在第八号码头囤了一批货。"
李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道："霍二爷知道？"
他双目如鹰一样盯住了二爷，问："你怎么知道的？他找你了？"
二爷立刻这般那般的说了起来，最后道："他写了我们藏货的那个仓库的挂的牌号，想必是十分清楚的。我看他的意思是要分一杯羹。"二爷微微蹙眉，问："倒是不知道这件事儿老五知不知道。"
李涯盯着他问："你今日不是去看老五吗？他可有什么反应？"
二爷摇头，回："并没有，拿不准老五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但是霍二爷知不知道，与老五倒是没有什么关系。照我来看，霍二爷未必愿意告诉老五。"
李涯起身关掉了唱片，他来到窗前，窗外还在下雨，只是这是雨水倒是小了不少。
他打开窗户，随即回身点燃了烟斗。
"风中豪还是出卖了我们。"
他看着窗外，肯定道："若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这些。"
二爷道："风中豪这个人当真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对象，自负有余能力不足，我原本看他拉着何家与郑家，层层递进做挡箭牌，还当此人心思沉稳，想着果然有些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却不知他蠢的去抓宋如烟，我再三与他说莫要轻举妄动，便是风中泽来了又如何，不过是个无脑蠢蛋罢了。他偏是不听，甚至瞒着我们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下好了，一切前功尽弃。早知道我的人就不借给他用了，这下子好了，还多了安全隐患。老五的人平白的死了，他必然要怀疑的。"
二爷提到这个就生气，他怒道："我们筹谋这么久，看来又有重新来做，一个尚好的挡箭牌，完全可以一箭双雕，结果白白浪费了。哪里再去找这样合适的人。"
想到这里，万分的生气，他坐在沙发上，有些焦躁。
二爷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带着笑意，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但是私底下到全然不是了。
他没有一丝笑面儿，不断地抱怨。
李涯一直沉默听他说，直到很久，终于开口："风中豪不能活着，一定要死。"
二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霍二爷那边我根本安排不进去人。若是老五那边还有点可能，但是霍二爷并没有将人交过去。"
自己人，总是好做手脚的。
但是外人就不尽然了。
李涯冷笑道："杀不了，就和他做生意。霍二爷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会来和你谈，想必就没想将这人交给老五。"顿了一下，他道："看他想要什么，他想在南城的生意里插一脚，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爷吓了一跳，他立刻问："可是涯爷，风中泽我们都没有让他加入，如果是霍二爷，更加难以控制，我们合伙，许是会惹来麻烦的。"
而且多个人分一杯羹，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二爷心中并不愿意。
"您看，我们用旁的换成不成？例如..."
二爷沉默下来。
李涯看他，问："什么？"
二爷立刻说："我今日看到霍二爷送宋如烟去医院，不知是否是对宋如烟有意思。你说要不要我们绑了宋如烟给他？"
李涯盯住了二爷。
他被看的毛骨悚然，半响，道："我、我这也是提议。"
李涯冷然道："这样愚蠢的提议，以后都不要说。你难道忘了风中豪是吃了什么亏吗？不要给我说什么绑女人的主意。你但凡长点脑子就不该这么想。且不说有没有用，单就是宋如烟这个人，我就觉得透着诡异。而且你又知道她和霍二爷原本没***呢？若是她和霍二爷串通故意算计老五呢？"
此言一出，二爷吃了一惊。
"不不不、不至于吧？"
李涯微微的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全然不可能的，所以...给我闭嘴。做事情长点脑子。"
他看着窗外的情景，说道："霍二爷摆明了想跟老五争霍家。他能使出什么招数谁又晓得呢？"
二爷沉默下来，仔细想一想，似乎有些道理。
二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半响，二爷艰难开口："那么二哥，你看，我们怎么跟霍二爷谈？真的让出一部分生意让他加入？"
李涯冷笑，缓缓道："加入？他想的太好了。和他谈，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我与你说过，不管什么关系，没有不能谈的。霍二爷厉害也是普通人。"
二爷沉吟一下，道："那货..."
李涯道："不动，你现在若是动，你以为老五不会发现？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和老五闹掰，更不能和他对立。"
他意味深长道："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闹出顾命大臣杀太子这种事儿。不是丢不起这个人，而是不能给其他人一点机会。老二啊，做事情，动脑子。"
二爷深深叹息，说道："行，我再和霍二爷谈。这个小赤佬，***他是疯了。涯爷，你不知道，他跟我说话是没有一点客气的。真不知道他依仗什么，***还真把自己当成霍家的太子爷了！"
李涯抽着烟斗，平静道："霍家养出来的一条疯狗，你以为他能温和到哪儿去？"
他磕了磕烟斗，说："尽快处理。"
霍老夫人很快的决定离开南城，虽然她很想留在外孙子身边，但是到底是年纪大了，她自小就在北方长大，从未离开北方，如今在南城总归都有不便。
**恩平日忙碌，现在又住在医院。
她仔细的考虑过，决定还是不留下来给他添麻烦。
"老夫人，宋小姐过来了。"
霍老夫人扬眉，道："请她进来吧。"
她是今天中午的火车，现在倒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