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呢。我今晚回来啦，明天要不要一起逛街？我给你带了礼物哦。"
宋如烟看起来心情很好，语气都透着开心，回："好。"
"那说好了哦，明天上午我们就约在城隍庙餐厅吧。"
宋如烟又说了好，挂掉电话，她想到远在上阳的寡妇翠花，她是南城的人，最是爱扒拉城隍庙的事。
恍惚间倒是陷入了回忆，宋如烟信佛多多少少也是受了她的影响，而后的更多的时光里，宋如烟突然懂了她总念叨的那句：缘起缘灭，半分不由人。
不过很快的，她摇摇头，这些日子她十分想念师傅师娘，这么一联想，竟然觉得十分难过，想来，师娘也一定也十分挂念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夜色习习。
宋如烟和二姨太慢慢散步回了宋府，这里已经格外冷清了。如今三姨太回来也只呆在房间，丫鬟们都呆在后院，这大厅里，竟然格外冷清。
"宋如烟，您们是要搬走了吗？"
宋如烟抬头，看着宋如雪，恍惚有些错觉，像是看到了张家的那位姐姐，**柔，如此错觉，倒是在以后的生活里一一验证了。
她微微抬眸，也不是在笑，只是眼里有浓浓的笑意，看在宋如雪眼里就是恐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避目光，心一横，也什么都不管，笑着说："我只是听说二姨太买了处新房。"
宋如烟瞥了一眼她，什么也不说，和二姨太一起上了楼。
入夜，晚风习习。
宋如烟坐在阳台上吃零食，秋千轻轻的摇晃，宋明今晚没有回来，三爷已经说了下周一会带着二姨太一同去市府找他办理离婚的事情。
他是躲不了的。
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按到了什么诡异的开关，突然被重新规划棋局。
张家官邸。
**恩大步下了楼，就见侍从官面如死灰地站在那里，侍从官也是心有戚戚，一声"少爷"还没开口，就见**恩拔出了腰间的木仓，对着侍从官抬手扣动了**。
正赶来的张老太太见状，忙大喊："住手！"
侍从官是风家派来的人，如今局势，自然不能这么大意。
那一枪打偏了，刚好打在**架的花瓶上，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一些胆小的丫鬟更是吓得簌簌发抖。
"是谁给你的胆子，带风中语去宋宅？"
**恩怒到了极点，对着侍从官厉声喝道。
侍从官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滚而下，他笔直地站着，却说不出话。**恩眼神阴沉，利如刀刃，微微一扫，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转过身，那一双眸子向着张老太太看了过去，只将老太太旁边的丫鬟吓得一个哆嗦，不等他开口，小丫鬟便一连串地言道："少爷息怒，老夫人不知道风小姐会去打人，只是提了一句宋小姐。"
**恩一语不发，却冷不防向着头顶上的水晶灯抬手就是一枪。就听"啪啦"一声响，无数的碎片纷扬而下，落得满地都是。侍从尚且还好，那些丫鬟吓得面无血色，惊声尖叫。
老太太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无话。
"若再有今天的事，这灯就是你的下场。"**恩走到侍从官身边，语气里一片冷寂，"你记住了，你尚且还在张家，我要你的命易如反掌。"
侍从官一个立正，只说了一个字："是。"
**恩不再看他，转身走到后院，**一路跟了上来，跟着男人一道上了汽车。
"五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坐在前面，回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找风中语。"男人的声音阴冷，深刻的五官在暗夜中显得越发凌厉。
**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胆子再开口，转过身子，不再说话。
车队一路呼啸着，向华语堂驶去。
风中语的华语堂，正是红墙铁栏，绿荫深碧，高大的法国梧桐种在道路两旁，静谧深沉。
"小姐，张少爷来了。"
听到丫鬟慌张的声音，风中语依然坐在美人榻上修剪自己涂了蔻丹的指甲，唇角噙着一丝浅笑，淡淡道了句："许是那侍从官愚蠢！"
丫鬟着急得很："小姐，您看要不要躲一躲？"
风中语抬眸看向她，仿佛听了笑话："躲？你以为我会怕他？"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里传来男人的脚步声，那一步步刚毅沉稳，眼见着越来越近，就听"咣当"一声响，门已经被他一脚踢开，甩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风中语见到他，施施然站起了身子，而那丫鬟早已知趣地退了下去。
一别经年，男人的那双眼睛乌黑如墨，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气宇轩昂，不怒自威。
明明肤色白净，生来油面小生，讨喜，却生气时，不怒自威，周身都是冷冽的气氛。
风中语瞧着眼前在无数次午夜梦回中，不知见了多少次的男人，明丽的脸上依然噙着妩媚的微笑，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掩下，简直是无懈可击。
"这么晚了，五爷大驾光临，真是让小语受宠若惊。"
风中语双臂环在胸前，她穿着一件真丝睡袍，那睡袍极短，露出雪白的一截美腿，兼之身上幽香隐隐，更是平添了无限的魅惑。
**恩唇角微勾，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风中语双眸如水，笔直地迎上他的视线，她的身材极是高挑，微微抬首，便能瞧见男人的眉心。她看着他的眸子深冷如夜，眸底却是十分平静的神色，不见一丝喜怒，她"哧"地一笑，刚要开口，喉咙却被男人一手扼住，将她的后背猛地抵在墙上。
他的力气那样大，风中语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方才的那一击给撞碎了，而她纤细的脖子被他扼在手心，只让她透不过气来，可她依然笑着，发出"哧哧"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恩眼神幽冷，大手毫不怜惜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风中语，你再背着我做什么动作，我会亲手杀了你。"
风中语被他扼得脸庞通红，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她毫不示弱地与**恩瞪视着，双目满含恨意，就那样看着他，几乎从嗓子眼儿里迸出几个字："**恩，有种你就杀了我！"
**恩仍旧是面无表情，眸底更没有一丝温度。他转动着自己的手，甚至能听到女子的颈骨在自己的掌心发出"咯咯"的声音，怕是再多用一分力气，她便会香消玉殒。
"我警告你，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别去惹她，再让我知道你和霍家背着我做什么勾当，我饶不了你们。"他眸底的寒意一分分在加深，声音更是森然到了极点，眼睁睁地看着血色从风中语的脸上一寸寸地褪下，他却没有收手。
风中语不曾想到他竟会这样狠，她徒然地伸出手，要去抓**恩的脸，却被男人另一只手一把捏住了手腕。她拼命地挣扎着，方才打磨得光滑靓丽的指甲死死地掐进了自己的肉里，就听一声脆响，一根玉甲生生断裂。
她的身体软了下去，眸中的光也开始暗淡，直到这时，男人方才松开了手。她顺着墙壁滑到地上，拼命地咳嗽着。不知道咳了多久，直咳得涕泪直流，那脸上的颜色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抬起脸看着眼前的男人，依然是恨，恨得无以复加。
"**恩，就为了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你这样对我？"
风中语脸色青白，早已不复方才的妍丽，她发髻松散，整个人瘫在地上，憔悴得不成样子。男人弯下腰，将她的下巴挑起，让她迎上自己的眸子，冷声道："你若再敢动她一根头发，我要你的命。"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然，容不得人有丝毫的怀疑，而他眼底的杀意，更是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风中语在这一刻心如死灰，她弄清楚了一件事情：他真的会杀了她，为了那个野丫头，他真的不在乎风家，真的会杀了她！
她微微一笑，是无限的嘲弄与讽刺。她看着**恩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她终于开了口，声音虽是嘶哑难听，却是清清楚楚："你当然想杀我，我们风家的人都已经被你赶尽杀绝了，怕是你早就想除了我。**恩，你张家现在已经独掌大权，不需要我们这些人了，你什么时候想要我的命，你尽管来取！"
话音刚落，男人的脚步顿了顿，却终是一语不发地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风中语支撑着站起了身子，快步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里取出一把手枪，"咔嚓"一声，将子弹上膛，冲到露台上，见**恩已经走到了院子，她没有犹豫，直接扣动了**。
枪声响起，**恩停下步子，那一枪，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脚下。
**一瞬间抽出了手枪，对准了露台上的风中语，岂料**恩却伸手制止了他。
**恩对着露台上的风中语淡淡看了一眼，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继续向车子走去。
那样的漠然。
风中语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她的枪法极准，自幼风中豪便对她极是宠爱，无论是骑射还是枪支，她都无一不精。此时，她已经瞄准了**恩的脑袋，只要轻轻扣动**，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可她下不了手，无论如何都扣不下去。
二十几年的情，让她永远无法做下决定。
她眼睁睁地看着**恩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握着枪的手终是垂了下来。她站在那里，纵使恨得彻骨，她还是下不了手。
宋府。
宋如烟手里拿着那日从**恩车上顺来的糖果，左右看了好几眼，心下觉得欢喜，似乎心里慢慢蔓延出来一丝甜味，让她控制不住地脸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到他已经没了恐惧，随着这些日子的接触，她开始慢慢地目光追随着他。他有着耀眼的光芒，从不走舒坦的路，倒是自己走出了一条大道。
宋如烟向来佩服聪明的人，然而这人皮相生得又不错，自然是动了心。
她正傻笑着，人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恩抽走了她手中的糖果，笑道："发什么呆呢？"
断然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面前，像是自己的心事被人看光了，宋如烟有些羞涩，避过了头，不愿意看他，倒是闻到了一股子浓厚的香水味。
想到了什么，她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恩，小声问道："你见过风小姐了？"
**恩不欲多说，只"嗯"了一声。
"那你，打她了吗？"
**恩笑道："你想不想让我打她？"
本以为宋如烟会点头，岂料她听了这话神色却是一紧，慌乱道："你不能打她，风中豪不会轻饶你的。"
"前些天，你可是让我为你讨回公道的，怎的，如今就变了？"男人微微挑眉。
"我...我只是这口气没地方出，也没让你动手打人啊。"
**恩眼角带笑，心头一软，点了点头，温声道："你放心，我没打她。"
宋如烟听了这话，明显地舒了口气，只将眉眼低垂。如今风家虽然不如以前，可势力尚且还在，宋如烟可不想这么早被风家注意到。
目前的情况，还不允许宋如烟肆无忌惮。
**恩轻抚着她的脸，他要怎样告诉她，张家当年遭遇变故，自己被仇人带到了关外，也是那个时候陈蓓救下了他，带他进去了香坊，该如何告诉她，那个时候风家不是为了救人才救人的，而是扶持张大帅作为自己的一个棋子，这么些年，风家掌控着张大帅，得到了多少东西。
私底下，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动，只为寻到机会，好将张家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次的东坡大战，孟家为何这么来势汹汹，莫不是受了风家的鼓动！
这一切，他都没法和她说。
这其中牵扯的东西太多了，邪恶、算计、权利、金钱，这些东西让人变得丑恶，变得面目全非。
像是掉进了一个泥潭，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将她抱在胸口，在她的发丝上轻轻一吻，低沉着嗓音缓缓道："如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