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蔓延的第五天，街道上死气沉沉，浓烟滚滚。
死气是因为，偌大的京城，空无一人，家家紧闭着房门。
就连吃的喝的，也只能依靠着，门口的那一小片菜地，跟国库来的赈灾银。
浓烟滚滚，是因为到处都在焚烧尸体，大火烧了三天，都没有熄灭。
后面的尸体，已经排成了小山一样的高度。
时不时能听到抽噎声，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渗人。
苏小九跟楚瑜，并排走在街道上，两侧甚至，都需要安排士兵保护。
如此荒凉的京城，是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的。
苏小九抿了抿唇，现在就连大部分的太医，也都，多多少少，发现了一些感染的迹象。
唯一状态还不错的，就是她跟楚瑜了，虽然知道，这个世界并无太大意义。
但看见，士兵们排着队烧尸体，心底还是会有一些触动。
毕竟他们曾经，鲜活的站在她面前过，楚瑜拉住了苏小九的手。
因为长时间的缺少休息，楚瑜的状态也不太好。
“国师大人，救救我们……”
“救救我爹吧……”
“求求国师大人了……”
周围染着病的民众，一看见楚瑜，就都疯了一样往上涌。
两侧的士兵，甚至已经拿出来武器拦着，都没有用。
一个个的，被病魔折磨的憔悴异常“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你不是神吗？为什么要看着我们去死……”
一声声的指责，凄厉的，好像能震破耳膜。
他们死死的，抓住两侧士兵的刀，直到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你是庇佑朝云国的神，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
苏小九能明显，感觉到楚瑜顿了一下，他……在难过。
“够了，阿瑜已经付出很多了，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查询医书古籍的是谁？”
“最快速度的封锁城门的是谁？”
“让皇帝开国库救灾的是谁？”
“给每家每户送预防药物的是谁？”
“是你吗？是你？还是你？”苏小九冷着脸，伸出葱白的指尖，指着面前的人。
人性恶的一面，只有在真正危难的时候才会看得出来，果然没错啊。
一个个的，以弱者的姿态，指责着那些比自己强的人。
好像要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对于别人的付出奉献，熟视无睹。
这一下，几个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了，只是不住的抽泣着。
他们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想死啊，京城是什么地方，是全朝云国最繁华的地方啊。
他们是过惯了逍遥日子的，就彷佛恍忽之间，全部都家破人亡了。
这样的打击，谁受得了？他们不想死……
苏小九没有理会这些，基本已经要疯魔的人。
太平盛世的时候，楚瑜是他们的神，危难重重的时候，楚瑜就是他们的罪人。
是的，这朝云国……可不就是一座囚笼嘛。
她紧紧拉着楚瑜的手，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心里很难受，它在为楚瑜痛着。
真是奇怪啊，像她这样的渣女，也是有心的吗？
“阿瑜，这不关你的事……”苏小九沉默了一会儿。
就因为楚瑜的特殊性，这就是原罪，简直荒谬。
“可是我应该救他们的……”楚瑜看着自己的掌心。
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力量，带领朝云国，走过这个难关，所有的药物全部都试遍了。
这疫病，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扩散的地区也越来越大，就连皇后也染上了疫病。
所有的太医，都已经想要放弃了，他们的神经已经崩紧了，即将要断掉。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阿瑜……”
苏小九把楚瑜拥入怀里，这些人除了洗脑，真是什么正事也不会干。
把楚瑜为他们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凭什么？
就算是，天要亡朝云，那也是新陈代谢使然。
朝云国真的该亡了，已经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
“阿瑜，你是这个世上最干净，最无辜的人。”苏小九喃喃开口。
“谢谢你小九，等这次的危机过去，我……跟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他承诺一样，郑重的开口。
“那好啊，那我……等着……”
外面如果说是人间炼狱，那平安堂内，就是百鬼夜行。
里面充斥着，各种呕吐物混杂着药物的味道。
每个人的脸上，都只剩下麻木了，抓药，煎药，喂药，士兵就是一趟一趟的运着尸体。
都好像重复着，机械的劳作一样，已经好几个太医，都捂着嘴咳嗽起来。
“国师大人啊，京城撑不下去了……”
“就连药物，都没法自给自足了，外面的药物，运过来需要时间，这边根本就等不起。”李太医摸着花白的胡须开口。
长时间的劳作，也使这个精神十足的老人，弯下了嵴背。
他扶着桌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到脸色都因为呼吸不畅，一片通红。
“李太医，你怎么样了？”苏小九有些着急，这段时间，大夫们是真的累坏了。
“老喽，不行喽，前些日子，老王已经送去烧了，老孔又紧跟着后面，我啊，怕是第三个了。”
李太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在这里工作的，四分之三已经感染上了这东西。
没有人，是抱着活下去的心思着，他们都在等待着死亡。
他啊，当了一辈子的大夫了，最后死在位置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可惜，明明今年冬天……他就能回家，养老抱孙子了。
他儿子还在兰郡呢，孙子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吧，只可惜太公看不见了。
但换个角度想想也好，今年夏天，老婆子跟儿子儿媳他们住一起去了。
死也就死他一个，还是值得开心的了。
楚瑜紧紧握住了双拳，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抉择一样。
“把所有的药都集中在一起，按照一开始的治流感的配，不用担心库存，我来想办法。”
目前只有这副药，稍微有一点点的作用。
“不好了，大小姐，城门那边，有人闹事儿了，好像要动手。”
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一听见这话，苏小九坐不住了，楚瑜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担忧，赶紧就往城门那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