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阴阳戏师 > (二百零六)全文阅读

(三十三)

每一口井下,都藏着一具沉睡的野兽,喂饱它们,真正的出口才会显现。

……

杀戮仍在继续。

青巷的井不多,但也不在这少数,浓郁得有些化不开的血雾,一点点的缩进着,驱赶着笼中的食蛊,一点点的自相残杀。

陌白拍了拍手,拍去并不算有多少的灰尘,额上眉头又皱了一丝,信手抚摸着井缘,能够听到细细地咀嚼声,从井底不断传来,传出个闷声闷响,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不够之类的浑话,陌白也没搭理。

食物都送过了,还要嫌弃不够?

算上刚刚的陌闲在内,已是三口井过去了,余下的两口井内,必然会有出口!

当然,还要一名食物才行。

细细数了数人数,陌鱼、陌三、陌闲……

陌白皱了皱眉,就剩个陌清了,青巷就这么点大,他能藏哪去呢?

白发飘飘,被他束成了两股,别在鬓后,露出脸上的皱纹,刀刀笔笔,一沟一壑,镌刻着岁月的衰老。

这位程家的长老,也是上了年头的。

只是精神头看着好,年轻的小老头目光炯炯,眼里没有老人常见的浊黄,却是格外清明,宛如黑夜中出现的皓月,轻易,便能洞穿观赏的心房。

陌白的身子一紧。

面对这位长老,他总会有些紧张,旁人或许不知但他清楚得很,明面上程家这些人个个都听那个程肯的命令,可一个个都心高气傲的很,陌白有时候都怀疑,程家是不是本来只打算三位长老前来的,这程肯,就是个凑数的而已。

但这话,他是不好随便说的。

眼下他的身份特殊,先不提怎么跟程家的人打交道,单是眼下的情景,他已是难以脱身。

如今陌家的人几乎是尽数近了野兽的腹中,剩下他一个,面对程家的三位长老当真是凶多吉少,虽然一开始是约定好了,他找出离开的方法,程家负责带他离开,不得翻脸。

可事实上,程家真会照做吗?

陌白说不清楚,他也不敢去赌。

带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的,人家凭什么要带你一个间谍呢?

因此,每多验证一口井,陌白都在思考着对策。

制衡已被打破,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性格。

“陌白啊……”

气息拉得有点长,陌白赶忙躬身,恭恭敬敬的陪侍:

“临长老,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临长老就这么盯着他,后半夜的空气微微凉,掀乱了几根服帖的头发,陌白咽了咽唾沫,尽量的别过眼去,不与其对视,眼底隐藏着深深地恐惧,从临长老的身上,他总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想杀自己!

陌白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上一步,这是生物的本能,本能地让自己远离危险,寻求安全。

但很快地,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行为,使自己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变化,一脸的忠心耿耿。

“要快啊……”

顿了顿,临长老又说道:

“这最后的两口井,总有一口要有个人去填,你说是让那个最后逃走的小老鼠去填呢?”

他俯下身子,耳朵凑近了,淡淡的声音,不杂丝毫感情。

“还是让你去填了呢?”

这是在敲打自己了,陌白

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连忙挂上了惶恐之色,不住地弯腰:

“长老您放心,快了,快了,就差这最后一口井,放心,我肯定办得稳当!”

再三保证之下,临长老终于是点了点头,觉着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敲打他是做了的,要是这个年轻人不识时务,反正都是要人,谁去不都一样吗?

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个人能够填上那口井,陌白与谁,他都无所谓,大水淹不到自己,自然无需操心。

可若是这两人打算整点什么花花肠子的话,那他也不介意,让两人见识见识什么叫残忍。

佝偻的身子,带走了朦胧的月光,这下是真的看不清了,陌白犯了愁,又瞧着旁边遗留的不少陌闲的东西,心下也是一喜。

还好,陌闲带了些柴出来。

不大不小的柴火里,陌白选了个个头大的,这样能烧的久些。他将包裹的布扯下一截,绕在柴火的一端,至于火源,他掏出个火折子,在布上摆弄了半天,终于是看到了点火的苗头,在已经深黑的夜里,格外显眼。

这火折子他留了许久,就连之前生火时,也只拿出来用了一会罢,生怕被谁给惦记了去。

惦记火折子的人,多半是没见过火的玩意,正经人,谁会稀罕这个呢?

挥舞着火把,终于是带来了点所谓的希望,陌白盘算了一下陌清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瞅准了方向。

……

琉璃质的宝珠,分外澄澈,带着点点的光晕,晕开了一片淡黄的空间,细看下,淡黄的光晕里,每一颗都与黑色的斑点纠缠着,割舍不开。

这个玻璃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格格王不知道。

面前的镜子里,他的眼眶深陷,露出凸起的眼珠,睁得贼大。脸上的皱纹像是一下子长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爬上了额头,成为化不开的一圈圈年轮,告诉着他日渐衰老的年份。

自己,这又是怎么了呢?

好像房间里出现这个玻璃球开始,一切都开始变了,变得那么的不真实。

“去落魂涧吧……”

“去落魂涧。”

又是这个声音,来自某处的角落,格格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枯槁,本是大好年华应该一伸拳脚的他,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但也有身体好的时候。

他坐在镜子前,静静地等着。

等什么呢?

等每个夜晚,月亮出来的时候。

柔和的月光倾洒,照在他的身上,焕发的生命力如同泉涌,几乎是眨眼之间,脸上的皱纹消失殆尽,连带着头上窜出的几缕白发,也统统的隐匿了去,不见踪迹。

他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肌肤正在寸寸变好,这具身体,正在以一个喜人的速度,不断恢复。

格格王觉得自己病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争夺着自己这具身体的掌控,白天是一个人,晚上的时候,又是另一个人。

这一切,好像都是从这个玻璃球出现开始,才发生的。

站起身来,坐下的椅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力道,轰的一声向后倒去,惊得人吓了一跳,但格格王没管这个,趁着此刻的身体变好,他拿起那个玻璃球,刺骨的冰凉,更是刺激着他脑中的疯狂。

“去落魂涧吧……”

“去落魂涧。”

又是这个声音,格格王受够了,而且他确信,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突然出现的玻璃珠,只要扔掉它,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刺骨的冰凉,载着他打开了房门,外面的士兵早已被调走,既然决定要做,他又怎么会毫无准备呢?

四下无人,格格王左右扫了扫,他瞅准了马鞍,趁着月色翻身上马,离开了格里斯汀王国的宫殿。

耳边的风声白驹过隙,一点点的景色往后挪腾着。作为皇室的一员,这种容易被那些坊间闲谈拿来当作谈资的东西,他再清楚不过,为了防止被那些人拿来反复的鞭策,口诛笔伐,格格王驾着马一路狂奔。

湍急的海水,拍打着海岸,海浪无声地侵袭着,勾勒心中想要的图案,留在海岸上,变成了怪石嶙峋,瑰丽无比。

格格王喘着粗气,脸色因为长时间的奔涉,有些微微的涨红,青筋在他的手臂游走,掌心的玻璃球散发着寒意,整条手臂都因为这股寒,有些发麻。

甩了甩手,格格王狞笑一声,一种久违的释怀,自他的心底升起,废话?没有什么废话的。手一扬,没有跟这不祥的玻璃球多说一句,清脆的声音,融化在波涛的海浪里,玻璃球只稍微亮了一下,便被海水吞噬了个干净,没了踪迹。

拍了拍手,格格王终于是笑了,深夜外出,就为了丢这么个玻璃球,换谁听到都会觉得是个笑话,但事实上,格格王还是有那么些后怕的。

他怕再晚一会,自己这具尸体,可就真不是自己的了。

淡黄的光晕,晕开了一片天际,格格王咧开的嘴角缓缓凝固了,凝成化不开的冰点,冷到了心底。

“说了去落魂涧,怎么就是不听呢?”

淡黄的光晕,从玻璃球上散开,上头的黑色,任其如何掩饰,也到了掩饰不了的地步。

索性,也就不掩了。

黑色的气流,遮蔽天日,汹涌滚烫的黑海,此刻的格格王看上去,竟是格外的渺小。

黑海沉浮,透过沉浮的海底,格格王能够看到一个人。

说是人,还是觉得尸体来得更为恰当,惨白的五官,在黑海之下格外显眼,粗犷的面容,隐隐间还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身上的粗布麻衣,看起来是个渔民的打扮。

格格王没有心思关心他是谁,此刻的他脑子里只有一个:

逃!

赶紧逃!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十分肯定,一定与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海脱不了干系。

隐隐间,像是听到了声音,那声音来自九幽,不对,像是个被世界都排斥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响起。

“唉,要不是这具身体不行,我也没必要花心思培养你啊……”

踩空的感觉,自脚底一直延伸,格格王往下看了看,看到越来越远的地面,底下的马儿还在吃着野草,这会儿还是刚入秋,草叶没有泛黄,新鲜的很对胃口。

再一看的时候,他握了握拳,感受来自掌心的滞涩,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不错嘛。”

这声音听着陌生,明明是从同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总觉得是差了点什么味道,格格王屈指一弹,那具黑海中的尸体便轻轻的抛了出去,投进了幽深的海底。

“该死的人类,这次,看你们还怎么躲,八月十五,敲山震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