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洪流:乱世英雄情 > 第二十四章: 暴风骤雨(4)全文阅读

红军医院二楼的一间病室里,徐雪涵和吴巧巧一左一右虚弱地躺在床上,都在昏睡,睡梦里的徐雪涵面带惊恐,在被子里索索发抖,陈建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徐雪涵,心想徐雪涵生在大富之家,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那个签名,明眼人都知道是夏发趁徐雪涵意识模糊之时,握着手签下的,陈建峰真的想象不出,徐雪涵的心中有着怎样的一种坚贞,才会顽强地抵挡夏发冷酷无情的摧残,死不屈服。陈建峰轻轻地拂着徐雪涵的头,说:“雪涵,有我在,别怕。”

睡梦中的徐雪涵本来惊恐无比,但她一听陈建峰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脸上竟然有笑。门口,陈大山他们成战斗队形,守卫在二楼,蒋民云捂着伤口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他在陈建峰的身边坐下:“为什么不带上我!”

陈建峰说:“还是等你的伤好利落了再说。”

蒋民云握着伤口,说:“建峰,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过一丝后悔?”

蒋民云这话含糊不清,但陈建峰清楚蒋民云这话的意思,蒋民云这是问他当年离开蒋介石跟着共产党是不是错了,悔不悔?陈建峰望向窗外,一棵青松在雪后的山中傲然挺立,陈建峰断然摇头:“没有,我陈建峰从不后悔自己走过的路。”

蒋民云又问:“那我受的伤,值不值得?”

陈建峰点头:“值得!”

蒋民云说:“你就这么有信心。”

陈建峰说:“我陈建峰什么时候没有犯过一点错,一个政党更是如此,只要他大的方向正确,那他在前进的过程中犯点错也就在所难免,只要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要他前进的方向没错,那么这个政党就值得我们追随。你什么时候见过路是笔直、一通到底的,它总会弯弯曲曲、上上下下地伸向远方。”

蒋民云说:“建峰,你这么想,人家未必就这么看,你今天的举动,尽管打的是夏发,但你却是在挑战权威。”

陈建峰说:“我就是在挑战权威,但权威不是建立在淫威之上,而是在这。”陈建峰指了指自己的心,“只有让大家心服口服,才是真正的权威。建立在淫威之上的权威只可得势一时,不可能得势一世,他只会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看似强大,海水轻轻一漂洗,就轰然倒塌。”

胡长发进来报告,说夏发昨天在红军医院缝完伤口,一刻都不敢停留,回保卫局去了。蒋民云说夏发这是害怕陈建峰,知道陈建峰在医院,所以不敢久留,没想到夏发也有怕的时候。

陈建峰说:“其实一个人只要心怀坦荡,心底无私,根本就无需害怕谁。”

蒋民云问:“如此说来你陈建峰敢于和校长叫板,和毛委员吹胡子瞪眼,都是因为这?”

“无私也就无畏。”陈建峰说。

下肖村的一间会议室里,临时中央的首脑们正在对陈建峰暴打夏发一事展开激烈讨论。博古一开口就提议,陈建峰军阀作风严重,必须予以严惩,开除党籍军籍,将其剔除出革命队伍。博古没有提议枪毙陈建峰,他也知道就凭陈建峰暴打夏发这一点,枪毙陈建峰不足以服众,因为夏发毕竟有错在先。你夏发不去冤枉人家妻子,他陈建峰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打你。

周恩来觉得有必要在开会之前,给陈建峰打人这件事情定性:陈建峰打夏发是同志之间的矛盾呢?还是反革命性质,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只有首先明确了这一点,才好对陈建峰做出公正的处分。

博古犹豫了一下,心里知道,陈建峰打夏发属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同志之间的矛盾肯定不是,但要上升到阶级矛盾却又明显地言过其实,够不上。会议室一时有些沉寂。此时翻译替李德说话了,翻译说李德的意思,陈建峰有血性,真汉子,佩服,什么反革命,同志间的一点误会而已。周恩来和博古都没想到李德会如此说,这样一来,陈建峰打夏发的性质就定下来了,是同志间的矛盾,上升不到反党反人民的高度。有人给陈建峰说话,说陈建峰之所以如此,是有前提的,夏发有错在先,要不然陈建峰打他干嘛,他又没病,我看陈建峰是真汉子,真男人,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有人附和,说就是,这事事出有因,不能将陈建峰一棒子打死。赞同博古意见的人立马反对,说如果不严加处置,那是不是谁都可以像陈建峰那样,暴打自己的同志,我们红军是一支纪律部队,那今后还有何纪律可言。有人立即说话了,说夏发是同志,那徐雪涵吴巧巧就不是同志了,处理陈建峰,那夏发是不是也该处理。博古说夏发那是工作需要,特别时期必须有特别手段。周恩来说,那夏发的这个手段是不是不够光明不够磊落,我周恩来再三提醒他不许刑讯逼供,他置若罔闻,二个柔弱的女子,我真不相信有怎样大的阶级仇恨,才下得了如此毒手。

周恩来说:“同志们啊,闽西肃反,那血淋淋的教训难道我们还不知道汲取么,难道我们要学国民党‘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那残忍的一面么,一条奔腾的大河,再怎么清澈,也会有浊流,但怕什么,一二点混浊是不可能让整条河流变色的,也阻止不了河流向前奔腾的。”

周恩来还说,社会是多元的,包罗万象,一个政党同样如此,要懂得包容,因为有容乃大。所有大江的源头都是从小溪开始的,她不断地于一路吸收包容小溪小河,这才越聚越大,到了最后才形成滚滚洪流,汹涌向前,谁都无法阻挡。历史的创造也是这样,我们共产党要想创造历史,那她除了必须具有大智大慧,同样也需要包容。

云山寺,小龙急急忙忙地从山道上跑进残破的寺内。一路跑一路喊:毛委员毛委员。

正靠在躺椅上看书的毛泽东支起身子:“你这个细伢子,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是掉钱了,还是火烧寺庙了。”

小龙气喘吁吁,说:“比这严重多了。”

毛泽东摆摆手:“别急,慢慢说。”

小龙说:“陈建峰昨天大闹保卫局,这事情今天一早都传开了。”

毛泽东一听,神色一变:“陈建峰开枪了,打死人了?”

小龙说:“这倒没有,但是把夏发打了,伤得不轻,头上两个窟窿,脸上皮开肉绽。”

毛泽东长吁了一口气:“没开枪就好,比我想象中的事态好,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贺子珍拍手称快:“你那老同学,阴不阴阳不阳的,该打,建峰打得好,痛快。”

毛泽东横了贺子珍一下,说:“这话到此为止,少在陈建峰面前推波助澜,让陈建峰更来劲。”

听小龙说完事情的经过,毛泽东冷冷地说:“这个夏发,越来越无所顾忌了,还真敢刑讯逼供啊,我还是小瞧他了。”

贺子珍唏嘘不已,说:“雪涵外表柔弱,没想到竟然如此坚强。”

毛泽东说:“看来我同样也小看陈建峰这小子了,不错,有脑子,没有不管不顾,头脑发一热,就贸然劫狱,给人留下口实,我最担心无非就是这个。现在他这样做,看似事态严重,但从一开始他就占了先机,有理在手,让人无话可说,虽然动手打了夏发,但他博取了大多数人的同情心,如你刚才一样,许多人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怕还会拍手称快,左倾领导人虽然与博古站在同一条战线,但人性还是有的,肯定会各执一词,同情者有之,和稀泥大事化小者有之,当然了主张严惩不贷者也会有之,综合分析,我认为在陈建峰殴打夏发这件事情上,倾向于陈建峰的会占大多数,如此一来,就成了党内矛盾同志之间的矛盾,那些在背后怂恿夏发的人也就有苦难言,生怕犯了众怒,如此一来,这件事处理起来就简单了许多。”

贺子珍说:“我想不出,这事会如何收场,夏发白挨打了?他会同意?”

毛泽东说:“那夏发还想怎么样,将陈建峰枪毙,还是将陈建峰暴打一顿,陈建峰真要较起劲来,那夏发逼供这种事情又该怎么算,屈打成招背后的目的何在?难道真的只是工作作风出现了过错,保卫局鲁莽了?这种事情,认不得真,真要深究起来,搞不好就是一场政治风暴,那些人就那么自信不会殃及自己,大敌当前,红军将领的心里会怎么想,搞不好就是军心大乱,用不着蒋先生围剿,自己就把自己打败了。这种事情,徐雪涵遭到折磨,陈建峰不打夏发,夏发无非就是向陈建峰徐雪涵赔礼道歉,开会自我检讨几句,敷衍了事,现在陈建峰打了夏发,那无非就是陈建峰向夏发赔礼,夏发向徐雪涵道歉而已。但有一点,陈建峰这个军长只怕是保不住了。”

贺子珍说:“保不住军长又怎么样,总比只是让夏发轻描淡写向陈建峰徐雪涵赔礼道歉好。”

毛泽东说:“其实陈建峰的心思与你如出一辙,军长可以不当,夏发必须要打。只是可惜了,现在正是用人之时,陈建峰是可堪重任的智勇之才啊。”

毛泽东让小龙准备竹篙,他需要下山一趟,贺子珍这次没有问原因,因为这次下山,毛泽东只能是为陈建峰之事,毛泽东说我这只病虎,该吼几声的时候还是要吼的,贺子珍问毛泽东此举的意义何在,毛泽东说不是说井冈山有个毛山头,瑞金有个毛派,既然都成“派”了,那在这种无关权力大局的事情上说几句话,言明利弊,还是有人会思量的。

毛泽东说夏发应该庆幸自己没有置徐雪涵于死地,贺子珍问毛泽东为什么会如此说,毛泽东说陈建峰之所以没有当场开枪,夏发之所以能活着,是因为徐雪涵还活着。这才是事情没有闹到不可收拾地步的根本所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