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剑在匣中藏 > 53.七夕全文阅读

若说七月有什么重要的日子,非七夕莫属。

北方民风开放,男女之间除了基本的规矩礼教,再无过多限制。赵红眉虽不会武功,但性格爽朗大方,羽蝶经常跟着大哥和几个师兄出门,疯闹起来毫不在意形象,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北方的七夕节,因而比规矩太死、教条太多的南方,要更为有趣热闹,也更让年轻男女神往。

七夕前两天,白羽刀就寄了一封信到朱府。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是邀请小师妹到城西的城隍庙一游,但因为“七夕”这个时间安排,而为这次相邀镀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作为一个十七岁女儿的爹,朱平伯不能不对女儿比幼年投入过多的关注,毕竟她已经十七岁了,若在普通人家,即便没有嫁人也应该早定了亲事。只因为他是天水城富字头一号,朱凝的婚事才有所宽限,便是熬到三十岁,他仍能保证求亲者踏破朱府门槛,而绝口不提一个“老”字。

不过话又说回来,便是熬成老姑娘,女儿家也总是要出嫁的,与其上了年纪打折贱卖,不如趁着现在年华正好,沽上一个好价钱——朱平伯总是想,自己这般富有,女儿又生得这般美丽聪慧,不嫁个好人家简直是暴殄天物!

于是乎,他在女儿的婚事上,比本该更忙碌的夫人还要上心,不但将整个大献朝的高官富贵排查了好几遍,更对朱凝的日常交友往来进行了严格限制,像白羽刀这种关系亲近、野心明显但完全不在他女婿候选名单里的人,是最主要的防范对象。

于是乎,他寄给朱凝的那封信,毫无意外地落入了朱平伯的手中。

好在朱凝耳聪目明,因为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打算,早就把朱府的管家和重要下人全都收买了——从她小时候趴着围墙学武功就知道,这可不是个唯父母之命是从的普通姑娘。

所以那封信在送到朱平伯手中时,早被她的丫鬟翠云看过,内容、落款,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朱凝的耳中。

七夕节相邀,目的已经再明显不过,朱凝在稍稍犹豫之后,决定去赴约。

两天后,七夕节。

节日的气氛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显露出来,西大街、东大街以及城西城隍庙,各大商户像是把积攒了多年的彩缎、灯笼、红纸全拿出来了似的,把一整个天水城装点得极其隆重,仿佛要迎接神仙下凡。

东大街上,登云楼五层高楼,层层翘角屋檐上都缀上了大红绣球,挂上了七色彩带,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垂落下来,更有心的是上百个大红灯笼,每一个都描上了牛郎织女相会的图案,远处看只觉得流光溢彩、隆重热闹,近处瞧又添了几分你侬我侬的小巧温情。

进了灯市街,一条大路已被各家店面铺排出来的灯笼、红毯、彩缎,挤了个满满当当。夜晚烛火一点,整条街便如火海一般,更兼艳芳楼、红香院之类的秦楼楚馆,纷纷推出“千里姻缘一线牵”“牛郎织女遥相会”“欢天喜地入洞房”之类的活动,温香软玉站在街头,一个个散着脂粉浓香,娇声软语地招揽客人,叫过往路人没有一个不瞧得眼冒金星,听得口干舌燥。

然而往日不同,七夕节的热闹,东大街比不上西大街。

西大街最南端,有一座宽敞阔绰的城隍庙,暗红的墙面落了补,补了落,见证了天水城的兴衰繁华不知多少年。庙前一株五人合抱的大松树,据说有上千年之久,也不知从哪一天起,这松树便成了青年男女祈愿姻缘的圣地,本用来祭祀五百年前护城大将韩飞的庙宇,在庇佑一方风雨平安之外,还做起了牵线搭桥的兼职。

七夕节,将一条写着心上人姓名的红绳,挂上千年老松最高的树枝,是怀春男女最浪漫、最神圣的仪式了。

羽刀将朱凝约在城隍庙门口相见,也难怪她不费任何神思,便洞穿了大师兄的心意。之所以前来相见,是因为她明白所有人的难处,又不愿叫任何人为难,便是羽刀,最起码也是长痛不如短痛,于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一件。

羽刀却将朱凝的到来,视作了爱情开始的征兆,喜得几乎要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蹦起来,眉飞色舞却结结巴巴道:“师……师妹,你……你来了?”

朱凝点了点头,十分敷衍地笑了笑,答了一声:“嗯!”

商贩们卖力地喊叫着,人群吵闹、交谈、欢笑,羽刀几乎听不见朱凝声音,却还是觉得十分心安。

好半天,他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约朱凝到城隍庙夜游。

朱凝点点头,算作答应。

今夜的城隍庙也适当地装点过,灯笼虽不如灯市街那样多那样艳,但仍照得黑夜有如白昼,显得十分正好。丫鬟翠云乐得自己去庙里求一支姻缘签,是以在看懂二人的意思后,十分知趣地退了场。

两人并肩而行,在热闹的节日气氛里,一时倒显得有些拘谨。

羽刀明明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话题便总在吃喝和父母身体上打转。朱凝自也不好挑明,只好耐着性子,百无聊赖地回应他。

二人从庙外转到庙里,又从庙里转到庙外,但见松树下围着的男男女女越来越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一个个都将准备好的红绳握在手中,哈气,助跑,反手一扔,想要挂在树枝的最高处。

热闹的气氛冲击着羽刀的心,他握着袖中藏着的红绳,突然气血上涌,猛地抓住朱凝的手,道:“小师妹,我……我……”

朱凝吓了一跳,也被他的情绪搞得甚是紧张,脸红了一片。

羽刀仍道:“小师妹,我……我如今二十一岁了,爹娘准备给我说一门亲事。可是我不愿意,不愿意跟一个不喜欢的女子过一生,你……你能明白吗?”

朱凝何尝不明白?

自及笄那一日起,她便一直和父亲斗智斗勇,试图在争取自己婚姻大事的主动权和维系父女情谊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事实上,她的努力甚有成效,前任府尹的长孙、吏部尚书的庶子、内阁首辅的侄儿,等等,一次次危局,都被她以巧妙的手段化解于无形。

可是,她的年纪终究是一天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