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老欧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还是在你这里有点回到文明社会的感觉。”
“北境的哨卡很多，你得做好准备。”
“放心好了，我是专业的。”老欧拍了拍绑在大腿上的武装带，结实的皮套内装着一左一右两把枪。
其中有一把，梅西耶再熟悉不过，是姐姐的配枪WingShooter，打从梅西耶记事起，她就片刻不离身。
唯有在那一天，伴随着姐姐的死讯，这把枪和芯片，一起交到了梅西耶手上。
枪体光滑、冰凉、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并未沾染半点主人生前的气息。
梅西耶不忍再看到它，就让老欧暂为保管。
导航仪发出路线规划完毕的滴滴声，老欧从桌上拿起车钥匙，迈步就准备向停车场走去。
梅西耶连忙跟上去，却被他一手按住：“你就不必去了，在这里等我就好。”
梅西耶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
老欧把眼睛别开：“你碍手碍脚的，没什么用。”
梅西耶扭身就走。
老欧在后面孜孜不倦地叮嘱着：“记得吃药啊！红的一天两次，蓝的一天三次！”
啰嗦！
梅西耶在心中不爽。
老欧：“我会早点回来的！”
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珊瑚，突然冒出一句：“F**g！”
二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但她又神色泰然，自顾自地埋头笔记本电脑中了。
看来，安博士已经顺利为她破译了密码。
屏幕闪动着，梅西耶依稀看到了三只粉色吹风机在蹦来跳去，花花绿绿十分吸引人。
老欧向安博士打了个招呼，便迅速消失在实验室门口，屋外的光线，在WingShooter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不知为何，梅西耶突然感到一阵心季。
……
商超的后门，有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可以通往海边，梅西耶在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吹拂着腥咸海风和隆隆作响的浪潮声。
他一直生活在内陆，从未见过大海。
老欧出发后，安博士忙于全面检修Savle-1、和解析数据，没空理会他。
珊瑚又沉迷电脑不可自拔，梅西耶无所事事，就踱步到海边散心。
并非姐姐所说的清澈蔚蓝，海水中充满了吸收核工业废料，导致营养过剩的黑色海藻。
从礁石上望下去，像一碗巨大的紫菜汤，一浪一浪荡漾着。
梅西耶找了块石头，舒服地坐下吹风看云，天际线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要下雨。
他盯着远方出神，脑子里胡乱想着姐姐曾经讲过的有关大海的事。
比如，生命是从海洋中诞生的、海底有亚特兰蒂斯、水手们远洋航行会带猫等等乱七八糟的内容。
单调乏味的海浪声中，突然传来一阵电子乐。
梅西耶从浮想中惊醒，回头一瞧，珊瑚正盘腿坐在他右上方的岩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看。
冲那副全情投入的模样，梅西耶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招呼为妙。
“要开始了！”珊瑚冲他挥挥手，“快来看！”
我、我吗？
梅西耶愣了一下，然后笨手笨脚地爬过去，凑在旁边一起看起了电脑。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奇妙的海底世界，五彩斑斓的鱼儿们列队而行，仪仗兵般簇拥着几位高雅的女性款款而来。
梅西耶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是在演童话剧《海的女儿》。
很小的时候，姐姐也曾对他讲过，依稀记得是个十分悲伤的爱情故事。
在海边看这个，倒是颇为应景，不知是不是老欧带给她的。
梅西耶饶有兴趣地看着，心里默默惊叹，世上居然有着这么精致优美的文艺作品，战前的世界，该是何等的富饶和悠闲。
小美人鱼在沙滩上醒来，用美丽的嗓音，换来了一双人类的腿。
她忍耐着剧痛，翩翩起舞，却并未得到真心以待。
王子新婚之夜，她将匕首掷向大海，身躯化作无数泡沫，伴随着朝霞向天空飞去。
梅西耶暗自摇头，觉得这种故事作为童话，未免太过惨烈。
珊瑚却在一旁心满意足地感叹：“真棒！忘记伤心的事，就会有不灭的灵魂，小美人鱼有灵魂了！好开心！”
梅西耶诧异地望向少女，没想到，在她的眼中，这居然是个值得庆祝的事。
珊瑚站起身，把电脑往背包里一塞，笑嘻嘻地将梅西耶从地上拽起来：“大哥哥也要忘记伤心的事哦，我们比赛跑步回家吧，现在开始！”
云层渐散，巨大的星河在他们头顶横亘而过，从大海深处一直向世界尽头延伸。
珊瑚一马当先向前跑去，梅西耶也不甘示弱紧紧跟上。
海风吹起他栗色的短发，鼓起他风衣的一角，少年的步履慢慢轻快，心率慢慢升高。
漫天繁星之下，梅西耶的面庞，变得红润而开朗，他久违地感到一阵惬意。
跑步带来一种单纯的快乐，让他不由自主地微笑。
珊瑚的笑声，细碎地撒在路上，那长久以来盘旋在梅西耶脑内的雾气，似乎都被海风吹散了，心神异常清明。
小路的尽头，安博士在门廊下，挥手招呼孩子们回家吃晚饭，就像工作告一段落、在家休假的姐姐那样。
他这样想着，丝毫没注意到，此时此刻回忆起姐姐，会令他感到那么的安稳而愉快。
他们加快脚步，向那盏温柔的灯跑去。
……
老欧回来的日子，比他预计的还要晚一些。
院子里一响起汽车引擎声，梅西耶就飞奔了出去。
青年一身疲惫，但又神采奕奕地站着，脸头手臂上挂了不少彩。
“一场恶战啊，你是没看到。”
他往常那样笑着，走路却一瘸一拐，“六台自动榴弹炮台追着我，一台比一台角度刁钻，要不是我车技已臻化境，把它们引到磁暴区，恐怕现在我早葬身公路了。”
安博士闻声赶来，“怎么样？伤口严重么？”
“小意思，都是皮外伤。给，拿着。”老欧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机械盒，递给安博士。
盒子上打着A76MB4的钢印，封装完好，是少见的原状未拆封品。
安博士撕开胶条，按下按钮，机械盒开启，露出封装在低温氨气中的崭新金属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