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汝想要多少茶才足够呢？”
“起码得几千斤，吾之部属甚多，少了怕不够分配。”旭勒穆巴音沉吟片刻，才说道。
“一名蒙古勇士按一两算，得多少两茶叶才够？”
“怎样也得二千斤。”旭勒穆巴音不加思索，冲口而出。
“二千斤?折算人数也就是二万人，也就是说蒙古左翼万户旭勒穆巴音的部属，勇悍敢战之士也就是二万余人左右。”廖道南的脑子在急速运转着，“这么说，坐镇大同，节制宣化的仇鸾以十多万人对阵的，只是旭勒穆巴音率领的二万蒙古铁骑?”
“打了这么多年，仇鸾的真正对手只有二万蒙古军？”
“可是从仇鸾上奏朝廷的捷报来看，他在战场上杀死的蒙古铁骑就远超出二万了。”
“且仇鸾坐镇大同时，经常派人今天烧一片草场，明天趁蒙古部落里男子出征，捣毁营帐，三天两头杀几个蒙古人拿首级回去请功。且偷袭草料场，放火烧草地，焚毁营帐杀死的蒙古人还不计算在战绩之内，否则更多。”
“仇鸾谎报战功领赏可谓是前无古人，朝廷上下皆受其骗了。”
廖道南眼神迅速地瞟了一眼仇鸾，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是一向皮糙肉厚的仇鸾，面不改色，廖道南实在看不出异样。
“这样吧，王爷。此去前途尚远，还有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敖汉、奈曼诸部落王爷处要去。这是早已约好的。二千斤茶叶实在拿不出，最多提供一千五百斤卖给贵部。如何？”廖道南道。
“也好，本王体会汝等难处，僧多粥少吗！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明蛮关闭了榷场后，两方无法贸易，互通有无，铁、布、茶无法流入蒙古，就是银两也成稀罕物。银根收紧，本王无法一下子筹措那么多银两用于购买茶叶。”旭勒穆巴音赧然道。
廖道南说道：“吾辈冒着杀头之罪从中国而来，千里迢迢而来只是为求财，现在暂且不说赚钱，不说别的。人吃马啃，骆驼嚼都是要花钱的，几个小钱总要给吧？这样吧。吾辈现在也是人困马乏，就留在贵部盘桓几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等待王爷的款项到位如何？”
鞑靼蒙古左翼万户旭勒穆巴音王爷心道：“说得好听。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不就是催款吗？吃吾的，喝吾的，临走还要分文不少拿吾的，这不就是相当于本王爷买了个喇嘛菩萨供着吗？”
廖道南看透了旭勒穆巴音的心思，他对旭勒穆巴音说道：“王爷，吾辈盘桓的这几日，人吃马啃，骆驼嚼，也不是白吃白喝汝的。一日三餐之食按五百两银子结算，如何?”
鞑靼蒙古左翼万户旭勒穆巴音王爷一听，心里一盘算，窃喜：“本王将他们留下来，宰牛烹羊，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俟到了一月，就可以分文不给了！呵呵，这差不多就是无本生意了，反正草原上的牛羊被野，有的是。不吃，一到冬天，牧草枯萎，无以为食，又冷又饿，就会冻、饿死许多；吃了，也费不了几个钱。”
想到这里，鞑靼蒙古左翼万户旭勒穆巴音王爷呵呵一笑，“南道掌柜果然是个爽快之人。本王会天天宰牛烹羊，用草原的美味——牛羊熟肉侍候诸位，让诸位大饱口福，大快朵颐，乐不思蜀，忘乎所以的。哈哈！”
廖道南一行留驻鞑靼蒙古左翼万户旭勒穆巴音处，几天来，他们对旭勒穆巴音的情况做到了了如指掌，只是越了解，廖道南越疑惑：旭勒穆巴音部训练一般，部伍也不甚整齐，这样的部伍或可可与仇鸾一战，仇鸾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凭借坚城、大炮勉强可与旭勒穆巴音打成平手。
“只是，只是，这就是曾经横扫千军，席卷天下，打得东西方各国望风披靡，谈虎色变的大汗成吉思汗直系后裔？他手里攥着的就是曾经让天下惊恐的蒙古铁骑？”
廖道南迷惑不解，戚景通也是狐疑不已，只有不懂军事的廖容看不出名堂，廖容也是一脸懵懂。
不过他的懵懂是对廖道南、戚景通的表情狐疑，不明所以然。
仇鸾则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表情，在他眼里蒙古人都是这鸟样，一丘之貉。
时间一晃，几天过去了。廖道南决定向旭勒穆巴音辞行，旭勒穆巴音不解：“本王招待诸位不周吗？汝等急匆匆要走？”
“非也。王爷每天烹羊煮肉，美酒侍候，让吾等大口吃肉，大碗吃酒，何谓不周？”
“那为何急匆匆要走？”
“吾等与前面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敖汉、奈曼诸部落王爷有约在先，诸部落王爷对蒙古茶也是望穿秋水，如饥似渴啊。再者？”
“再者什么？”
“再者仆赤大汗也在龙庭等待这批茶叶啊。”
“仆赤大汗也在汗庭等待这批茶叶？”旭勒穆巴音面呈惊讶之色，看来这南道掌柜手眼通天啊，非同凡响，不可小觑。
“是啊。”
“这？真要走？”旭勒穆巴音知道，再要强留就是要得罪大汗仆赤了，他只得沮丧地问道。
“是的。”
“不过，这钱款本王一下子还没有筹集到位啊。”旭勒穆巴音面有难色，他实则是不想付余款，只想用美味佳肴替顶。
“钱款无妨。回程时，吾等还要打此过，到时再说吧。”
“好。”旭勒穆巴音放下了心，他心中暗道，“吾等是迁移民族，逐水草而居，全部家当马可驮走。”
“等汝等再来时，说不定本王部落早就迁徙到别的草原了，茫茫千里大草原，要找到本部也不容易。即使找到了吾本部，吾也会日日用美酒肥羊相侍候，一捱满三十日，汝等可就别想得分文茶叶款。再多留一日，再多盘桓一天，吾可反要收汝等的钱了。”
“南道掌柜，汝等既然铁了心要走，本王也就只得惜别各位。一路保重！”旭勒穆巴音无奈地双手一摊道。
“谢了。”廖道南施礼与旭勒穆巴音作别。
廖道南的骆驼队伍又踏上了前途。
廖道南一行经过半个月的艰苦跋涉，又相继到苏尼特、乌珠穆沁、浩齐特、克什克腾、敖汉、奈曼诸部，每个部落都盘桓了一下，一边销售茶叶，一边收集相关情报，窥视其训练，评估其战斗力。
廖道南心中的疑问愈来愈大。
“蒙古兵并非是大明的噩梦，并非是强大的存在。不看不知道啊。”戚景通、仇鸾皆面有喜色。
“真是一蟹不如一蟹。只是，这是好事吗？”廖道南若有所思，似反问戚景通、仇鸾，又似自言自语道。
“为何如此说？难道汝还希望敌方士腾马饱？兵强马壮？成为大明挥之不去的噩梦？敌之弱则就是吾之强啊。”戚景通实在不解廖道南的话。
“不。吾总觉得那儿不对。”
“那儿不对？”戚景通莫名其妙。
“蒙古骑兵举世无双。瓦剌铁骑曾经土木堡大败大明虎贲之师，英宗皇帝成为俘囚，其锐骑几陷大明首都，几致宗祠为墟。无于谦力挽狂澜，大明危矣。瓦剌铁骑所向无敌，世人公认鞑靼铁骑胜于瓦剌铁骑多矣。吾等面前此鞑靼铁骑能当‘无敌铁骑’此名乎？差远矣。”
“这就说明曾经的强敌，今衰也。鞑靼铁骑不堪一击，诚大明万世之福。岂不可贺哉？”仇鸾冒失道。
“如果是敌示之于弱呢？善用兵者隐其形，有而示之无，藏于九地之下,动于九天之上。”廖道南言道。
“难道蒙古人知道吾等是大明之探子吗？给吾侪示之以弱，从而将真正的虎贲之师雪藏起来？”仇鸾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未必是这样。吾等应当尚未露出破绽，蒙古人应当没有察觉。如果真的蒙古人察觉吾等举止异常的话，给吾侪示之以弱的同时，暗中也会派遣人监视吾辈的，那逃脱不过廖容的嗅觉。再说他们不可能知道吾侪会来此，皇上也是临时决策的，难道蒙古人未卜先知，提前预作准备？”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是什么状况？”仇鸾心有不甘地问道。
“那就可怕了。”戚景通看出了廖道南的担忧所在。
“可怕什么？”仇鸾傻愣愣地问。
“蒙古人可能在酝酿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廖容也看出了端倪。
“那会是什么大阴谋呢？”仇鸾还是不明所以。
“夯货，汝这也不懂？亏汝还是拥兵十万的大帅呢？叫汝猪八戒恰如其分。”廖容嘲讽道。
“汝这狐假虎威的鬼小子，连猪八戒都不如呢。”仇鸾白了廖容一眼，刚想发作又忍住了，只得心中暗暗咒骂道。
“看，前面是什么？”突然戚景通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被戚景通的话略带惊恐的话吓了一跳，朝前望去，果然前面有一堵高高的黄色的围墙不断涌动着过来。
“惊谎什么？不就是海市蜃楼吗？大惊小怪！”仇鸾倒是镇定如常，面不改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