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无冕宰相 > 第124章 伦序失常全文阅读

“看来全蒙古的无敌劲旅全在俺答的掌握中,铁骑一出,吾大明尚且难以抵挡,‘铁浮图’之下鲜有不土崩瓦解者,更别说取蒙古大汗之位,取大汗位易如反掌,唾手可得。如果不出吾所料的话,所向披靡的温里忽将军应当是他的下属。‘僭越’一词用在他身上......”廖道南说道。

“可是俺答是蒙古人,蒙古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经常迁徙。俺答为什么弃蒙古习俗,舍蒙古毡包,而从汉习俗,筑屋居住?这不奇怪吗?”廖容还是难解心中疑惑。

“这说明了什么?”

“不知道。”

“皇上居住在那儿?”

“紫禁城。”

“紫禁城是什么的?”

“土木建筑啊。”

“俺答现在居住的房子呢?”

“似紫禁城,也是土木建筑。”廖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继而吃惊道,“啊!天狗吞月啊?俺答要做全天下的主人啊?要夺取大明九万里锦绣江山,入主紫禁城?好大的野心,他以为他是忽必烈啊?看来俺答是在慢慢熟悉,适应居住环境,以免到时候水土不服,不习惯啊。”

“是的,只是吾疑惑?”廖道南道。

“老爷,疑惑什么?”

“疑惑的是如果没有汉人为他规划设计图桉,采打木、石材料,俺答能于城堡内能起盖长朝殿吗?”

“不能。但是俺答处应当有被掳汉人,充当工匠啊。”

“被掳工匠只是被役使,被动劳作,何能劝俺答住汉人式样的宫殿,习汉俗,蓄异志,窥视大明,意欲囊括天下,做忽必烈第二?”

“难道说,俺答身边已经有助桀为虐,背叛大明的汉奸?”戚景通插话道。

“当如是。”

“那就可怕了,会是谁呢?”戚景通嵴背发凉。

“尚未可知。”

不一会儿,廖道南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一彪蒙古军马拦住了去路。

廖容驱马向前道:“别误会,吾辈是去拜见俺答汗的。”

一个熟识的声音响起:“呵呵!吾侪又相见了!容辽、南道掌柜别来无恙啊。”

廖道南定晴一看,也笑了,“骁勇的温里忽将军,不出吾之所料,汝果然在俺答汗军啊?不愧俺答军中一虎将啊。”

“过誉!”

“温里忽将军,汝等是来擒吾辈的,还是来迎接吾辈的?”

“当然是奉大汗之命来迎接汝等的。大汗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各位要来的,故命吾在此迎候。”

“那为何剑拔弩张?一副临战状态?”

“哎哟,这是吾蒙古人的习惯,刀剑不离身,保持高度警觉,以随时面对突**况。”

“未必吧?吾到达过蒙古多处地方,别处并不是这样。”廖道南反驳道。

温里忽耳根发烫,尴尬道:“别处或许不是这样,但是吾处一向是这样的。”

说到这里,温里忽转身向后喝道:“收起刀枪武器。”

“喳!”蒙古兵放下了手中的弯刀、长矛、狼牙棒、手斧和铁骨朵,垂立两旁。

“请吧,大汗在宫中等候各位。”

“大汗?蒙古已有一位仆赤大汗,还有一位俺答大汗?双雄并峙,一国可以有两主?”

“这个吗?”温里忽一愣,“汝不知道吗?”

“吾知之不详。将军可否详细说一下?”

“好吧!”温里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实情告诉了廖道南。

原来仆赤是蒙古达延汗长子图鲁博罗特的长子,图鲁博罗特早于达延汗薨,蒙古达延汗遂隔代指定自己的嫡长孙仆赤,为自己身薨后的蒙古大汗位继承人。

然而,达延汗薨后,仆赤之叔叔巴尔斯博罗特济农,以仆赤年幼为由,自称大汗;达延汗的其他诸子不服,一时彼此之间关系紧张,剑拔弩张,形势逼人,战争一触即发。巴尔斯博罗特为了缓解局势,消弭、免除内乱,不得不退位,让于仆赤。仆赤终于继位为蒙古大汗。

仆赤为安抚失去了蒙古大位的巴尔斯博罗特,封他的儿子,也就是仆赤堂兄弟俺答为汗。

巴尔斯博罗特薨后,俺答执掌了其父的全部人马,俺答卧薪尝胆,不断对所辖军队加以严酷训练,其后的俺答汗兵强马壮,傲视群雄,遂东征西讨,所向披靡,吞并了许多蒙古部落,一时之间势力大张,称霸草原。蒙古大汗仆赤亦闻之心惊胆落,忌惮三分。

入城后,来到了九重宫殿门前,因有俺答汗爱将温里忽领路,守宫的蒙古侍卫马上打开了黑沉沉的大门。

温里忽率领廖道南一行长驱直入,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内宫门前,温里忽止住了戚景通、廖容、仇鸾三人及后面的牵引骆驼的役工,“大汗有旨,只允许南道掌柜觐见,尔等不得入内。”

“诺。”戚景通、廖容、仇鸾三人心有不快,但是也无可奈何,知道耍不得性子,只得应声答应道。

温里忽带领廖道南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戒备森严的院子,穿堂入室来到了俺答的住处。

“启禀大汗,事已办妥。”

“进来!”室内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喊声。

“大汗唤汝进去。”温里忽扭头对廖道南道。

“将军不一道进去吗?”

“大汗驭下甚严,没有明确指令吾不得入内。汝独自进去吧。”

廖道南只得独自进入内室,俺答早已经正襟危坐,室内只有两名剽悍的蒙古带刀侍卫居于左右两侧,目光凶狠,虎视眈眈。

廖道南向前施礼道:“在下南道,参见汗王!”

“客从何来?”

“从仆赤大汗处来,汗王难道不知道吗?”廖道南不卑不亢。

“本汗并不知道。”俺答神情傲慢。

“不知道?那温里忽将军刚才去接的谁?”

骄蹇的俺答一怔,噎住了,这小子不简单啊,挺会抓住言语破绽啊。

俺答换了一个话题,“所欲何事?”

“吾本是生意人,冒险从明偷运蒙古茶到大漠,仆赤大汗甚喜,封吾为‘帖麦赤’之官职。”

廖道南话未完,骄蹇的俺答嗤之以鼻,露出不屑神情,但是从口中出来的话却是:“仆赤大汗为蒙古的共主,言出令随,叱吒风云,如同汉之皇帝,君临天下。”

“万里沙漠,千里草原,无数部落,芸芸众生皆其辖下,职官无数,封一个小小的帖麦赤,一句话耳。汝当他的官,尽责履职做好帖麦赤就是了,到此何为?”

“非也。仆赤大汗虽为蒙古的共主,但是真正执掌蒙古命运的却是汗王,汗王才是草原之王。所以然,吾之帖麦赤无汗王之认可,就一钱不值,仆赤大汗之命难出汗庭百里之地。这才是仆赤大汗要吾来的原由。”

“仆赤大汗高看本汗了,本汗终究是臣子,岂有君主任命官职要臣子同意的?这不是乾坤颠倒,黑白混淆,伦序失常吗?不妥,不妥!”俺答回答得义正词严,滴水不漏。

“糟了,别看俺答话漂亮,其言之意不言而喻,是不同意吾任职了,这个狡诈的家伙看吾是汉人不放心?”廖道南心里一沉,俺答他以为自己是空口白牙来求官的?看来这个家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廖道南沉着地换了一个话题,他答道:“臣此次前来尚有带有五百斤蒙古茶奉献大汗。”

俺答一看廖道南改称自己为大汗,又自称臣,心里别提多爽快了。

“五百斤蒙古茶?”

“是的。”

“是汝的?”

“臣进贡给仆赤的,仆赤自己留五百斤又分出五百斤给大汗,其余一千斤分赐各部落。”

俺答汗终于颔首点头:“仆赤还是挺能来事的,对半分本汗。只是他自己还是分多了,他与本汗真能分庭抗礼,平起平坐吗?以后再**他,谁才是蒙古的主人?”

蒙古人秉性直爽,俺答汗其实恼怒是仆赤大汗分封“帖麦赤”事前未与自己相商,忿愤之下才有如此之言,现在看仆赤大汗送来了这么多珍贵的茶叶,才平息怒气,恢复常态。

“帖麦赤!”

廖道南一愣,俺答已经认可自己的官职了?他马上反应过来,“臣在!”

“茶呢?”

“在前殿大厅!大汗是否去看一下?”廖道南对已经站起身的俺答汗说道。

“不了。”说完,俺答汗忽然两眼炯炯,犀利如剑,目光直视廖道南,“帖麦赤,说说,蒙古茶产于蒙古吗?”

“装愣充傻啊?明知故问。”廖道南不知道俺答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非也。此蒙古茶产于臣之家乡,也就是中国江南湖广蒲圻一带。”

“既然名曰蒙古茶却又不是产于蒙古,岂非名不副实?”

廖道南道:“大汗比臣更清楚,当年蒙古铁骑大军远征荆襄时,偶然获得青砖茶,爱如至宝,视若粮草。”

“‘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人喝此茶能耐饥寒,马吃茶渣拌的草料力气倍增。”

“成吉思汗闻之,定为贡茶,赐名‘蒙古茶’。世祖忽必烈曾经建立过元朝,也就是前朝,据有江南一带,此茶入贡不绝,蒙古人无不甚爱之,‘蒙古茶’更是饮誉大漠,驰名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