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无冕宰相 > 第45章 寸刃不施全文阅读

“横扫大漠,席卷草原,饮马鞑靼河,勒石记功?奢言如此,只怕智勇如汝的爷爷仇钺大将军亦不敢作此想吧?”

“即使如吾大明太宗亲历大漠,兴倾国之师五伐北元蒙古,大明雄师摧枯拉朽,横扫千军如卷席,蒙古的鞑靼、瓦剌部落之军被打得一败涂地,分崩离析,溃不成军,遭受重创,可是过不了多少年蒙古就又重新崛起。”

“土木堡一役甚至连亲征的吾大明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英宗皇帝也被俘。蒙古有那么容易被汝区区一个只有五千虎贲铁骑的从二品副将所征服?”

“真是漫夸海口,不知天高地厚,徒留笑柄。”廖道南心中哂笑不已。

“吾的话,廖公子以为然否?”

“然之。”廖道南忍住笑,虚与委蛇。

这时,廖道南听到了熟识的战马嘶鸣声,“这马声音如何这么熟识?”他有点错愕。

廖道南回头一看,只见一匹高大矫健的骏马,带领着另一匹赢马,一路鸣叫着,急驰而来,“千里追风,汝来了?”廖道南抚摸着马头,百感交集,他以为此马已失,杳无踪迹,肯定一去不复返,谁知事出意料外,此马恋主,依旧驰骋归来。

失而复归的“千里追风”亲热地将头靠近廖道南前,任其抚摸。“戚大哥不欺余也,真是一匹好马,知道趋利避害,知道在血与火的战场如何保全自己,而且对主人不离不弃。”

原来“千里追风”被廖道南赶跑后,它带着赢马跑进山谷安全处,伏地不动,利用树丛将自己掩藏住,躲藏起来,直到蒙古军队被消灭殆尽,再也嗅不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才跑了出来。

“仇将军,吾的马已到,吾还要到京师去赶考,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廖公子此去京师去赶考,千里迢迢,一路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两人互相作别,廖道南与廖容一勒马缰,马奔跑如飞,向着京师驰去。

“公子,仇鸾坑杀俘虏,贪取金银财宝,此为公子所目睹,他如何会轻轻放过吾辈呢?要知道,在战区人命贱如蝼蚁,如草芥耳!他为何让吾辈逃出生天?”坐在马上的廖容在脱离险区后,不解地问道。

“仇鸾系将门之后,有勇略,对敌人残酷无情,且心性高傲,贪财好利,对于知悉他秘密的自己人,当然亦是会痛下杀手,杀人灭口。但是对于无害于他的,或者他自认为无法获悉他秘密的人,他还是会留一命的,因为没有必要祸及无辜。”

“仇鸾放过公子,可是公子嫉恶如仇,汝会放过他吗?一旦到达北京,不会到都察院举报他坑俘掠财吗?”

“廖容,汝知道南宋之战神孟共吗?”

“知道,与岳飞比肩的人物。”

“不,有过之而无不及,孟共是率领南宋大军与蒙会师灭亡金国的将军。岳飞驾长车未踏破贺兰山缺,想洗雪靖康之耻却未能如愿,孟共攻克蔡州一役,痛快淋漓,金主身死国灭,孟共焚之,是真正做到了洗雪靖康之耻!”廖道南道。

“其后宋蒙开战,他的军事指挥水平更是冠绝一时,孟共屡建奇功,他的惊人战绩让蒙古大军胆寒,闻风丧胆。因为这样的关系,当这个人存在的时候,蒙古军就一直无法南下。孟共以孤军与蒙古军持荆襄巫夔间,屡破强敌,屹然为东南砥柱者十多年。孟共亡而宋事遂不可支。”

“孟共英雄了得,一生战无败绩,宋之南天一柱,身系天下安危。可叹的是天妒其才,壮志未酬,赍志以殁。只是抱憾去世前,他应当对局势洞若观火吧,他没有指定自己的接班人吗?”廖容道。

“指定了,就是权相贾似道。”

“公子,权相贾似道应当也是有本事的人啊,否则如何能入孟共的法眼并推荐给南宋理宗皇上以便异日大用?可是为什么史书却记载他是一代奸相,挟奸私,擅国柄,窃弄威福,南宋亡于他之手?”

“世界并非黑白分明,也非非圆即扁,对人物评判亦不能非褒即贬,脸谱化,否则就落于窠臼。贾似道自然不是无能的泛泛之辈,蒙古大汗忽必烈率领大军攻鄂时,贾似道驰援鄂州,统筹指挥鄂州之战。贾似道作木栅环城,一夕而成,蒙古大汗忽必烈顾扈从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蒙古大军攻之不克,顿兵于坚城之下,死伤累累。”

“如此看来贾似道还是很有本事的。”

“贾似道是否有本事,且听蒙古大汗忽必烈之言,‘正如所言,则似道轻汝也,固彼守城者只一士人贾制置,汝十万众不能胜,杀人数月不能拔,汝辈之罪也,岂士人之罪乎!’贾似道能凭一城,力挫十万精锐的蒙古铁骑,让其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败退而归。能无本事吗?”

“有”

“贾似道提倡以强硬的手段阻止富人囤积谷物,随后提倡“公田法”。贾似道还对科考取士作出新的规定,成为近代保结搜检之法的由来。这是否利国利民之举,惠及当时,益于后世?不囤积谷物归于国,不笼络人心于归朝,否则南宋如何支撑数十年的宋蒙战争?”

“对,可是如何南宋还是亡了呢?”廖容不解地问道。

“这就是贾似道为什么获得千古骂名的原因,因为他反贪污侵盗。”

“反贪污侵盗不对吗?”

“不是不对,是因为他未识大局,反得不是时候。承平之时,反贪则是百姓翘首以待的事,能稳定江山社稷;国家存亡之际,危急之秋,大敌当前,反贪则是贻害无穷。”

“公子能否说细一点?”

“南宋打退了强大的蒙古铁骑的进攻,刚刚喘息未定之际,由于武将在战争中虚报开支,贪污军饷,大吃空额的现象普遍存在,贾似道在武将中实行了‘打算法’,大张旗鼓地反贪,核实军费开销,并以侵盗掩匿的罪名罢官了一批人,治罪了一些人,还命令勒令赔偿,逼死了几人。”廖道南道。

“贾似道因此引起了一批武将的记恨,埋下了军队不稳定的隐患,导致众心解体。南宋大将刘整惧祸投降蒙古,刘整向忽必烈进献攻灭南宋策略,‘先攻襄阳,撤其捍蔽”,他认为南宋如果‘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也’,南宋由此走向了亡国。”

“蒙古大汗忽必烈曾问刘整等宋降将:‘尔等何降之易耶?’答云:‘宋有强臣贾似道擅国柄,每优礼文士,而独轻武官。臣等积久不平,心离体解,所以望风送款也!’实则是贾似道反贪追赃而起的。”

“贾似道并不坏,只是不会战时从权,不懂变通,结果国灭身死!”

“大宋战神孟共他眼中的河山,他梦里的壮志,载不动那沉重的历史。他看错了一个人,贾似道做错了一件事,结局是亡了一个国家,吾大汉民族沦于异族统治近百年啊。”

“是啊,这就是历史!”廖容叹息不已。

“廖容,现在汝明白吾之意了吗?”

“公子,吾明白了,当前吾大明与蒙古北虏争战不休,战火延绵,仇鸾身为将军,言行不义,但是饶有勇略,值此用人之际,大敌当前,军心不可动摇,人心不可离散,举发他,只会让敌人痛快,而吾大明损失一员能征惯战之将。”

“对,而且他有把柄操之于手,时时敲打他,让他知惧知戒,有如给野马戴上笼头,不是更容易驾驭吗?”

“公子思虑长远,明见万里之外,寸刃不施机莫测,伏虎降豹有奇策。这位桀骜不驯,暴戾不仁的仇鸾将军将来怕只有公子能收服得了。”

“不说了,快走!”廖道南一打马,廖容紧紧跟随,向着京城驰奔而去。

不日,廖道南、廖容来到了一处城池,“公子,城楼门上高悬着‘昌平州’三个字,吾辈是否快到京城了?”

“到了昌平州?这已经是京畿近地了,离紫禁城不远了。”廖道南有几分兴奋。

进了明朝“密尔王室,股肱重地”,素有“京师之枕”的昌平城,城区果然繁华,中心街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人流不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店铺鳞次栉比,“公子,果然是天子脚下,气势不同凡响,高门大宅美仑美奂,店铺鳞次栉比,街道人流如织,小摊瓜果飘香诱人啊!”

“如果这儿萧条冷落才不正常呢,如果家家闭户,人人关门,那就是说京师遭受到了瘟疫或兵燹,汝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吗?”

“当然不愿意。”

“所以这说明吾大明国运昌盛,蒸蒸日上啊。”

正在这当儿,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阵严厉的吆喝声传来,“军民人等一律回避!”

闻听此言,周围百姓狼奔豕突,惊慌失措,乱作一团,一阵惊愕过后,纷纷跪伏于地。

一推车卖水果的小贩,躲避不及,被驰奔而来的马撞倒,水果洒落一地,他被从马上下来的人皮鞭抽得满脸是血,皮开肉绽,满地打滚,全身抽搐,恸哭不已。

廖道南亦是一阵惊骇,风云突变啊,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嚣张?天子脚下,京畿近地,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这些人为什么不惧王法,当街行凶打人?而周围的人却噤若寒蝉,不敢置一言?”

廖道南百思不得其解,他刚要开口质问,这时八名剽悍的卫士簇拥着八名轿夫抬着一顶金顶鹅黄绣凤銮舆,缓缓行来。后有执事之人举着九凤黄缎曲柄伞一把,举着一对对销金龙凤旗,稚雉羽宫扇等物过来。

“銮驾龙凤舆!这是皇上或皇后,或者皇太后才能坐的!”廖道南大惊失色,惊愕之下急忙拉着廖容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