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无冕宰相 > 第5章 坐而论茶全文阅读

王楚疑惑地问道:“廖世兄,听汝所说,还有第三种可能?第三种可能廖世兄指的是?”

“昨天安陆是否来了一个来自于安南的贡使团?”

“是的,有一个进京觐见皇上的安南贡使团来到了此地。不过,是前天来的。”

“何时来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早上从这个客栈离去的。”

“廖世兄,汝的意思是安南使团所为?”

“王世弟,吾只是猜测和推断。按吾的推测十之八九系安南使团所为。”

“安南番邦使团会作盗贼自污?损毁安南国家形象?这涉及两囯邦交,‘盗邦’名声一出,不但为吾天朝所不嗤,亦会为其他外藩所不耻。所失甚大,安南使团岂会作此不屑之事?”

“事情本不应该如此,吾也从未听说过有使团会作如此之事。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不能一概而论。”

“吾愿闻其详。”

“王世弟,你想一想,番邦使团不远万里觐见吾皇,且必须在规定时间到达京师,万里赴京且贡物不少,所恃惟何?”

“当然是马了。这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了。”

“对。”王楚知道廖道南要切入正题了,屏息凝神,“廖世兄,请说下去。”

“外番使团进京,每人一骑只是标配。马匹必定多于人数,因为要驮伏贡物及其他物品,甚至于有可能达到一人两匹马,一骑一驮物。他们留宿此客栈,马廊拴满了马,所以吾的马拴在客栈外面了。”

“番邦使团今早起程进京,看到了客栈外面拴在马柱上的马,以为是其使团的马,于是乎就解开了缰绳,一并带走了。我想这种可能性不但有,而且很大!”

听了这话,周围之人均茅塞顿开,认为有道理。王厚也有豁然开朗之感,暗暗颔首,“是呀,这种推论最合乎逻辑,合乎情理。吾刚才如何没有想到呢?”

王厚向廖道南说道,“贤侄,如果是番邦使团所为,这个好办。安陆指挥使任大人与吾亦有交情,吾马上让人通知他,派一、二个军校快马扬鞭追上番邦使团,不难索回马匹。”

说完他令身边另一个家丁赶快去禀告任指挥使,着人去追上番邦使团办交涉。

看到急匆匆离开的家丁,廖道南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暗暗吃惊,他完全相信王厚所言不虚,他没有必要表演给自己看。

“这位吾父故交,可谓一方权贵豪强,树大根深。安陆的最高文武官员,竟能为之所驱,一张名刺,甚至于一句话,就能驱遣朝廷命官四品黄堂、三品武将?这是缉盗,尚是安定地方秩序之举。”

“但权贵豪强倘若有心作恶,岂会不横行乡里,糜烂地方?凌侮百姓,夺人钱财,拆人房屋,强占民女,为害肆虐一方,怕是易如反掌之事。”

“太祖皇帝对鱼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功臣及其在乡家人严刑峻法,肆行杀戮,怕也与此有关吧?”

“当今正德皇上远不如太祖英明,玩物丧志,性喜游幸,管束地方不力,驭下不严,这类事情会不会在别地发生,甚至于愈演愈烈呢?”

“贤侄,汝沉思默想甚么事?”王厚的话,打断了廖道南的沉思。

“世伯,吾在想,大明欲要长治久安,权贵、缙绅得人人奉公守法,遵循王道。”

“吾非英雄,所见亦与贤侄略同。此言不虚,甚合吾心。承平之世,缙绅、簪缨世族及朝廷各级官员奉公守法,惜民爱民最为重要,否则将危机四伏,动摇国本。”王厚发自内心赞叹道。

王厚接下来说道:“贤侄,马的事汝不应操心了。汝到到敝府等待就可以了。”

“好吧。打扰世伯了!”

“没有马走路去啊?王家庄在城外呢!”一直插不上的话的廖容,又找到了存在感,滴咕着。

“无妨。”王厚笑道。

果然,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那里又出来了几个牵着马的家丁,一切都预备停当了。

廖道南主仆两人及王厚、王楚父子在几个骑马家丁的簇拥下,扬鞭策马,向城外的王家庄疾驰而去。

众人的马儿沿着官道掠过周围崇山峻岭,半个时辰后,在一块遍植茂林修竹平地,凸现出一处庭院建筑,凋梁画栋,巍然屹立,黄墙蓝瓦拟比皇宫,美仑美奂。

当看到众人来到近前时,八字门缓缓洞开,王厚、王楚父子及家丁并不停歇,驱马直入,廖道南主仆也只得客随主便,驱马而入。

廖道南主仆两人进得院内,眼前豁然开朗,放眼一看,却是偌大一座典型的江南庭院,世家大第。

奇石玲珑,假山喷泉,植立庭中。楼台亭榭,依山傍水,湖水潋艳,烟雨拂渚,有一种盎然的诗意。

众人下了马,就有一干仆人上前,将马一一牵到远处马廊拴住。

来到宽敞、富丽堂皇正厅,分宾主落坐后,又有丫环献上将特级西湖龙井茶,端了上来,这茶扁平光滑挺直,色泽嫩绿光润,清澈明亮。泡好后香气四溢,满室生香。

上完茶后,丫环躬身而退。

“贤侄,请饮茶。”王厚端茶邀道。

“谢世伯。”廖道南轻轻品尝了一下龙井茶。

“其味如何?”

“口舌生津,唇齿留香!”廖道南由衷赞叹道。

“不过.....”廖道南欲言又止。

王楚见了廖道南的神态,迫不及待地问道,“世兄,不过什么呢?”

“吾家乡的青砖茶也不比西湖龙井茶差多少。”

“是吗?世兄说说。”

“吾的家乡蒲圻羊楼洞产的青砖茶色泽青褐,香气纯正,历史悠久,久负盛名。它还有一个别名。”

“什么别名?”

“又叫蒙古茶。”

“蒙古与汝之家乡相隔万里之遥,如何有此别名?两者有什么渊源吗?”王楚不解地问道。

“当年蒙古铁骑大军远征荆襄时,偶然获得青砖茶,爱如至宝,视若粮草。‘宁可一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人喝奶茶能耐饥寒,马吃茶渣拌的草料力气倍增。成吉思汗闻之,定为贡茶,赐名‘蒙古茶’。”

“就是蒙古人被吾太祖指挥大明虎贲铁骑驱逐回草原后,仍然割之不舍,现在也有零星的蒙古商人远道而来只为购买吾家乡青砖茶。”

“蒙古商人有通关文书吗?没有,岂不是走私?”

“这个吾就不知道了。”

“世兄,现在这青砖茶能为吾家代购一些吗?”

“没有问题,吾行囊里就有数块青砖茶,一块一人即可食数月,现全部赠与汝家吧。”

说完,廖道南吩咐门外的廖容去拿,不一会儿,廖容拿来了几块青褐砖茶。

王楚向旁边一个侍立的仆人吩咐道:“马上烧开水泡砖茶。”

“是。”仆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切下了一小块去用开了的沸水煮。

一个时辰后,香气四溢的砖茶端了上来,王厚、王楚父子一尝,啧啧称赞,“果然名不虚传。滋味醇和,喝下后舒体通泰,神清气爽。难怪成吉思汗及蒙古人独爱。”

宾主洽谈甚欢之际,一个仆人来到了王厚身边轻轻地耳语了几句,王厚听后,略有喜色。他对廖道南道:“贤侄稍坐片刻,老夫有事,去一下就来。”

说罢王厚随仆人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甲胃的武将,随着王厚又进入了大厅。

在王厚的介绍下,他来到了廖道南的面前,拱手而举,打躬道,“廖公子,多有得罪了。”

“吾是大明外藩安南国御林军提统莫赢。吾亦是此次安南使团的成员之一,且还负有国王殿下交付的整肃军纪的重要职责。”

“今天早上吾使团因为急着赶路,五更就从城里客栈出发了,天尚未大亮,蒙蒙胧胧的,迟尺难辩人影,更何况马呢?所以在出发时,有两个卫卒误将公子的两马当作使团的马匹了,顺手牵走了。”

“不是任指挥使派出的军校追去,道明原因,吾还蒙在鼓里呢。”

“吾一得知这种情况,马上勒令清查马匹,果然不出所料,多了两匹马,这么,吾亲自将公子的两匹马送来,完璧归赵,请公子查讫。”

这个安南国御林军提统莫赢虽然是外番将军,却是操一口汉语,彬彬有礼,说话滴水不漏,逻辑清晰。

可是廖容又来插科打诨了,“汝说是手下兵丁误牵马匹了?吾说是汝手下兵丁明知故犯,顺手牵羊了。”

“吾安南国君一向法纪甚严,更何况在天朝境内,事涉邦交,谁敢违逆安南国王之令旨?”

“汝心中有安南国王,其他人心中就一定有安南国王?”

廖容就是这脾性,本是不经意的一名话,安南国御林军提统莫赢却脸“腾”地一下涨红了。

这一稍纵即逝的变化,廖道南捕捉到了,心里不禁纳闷,“莫赢脸红什么?”

须臾,莫赢又恢复了常态,“稍等。”

说完,莫赢走出门出吩咐了随从卫卒几句话,有二个随从卫卒拿来了两个木匣子,“这是什么东西?”

廖道南有点奇怪,感到有点阴森血腥之气,“公子一看便知道。”莫赢言道。

莫赢从一个随从卫卒手中接过了一个木匣子,顺手打开了盖子,“公子请看。”

廖道南一看,心中咯噔一下,蓦然一惊,一颗被斩的人头赫然露出,血淋淋的。

莫赢又从另一位卫卒手中接过了一个木匣子,打开了盖子,走向廖容身边,“贵仆也请看一看吧?”

“不了,不了。”逞口舌的廖容刚刚瞟了一眼前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早已面无血色,两腿发软,几乎灵魂出窍。

看到莫赢又要让他再看血淋淋的另一个人头,猝然失措的他,本能地拔腿想跑,腿却灌满了铅似的,那儿能动分毫。

“敝国虽小,但是军纪甚严,在天朝境内,即使误犯军纪,亦是死罪。”莫赢俨然义正辞严,说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