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无冕宰相 > 第64章 建极绥猷全文阅读

正德十六年(1521年)5月27日,兴王世子朱厚熜入大明宫,派遣官员告宗庙社稷,谒大行皇帝几延,朝皇太后,出御奉天殿。

朱厚熜在奉天殿举行登基仪式,建极绥猷。以“嘉靖”为年号(翌年起用),史称明世宗。中国从此进入了历史上有名的“嘉靖时期”。

朱厚熜在为世子时就在兴王的指导下学习古籍,通经史及修身齐家治国之道。不仅如此,兴王还让他参加王府的祭祀和典礼,因此他很小的时候便熟悉了各种礼仪和规范,这样一来,就省了熟识登基仪式的过程,他驾轻就熟,应付裕如。

这天盛况空前,奉天殿丹陛御座下,大明全国各地居天下要津所有的亲、郡王及公、侯、伯勋戚,依照次序,趋向御座,叩首拜见新君,山呼万岁。

接踵而来的是大明的属国朝鲜、琉球、安南、占城、南掌、暹罗、尼泊尔、真腊、三弗齐、苏门答腊、苏禄、渤泥、占卑、爪哇及西洋佛郎机等,甚至有倭国日本使节,在大明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趋至新君御座前,叩首拜见大明新天子,并进贡方物,欢呼万岁,恭贺新皇登基。

再接下来就是大明内阁首揆杨廷和率领文武百官晋见新君,杨廷和弯曲身下跪叩首,“臣杨廷和率大明朝廷文武百官恭贺吾主入继大统,建极绥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廷和话音刚落,奉天殿内所有的亲、郡王、公、侯、伯勋戚及大明属国使节、文武百官下跪拜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波刚熄,另一波又涌起,彼伏此起,这一次全是齐刷刷统一跪伏于丹墀内,甬道左右,丹墀外的太监、宫女、侍卫发出的拜呼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如风吹麦浪一样,最强一波涌起,声震寰宇,直冲云霄。这是跪伏于奉天殿外广场的数千锦衣卫及一万御林军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呼声。

嘉靖皇帝朱厚熜端坐御座,正襟危坐,他一言不语,目不斜视,任凭欢声雷动,不动声色。

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心潮澎拜,感慨万端,“今日始知天子之位之尊矣!为了这至高无上,梦寐以求的皇位,多少人拼却身家性命,置生死于不顾,车裂、凌迟九死犹未悔。”

嘉靖皇帝朱厚熜鹰隼一样的目光,扫视着跪伏于他面前的八十名皇室亲、郡王,心道,“天下,朕既已有之,岂容再失之乎?”

嘉靖皇帝眼光又扫向跪着的属国使节,久久停留在日本使节面前,“这些前来贺朕即位的国家真的是对大明、对朕心悦诚服吗?尤其是这倭国日本觊觎吾大明富饶已久,自从太祖太宗以来,不敢兴大兵进犯,可小股海盗骚扰不断,这次的贺使难保不是来窥伺虚实,刺探我朝军情的。”

他又眼光徐徐扫向着跪伏于他面前的首揆杨廷和及文武百官,“杨廷和及文武百官真的就臣服于朕了吗?未必!文官集团已尾大不掉,自成一系,皇兄对他们亦是莫可奈何,他们手中的笔,亦可横扫千军啊!欲歌颂者,溢美之词赞不绝口,常常为尊者者讳;欲抹黑者,连篇累牍,不惜笔墨,这一切千百年后真相有谁知?首揆杨廷和及文武百官他们虽然威胁不了皇位,但是可以与皇权分庭抗礼,内阁的封驳权,常常让皇命不出内宫。他们有一天会不会在朕面前,跪着造反啊?”

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目光最后越过亲、郡王、属国使节、文武百官,落在了跪伏于奉天殿广场下的一万御林军身上,“御林军现在对朕三呼万岁,可是宫外的帐篷起火时,何曾见过他们的身影?不是廖爱卿的话,当御林军来到时,朕早已丧身于火海,化为灰尽。他们顶礼膜拜的不过是皇权而已!”

登基大典结束后,嘉靖皇帝朱厚熜乘坐肩舆来到了乾清宫。

嘉靖皇帝对肃立在一边的小太监黄锦说道,“黄伴,速传翰林院编修廖道南见朕!”

“诺!奴才领旨。只是万岁爷今个儿累了一上午,身子骨疲乏了,能否歇息一下,下午再召见廖大人?”

“朕不累,别哆嗦,快去!”嘉靖皇帝不耐烦道。

“诺!”小太监黄锦熟知嘉靖皇帝的脾性,他不敢怠慢,躬身而退,传旨去了。

半个时辰后,廖道南乘马急驰而来,来到乾清宫,他顾不得擦一下汗珠,见到嘉靖皇帝后,他趋向前,立马下跪叩首,“臣翰林院编修廖道南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皇帝一把搀扶起廖道南,“廖爱卿,这一套繁文褥节就免了吧。卿是两次救过朕性命的。安陆一次,此一次如不是卿力劝,朕早就葬身火海,岂有现在?卿有大功于朕!不必拘礼,来,请坐。”

“谢皇上赐座!”

待廖道南坐下,太监敬上茶后,嘉靖皇帝才缓缓开口道,“卿有大才,安陆别后,父王曾经多次对朕说卿是国之栋梁之材,才堪大用!”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眼圈一红,泪水坠落,“父王驾薨,朕至今思之不已,朕仍然痛甚,锥心泣血。”

闻听嘉靖皇帝此言,廖道南也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在他心里兴王朱佑杬确是一代贤王。忠于感情,一生只有一妃,忠贞不渝,且降尊纡贵,尊老敬贤,折节下士,尊法崇道,济危扶困。自己也受其馈赠,有恩于自己。可惜天妒其贤,不永其年!

“父王已驾鹤西去,至今朕亦不能释怀,痛苦仍然萦绕于朕,朕思念着关山万重,遥遥数千里外的安陆府,那儿的王陵是父王的安息之处。父王给予了朕生命,给予了朕童年憧憬,给予了朕少年欢乐,给予了朕青年如山一般关爱的父亲啊!朕至亲至爱,仰之如山的父王去了,此情已成追忆。现在朕的至亲只有留在安陆王府的母后、永宁妹妹了。”

“皇上并不孤孤单单,全天下有八十位亲、郡王都是皇上一脉的,不也是血脉亲吗?”

“话虽如此,这血脉亲情爱卿比朕更清楚。分封于天下要冲的亲、郡王,虽然星星点点,藩卫京师,与朕是一脉的,都是太祖的龙子龙孙,可是朕曾只随父王进京宗庙祭祀时与他们或远或近见过一面,还不能单独交谈。就是今日也是浮光掠影,匆匆一瞥!朕与他们这些亲、郡王,除了血缘上有亲,还有什么?与朕朝夕相处,感情笃厚的不就是父王、母后、妹妹吗?谁人最亲的不是自己的父母及兄妹?朕能脱此窠臼乎?”

廖道南心中暗暗思忖道,“皇上此是何意呢?皇上是至孝之人,难道皇上别有心思?”

嘉靖皇帝彷佛看透了廖道南的心思,“廖爱卿,想必汝现在明白了朕的心思吧?”

“吾大明以孝治天下!皇上对父母之孝堪比汉文帝刘恒啊,实为天下臣民表率。”廖道南也确实为嘉靖皇帝之言感动。

“朕为天子,亦是人子!朕今天召卿来就是有事烦卿,不知道卿肯代朕一行否?”

“陛下为天下主,臣受主驱遣,天经地义,何来相烦一说?”

“因为此系朕之家事,属于私事。”

“天子无私事,家事、私事即是国事。”

“那好,朕就直说了,朕意是烦卿回一趟安陆王府将朕之母后、郡主妹妹一并接到紫禁城与朕团聚,倘若母后身体有小恙,也让朕可以象汉文帝刘恒一样侍奉母疾,亲自为母后煎药汤,尝一尝汤药,以尽孝道。”

看到廖道南未说话,嘉靖皇帝继续说了下去,“还有,也免致因父王驾薨,母后、妹妹在安陆王府睹物思人,忧伤过度,以泪洗面,毁形伤体。让她们到一个新的环境,从思念中解脱出来,重新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让朕庶几无忧。且能让朕尽人伦之道,能供养母后,护育妹妹,以尽人子、人兄之责。”

“皇上的孝思为臣感动不已。作为一个普通百姓,这没有一点儿问题,只会换来无数的赞叹声。作为一个朝廷命官有此行为,也会受到朝野人士交口称赞。只是?”

“只是什么?爱卿别吞吞吐吐了,不妨直言。”

“只是,只是天子身系天下安危于一身,一举一动都关乎大局。作为天子现在行此事,臣认为不得不再三斟酌,权衡轻重了。”廖道南字斟句酌。

“为何?”

“皇上刚即大位,现在首要做的事就是颁布诏书,推行嘉靖新政,收揽人心,稳定大局,从而渐渐稳固根基:其次就要切实掌控好身边的锦衣卫,将自己的心腹股肱之臣,充实到锦衣卫队中,加强锦衣卫的力量,让锦衣卫成为皇上手中犀利的‘剑’与‘盾牌’。”

“廖爱卿,陆炳可否?朕想将他调任锦衣卫指挥佥事,协助锦衣卫指挥使朱辰查缉谋逆一桉,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