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石桌前，一老一少静坐在那里，老人面带笑意，而少年则一脸愤慨。
“这些年……”
陶潜端详着李悠然那与六千年前并无变化的面容，轻声问道，“宗门怎么样了？”
“六千年不见，一见面就只知道问宗门怎么样？”
李悠然充满幽怨地看着陶潜，“您老人家怎么不先问问我和师兄师姐们怎么样了？”
“他们……”
陶潜愣了愣，笑道，“他们应该都已经应劫了吧？”
“嗯，自您陨落后，每千年时间，他们中便有一位陨落，宗门气运不足以支撑如此之多的灵宫境。”
李悠然并未惊讶，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曾经唯一一个修了九座灵宫的至强者，若连这点都不知道，那倒是太对不起他的修为了。
“是为师对不起你们啊……”
陶潜老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这些年，你应该没少抱怨为师吧？”
“哼，不该吗？”
李悠然哼了一声，道，“有您这么坑徒弟的吗？说什么对身体大有裨益，到头来活着还不如死了，若非因为那枚丹药，我也不至于画地为牢六千年！您知道这六千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陶潜并未接过话茬，而是反问，“小家伙，你可知这灵宫境后，还有什么境界么？”
“世间修士所求不过长生。”
李悠然不假思索地答道，“您所为的，不也是长生？”
“是啊……长生。”
陶潜微微一笑，道，“修士寿元有限，莫说寻常，便是灵宫也不过万载光阴，强如为师也不可超脱，但这并非是因为我们无法活得更久，而是因为道不容。”
“道不容？”
李悠然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世人皆知大道有三千，小道如牛毛，可他们不知唯有一道不在其中。”
陶潜起身，抬手指着天，“便是天道。”
“天道？”
李悠然更加不解，“若我所知不差，在这三千大道中，天道也占七七之数，师傅却说不在其中？”
“天道四九，缺其一。”
陶潜老眼如深渊，璀璨如星空，“世间之物皆有缺，不得圆满，之所以如此，便是这个一，它是一切的开始，亦是一切的终结，我于八座灵宫之上再筑一宫，用尽了四九天道的理，可当我想再进一步，却发现这路断了，不，并非断了，而是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也许那个境界真不存在呢？”
李悠然说道，“您苦苦追寻万载，该比谁都要看的透彻才是。”
“世间之物皆有其道与理，长生同样如此。”
陶潜说道，“为师怀疑问题，便是出在了那唯一不在大道中的天道，于是便遁入虚空，逃出道外境。”
他指了指李悠然的小腹，说道。“当年我喂你服下的，便是从道外境得来的长生之物。”
“还好意思提？”
听陶潜提起长生丹，李悠然便气不打一出来，“把我的修为禁锢于气海境，害得我每天都担惊受怕，随时提防着贼人来袭，这算哪门的长生？简直就是坐牢！”
陶潜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李悠然，“小家伙，你大概是没看我留给你的那本书吧？”
“额……”
听到这里，李悠然顿时语塞了起来，他自然是晓得陶潜所指的是那本《长生秘典》，也的确像陶潜怀疑的那样，当年他发现被师傅坑了之后，一时气愤之下将书丢出了南山，至今不知去向。
“咳……”
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李悠然理直气壮地狡辩道，“反正我如今困局已解，也不再需要其他方法，有没有那书并无差别！”
“哦，是吗？”
陶潜莫名一笑，随即指了指李悠然的小腹，“为师劝你还是看清楚再说这句话吧。”
李悠然眉头一皱，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他将信将疑地闭上双眼，没多久，他的神情顿时定格住了。
“怎么会这样？！”
睁开眼睛，李悠然不可置信地退了两步，眼中透着极端的困惑与不解，“不是已经解开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陶潜反问道，“你可知这里之外，是何处？”
李悠然茫然摇头。
陶潜也不卖关子，轻声说道，“天道衍大道，大道生万物，便是洪荒宇宙，然道之力终有穷极，于是便有道之内与外，这外面，便是道外境，也被称为虚无。”
陶潜大手挥动，周围情景陡然一变，两人站在虚无之中，陶潜笑道，“你再看看，你是否还在？”
李悠然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却不见任何之物，包括他自己的身体，也不存在。
“世间万物皆由道所化，因此我们若出了道之内，便无法确定我们是否真的存在。”
陶潜说道，“我们所知晓的，便仅剩下一缕思维。”
周围的情景再次一变，他们又回到了原来之地，李悠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陶潜却仍自顾自地解释道，“道之内无法影响道之外的法则，因此长生丹可避天道，也即是永恒不变。”
“永恒不变？”
李悠然皱眉道，“若真是永恒不变，那为何我的修为却能增长？”
“道外境虽是永恒，却并非无法打破。”
陶潜说道，“我以天道四九，加上一身修为为代价替你打开了一条缝隙，为了留下了一线希望，但也仅此而已，剩余的局，还需你自己来破。”
李悠然问，“如何破？”
陶潜笑道，“其实不论道之内还是道之外，其力量皆是相当的，之所以道之内无法破道之外，只是因为道有缺。”
“你可还记得，方才为师所提的四九天道，其实这些，并非真正的天道，真正的天道，便是缺的那个一。”
“一？”
“一为始，亦为终，若要破开枷锁，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修为境界化为无瑕，修成最终的十座灵宫，方可得证道之内大长生。”
陶潜的声音越发缥缈，李悠然的眼前变得模湖了起来，转而化作一片黑暗。
而等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院之中，窗口的白猫仍旧酣睡，而那白玉长阶正躺在自己的身旁。
“这究竟是真是假？”
茫然地揉了揉脑袋，李悠然起身，轻轻拍去身上的杂草，却发现自己怀中多出了一物。
李悠然掀开外衣，将东西拿出来，是一本书，而书封上则写着《长生秘典》四个大字。
“绕来绕去，还是要我看这本……”
李悠然一边滴咕，一边翻看，而从书中夹层处，却掉落了一张纸。
“这又是什么？”
弯下腰将纸捡起打开，其上画的是一副极为繁杂的地图，李悠然细细看后发现，这地图的版图，竟是涵盖了整座玄灵大陆。
“老头，你是要我跑断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