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且略带潮湿的洞窟中，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寒意，寒烟尽转过脸颊，看向李悠然的目光中带着滔天的恨意。
“别这么看着我。”
李悠然不以为意道，“你莫要忘了，我们是处于敌对，斩尽杀绝不是人之常情么？”
“若有机会，我必杀你！”
体内传来的虚弱感，让得寒烟尽连说话都带着点喘息，但纵使这样，她仍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李悠然。
“这前提是，你得有机会。”
李悠然笑道，“如果没有我的帮助，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连最基本的疗伤都做不到。”
他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向寒烟尽，道，“怎么样？是不是让我先将你治愈再说？”
“哼！”
寒烟尽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其实不用李悠然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糟糕。
冰神殿的大道道则本身就带着极端强烈的感染性，虽说她是近万年来最适应的弟子，可两者毕竟还只是初步融合，强行解开封印动用那种力量，她的内脏都已经开始结晶化。
若是不依靠丹药来疗伤，恐怕真就像李悠然说的那样，不用别人动手，她就会逐渐被那大道之力侵蚀，化作一块冰凋。
李悠然笑了笑，也不再去逼迫什么，仇恨向来是让人活下去的动力，纵然这般做有些偏离了他的计划。
但他计划想要实行下去的前提，便是这位冰神殿圣女能活着。
所以他不惜将所有仇恨都拉到自己身上，虽说绝大部分他都不曾撒谎便是了。
深夜的荒丘之地，有着一丝别样的刺骨之寒，让得寒烟尽本就虚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虽然修炼的是寒冰功法，但她体内的大道之力的侵蚀，才是导致寒冷的主要原因。
李悠然坐在洞外的药鼎旁炼制着丹药，感知力时不时地扫过寒烟尽，暗暗观察着她的身体。
“周身过半的脏器都被冻结，这样还能活着，也算是个奇迹了……”
以李悠然的境界，自然一眼便能看出寒烟尽的伤势了，明明只是过了一个白昼，寒烟尽体内的大道侵蚀，便已经由最初的一成增加到了三成。
虽说强行喂她吃下了一些火属性的丹药，这症状有了一丝缓解，但若找不到根除之法，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撑不过半个月。
“导致寒烟尽身体各处结晶化的，乃是她体内的大道之力所化的天霜煞气，想要将之解开，须得寻得与天霜煞气相当品质的天炎煞气……”
李悠然沉着脸色，思索道，“只是不知那三处象征着炎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他转头看了寒烟尽一眼，无奈叹息，“若是现在向她询问，未必会将之告知与我啊……”
苦思无果，李悠然站起身来，走进洞窟。
察觉到李悠然靠近，寒烟尽立刻退出冥思，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
李悠然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毫无身为阶下囚的觉悟啊。”
说着他抬起手，一指点在了寒烟尽的额头上。
寒烟尽本想挣扎，可下一瞬间，便突然昏睡过去。
“虽说查探他人识海不是什么好行为，可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李悠然澹笑一声，道，“我这也是为了救你性命，可莫要怪罪啊。”
说罢，他便直接盘膝坐在了寒烟尽的对面，一丝丝奇特的波动从体内荡漾而出，萦绕在女子周身。
每个人的识海皆有着其特点，像李悠然的虚无混沌，青锋老祖的灰白混沌。
寒烟尽的识海中，也是与她本性相当的冰冷异常。
一片雪白的雾色之中，李悠然的身影由远至近。
“这识海，还真是够清冷的啊。”
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李悠然微微挑眉，迈步走上前去。
来到深处的白雾之中，李悠然指尖点向前方，那白雾便四散开来。
一片片光幕呈现出来，如走马观花一般。
女子的记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观看的地方，只知道这位圣女自幼便在冰神殿出生。
刚出生时，冰神殿便连续下了三个月的瓢泼大雪，这一天地异象，很快便引来了殿主以及诸多老祖的注意。
画面一转，她长到了四岁，修炼天赋便在这时展现了出来，也是在这一年，她被送往了冰神殿历代殿主沉眠的地方。
将一个不到四岁的女孩送到墓地，一送便是十年，这十年间，不论她的身生父母，还是她口中敬爱的老祖，皆不曾去看过她。
她便在那墓地中，与孤魂野鬼相伴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每逢深夜，那些墓碑之中便会涌出道则，引入她的体内。
不论她如何痛苦的哭喊，求救，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一直到了最后，这本该快乐成长的女孩，成了一个只为宗门付出的麻木不仁的机器。
而当从沉眠之地出关之后，那些老祖仍未曾放过她。
为了巩固寒烟尽体内的大道烙印，这些丧心病狂的老东西甚至不惜将最初之祖的骨血移植到她的身体里。
甚至移植的过程中，她产生了极端的排斥，遭到了祖血的反噬，这些家伙仍未停止。
这般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直到大道彻底稳定下来，她才得以恢复。
而这般惨无人道的过程下来，所换来的，却不过是一个所谓圣女的虚衔。
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些生平，李悠然轻声嘲讽，“就是这般，你仍不曾反抗过半分，在你看来，或许这，就是稀松平常了吧？”
对于这个，李悠然不予评价，他活了六千年，早已看透了修士世界的黑暗。
甚至比这些更残酷的事情，在如今仍时有发生，他虽有救世之心，却也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并非所有的宗门，都像逍遥仙门与无天魔宗那般爱护弟子。
对于绝大部分宗门而言，这些弟子不过是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罢了，一批不行，那便换一批。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不紧不慢地寻找着记忆的深处，不知过了多久，李悠然终于在一张古老的残图之上，停下了脚步。
残图共有四个部分，分别代表着冰，火，风，雷四大元素。
四片截然不同的天地之间，有着四道如同神邸一般伟岸的身躯顶天立地。
他们的脚下，匍匐着无数众生，有人族，有妖类，甚至有些物种，李悠然前所未见。
“这张残图，绝非本界之物！”
李悠然可以肯定，这残图上的场景，绝对不是玄灵大陆中的任何一个地方，纵然是，也不会是太古时期出现的。
南山之中，寿数最长的便是玄武，他从太古之初便存活至今，对于天地奥秘的洞悉，无人出其左右。
而李悠然耳濡目染，也是相当了解每一个时代的诞生与结束。
但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场景，并未出现在太古至今的任何时期。
“也或许，这是出现在太古之前？”
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丝想法，李悠然眉头紧锁，太古之前的奥秘，向来不可考证，那时的天地，即使是天道都未曾诞生。
至于是否当时有生灵存在，也无人知晓。
唯一可以追朔到的，便只有天地间第一个长生者太初，在经历了无数岁月之后，他道化万物开始，这天地才有了生命，有了智慧。
随即，修士诞生。
而就在李悠然想尽一切可能性之时，那残图之上，便又有了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