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督两人将自己的红印按在白条上后，李瑾瑜颇有仪式感地也将自己的手印按在上面，作为一个见证人。
随后她便一人一份，交给颜行知和孙世潇，郑重其事道：“既然做了交易，双方都应该秉持合作共赢的态度。”
“所以，”李瑾瑜不满地看着他们各自摆着一张臭脸，“你们能不能笑一笑。”
颜行知听话地弯起嘴角，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但好歹还是愿意做样子。
李瑾瑜也对他笑了笑，转而看向一脸不屑的孙世潇，沉声道：“你呢？”
孙世潇见李瑾瑜看过来，立刻朝她龇牙咧嘴。
李瑾瑜：“……”
随即，又是一声冷哼，孙世潇站起，不打招呼就离开茶室。
看着他六亲不认的步伐和背影，李瑾瑜有些头疼。
以后他们应是长期友好合作伙伴关系，颜行知需要借用孙世潇的人脉将自己的事业扩展到吴国，而孙世潇需要借用颜行知经营的药庄掩护自己的人马。
两人对待对方的脾气若都是这般臭，争执不下很容易就会互相出卖。
特别是孙世潇。
李瑾瑜决定还是要孙世潇好好作一番思想教育，他作为一个卧薪尝胆这么久的质子，怎么连现实利益比面子重要这个道理都不懂。
一道阴沉沉的话打断了李瑾瑜的想法：“你很关心他？”
颜行知见李瑾瑜望着孙世潇离去的背影许久，心里阴郁的情绪肆虐，想要立刻将她眼睛捂住。
就算不想看自己，那也不许看别人。
李瑾瑜一愣，转头看向颜行知，虽然他还是温柔地笑着，但总感觉有些阴冷。
怎么现在两边都不讨好……
李瑾瑜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见颜行知愈冷的脸色，直觉告诉她现在和孙世潇撇清是最好的。
于是，李瑾瑜坚定地摇头：“我跟他不熟。”
听到否认的回答，颜行知的面色缓和许多，继而又问：“你……玉兄真的每天早上都会把孙兄吵醒吗？”
李瑾瑜再一次坚定摇头：“我跟他住在不同的房间，我每天清晨起来，他已经出了客栈，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常常信口雌黄，往相反的方向去想才是真正的事实。”
颜行知这才笑起来，又恢复到最初那般如沐春风之意。
李瑾瑜望进颜行知真正扬起来的笑眼，那里缀着星光，隐约还有自己的模样，道：“你笑起来才是最好看的，不要总皱眉头，老得快。”
颜行知笑颜消了几分，故意问：“无人欣赏，好看谁又能知？”
李瑾瑜顿了一下，心里在掉马甲和安慰颜行知之间反复跳动，斟酌一番，还是道：“你的故人总会回到你的身边，若是总皱眉头，回来见你丑了几分，说不定又会转身离你而去。”
李瑾瑜大言不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无情无义的颜狗，反正诋毁的是自己，什么唬人的话都说出来。
而颜行知却是马上摇头：“不会的。”
“不会什么？是不会觉着你丑吗？”李瑾瑜笑着打趣，却是不敢将下一句话道出来。
还是不会离你而去……
颜行知认真看着李瑾瑜的眼睛，道：“我不会让她再离开我。”
他眼里的点点星光隐去，狂乱的情绪交杂，变成了李瑾瑜看不懂的样子。
李瑾瑜心漏掉一拍，忽地低头道：“那祝你早日找到她。”
“先告辞。”说罢，李瑾瑜转身跑开。
颜行知强行抑制住想要拉住她的手，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太急。
要等猎物自己完全走进陷阱，才能真正动手。若是太着急，提前露出马脚，反而有可能将猎物吓跑。
虽骨子里都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人，但他不像孙世潇，什么都想要。
他只贪李瑾瑜。
颜行知拿起李瑾瑜留下的白纸，将带有孙世潇红印的一半完全撕去，只留下了李瑾瑜和自己的印子，收入袖中。
看着剩下的那张毫无意义白纸，冷哂一声，下一秒，白纸边缘起了火，一点点将孙世潇的红印燃成灰尽。
另一边，孙世潇也将那所谓的白纸黑字一点一点撕成粉碎，最后彻底散成渣。
再如刚才在茶室所做的一般，让那风吹走手上的散渣，眼中所有的不甘心一点点澹去，最终化成冰冷的黑曜石，浸在湖底最深处。
待所有都完全散去时，房门被敲响。
孙世潇没有应答，而李瑾瑜则是熟练地推门进来，反正每次她来，孙世潇都不锁门。
见他坐在窗边，半个身子都露在半空中，李瑾瑜惊讶道：“你要跳下去吗？”
“放心，我跳下去之前一定先拉着你。”孙世潇道。
接着，他又扬起玩世不恭的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俩久别重逢，总会干柴烈火弥补离别时候的遗憾。”
李瑾瑜：“……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满脑子都是废料吗？”
“给你们促进感情的机会你怎么不懂得珍惜呢？”孙世潇用朽木不可凋的眼神失望地看她。
李瑾瑜却想起颜行知满是星光的眼，笑呵呵道：“大概不需要促进，他已经够喜欢我，再喜欢下去，我就要溺死在他的眼睛里出不来了。”
孙世潇冷眼：“……出去。”
“不是你先挑起话题的吗，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炫耀一下。”李瑾瑜却不怕他这模样，走过将他从窗边拉回来，“算了，说正经事，我是来劝你浪子回头。”
孙世潇担心李瑾瑜会被自己带出窗户有危险，不敢和她挣扎，自己退了回来，推开她的手：“去去去，我需要回什么头？”
“回头看看颜行知，人英年才俊，多好。”李瑾瑜好声好气劝他。
孙世潇一挑眉：“你想把他让给我？这么大方？”
李瑾瑜忽然感觉不妙：“说起来，我听颜行知说吴国盛行风气与汉国不同，忽然想问问你，喜好为男为女。”
孙世潇扬起嘴角：“这很重要？”
“很重要，”李瑾瑜拍了拍他的肩，“这决定了我要把你当兄弟还是当姐妹。”
孙世潇：“……”
李瑾瑜见孙世潇的脸色真有些难看，呵呵笑道：“好了，不逗你玩了。”
“听我一句劝，”李瑾瑜正色道，“朔日城终究是汉国的地盘，吴人的势力没那么强，不敢那么放肆，你才能在这寻得自己的生意，设着秘密据点，可以让你的手下在这给你传信息。”
“但在吴国你就算暗中筹备的再好，也是有被捣局的风险，你需要一个掩护。”
“这个掩护，可以是颜行知在吴国经营的药庄。”
“而颜行知想要将他的药业覆盖至吴，汉国目前只有几家大药庄有官府公文支持，享有出口贸易的资格，但颜行知现下的人脉还是太弱，没法靠官府。所以，他也需要你的帮助。”
见着孙世潇略微动容的神色，李瑾瑜接着将最关键一点道出：“最根本的，你将来谋划的哪一件事，不需要钱？养兵买马，你没有一个雄厚的经济来源作为支撑，你根本建不起自己的军队。”
“而颜行知，最不缺的就是钱。”
至于她为什么有底气说这句话，因为昨天问系统时，她才知道颜行知已经快把颜庄的家底掏空，目前正在布局临北的事宜。
颜行知是要将这十几年的隐忍全都爆发出来，势头极其勐烈。
但李瑾瑜心里总觉着不安，照他这么疯狂下去，很容易招致红眼，反而半途被人强行折腰。
不过，这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
李瑾瑜定了定神，看着孙世潇道：“你觉得如何？”
孙世潇未正面回答，而是先问：“如果我说不同意，你会就此放弃说服我吗？”
李瑾瑜摇头：“不会，这明显是一个对颜行知，对你都好的事。”
“既然你都下定决心要说服我，我的意见又有那么重要吗？”孙世潇又继续问。
李瑾瑜被绕进去了，她真的搞不懂孙世潇的脑回路。
孙世潇看着李瑾瑜：“你知不知道你总是把颜行知放在第一位。”
他总是在我前面。
李瑾瑜理所当然地反问：“不然呢？”
孙世潇：“……出去。”说着，还真的上手去推李瑾瑜。
“哎，不是，”李瑾瑜一边被推着往前走一边努力作最后的挣扎，“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我可以同意，”孙世潇忽然停下，“但你也需要答应我一件事。”
李瑾瑜见孙世潇终于松了口，开心道：“什么事你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可以做。”
“杀人放火不需要你干，就凭你的身板，你没被人抢已经很不错了。”
李瑾瑜不在乎这轻视的口气，依然昂头期待地看孙世潇：“那你要我做什么？”
孙世潇见这双眼睛发着亮光，忽然有些不舍，顿了顿，将视线移开，落于虚空处：“明天跟我一起去万花楼。”
李瑾瑜亦听说过朔日城两大名楼之一的万花楼，却是犹豫了一会：“里面是长得好看的男人多，还是长得好看的女人多？”
孙世潇皱眉，看着李瑾瑜：“你问这个干嘛？”
提前为打卡古代网红着名景点做攻略啊……
谁不喜欢奢侈腐朽、左拥右抱的生活呢。
李瑾瑜没有回答，笑眯了眼：“我答应你。”
孙世潇没想到李瑾瑜这么爽快就同意了，甚至还有些兴奋，奇怪道：“你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你脑子想什么，我脑子就在想什么。”李瑾瑜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孙世潇轻笑一声：“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李瑾瑜想到孙世潇满脑子都是废料的性子，笑容一僵：“也是，我没有你这么变态。”
孙世潇：“……出去。”这回是真正地赶人，直接拎起李瑾瑜，就将她扔到门外，重重关上了门。
李瑾瑜皱着眉：“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哦不，脾气一直都很大。”说罢，李瑾瑜也不多纠缠，直接回到自己的小间，为明天逛青楼做准备。
孙世潇听那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缓缓靠着门坐在地上，静静地拿出从李瑾瑜那抢来的短刃，在手上轻轻划了一下。
立刻，一道血痕便显现于手上，疼痛从手上传来，实实在在压过了心底的沉闷。
他不应该动感情。
他隐忍负重这么多年，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辛辛苦苦筹备好的一切。
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抓不住。
不如干脆推给别人，让她成为别人的负担。
两人对望的场景霎那间在脑海里闪现。
情意……
笑话。
孙世潇含着讽意的笑，一点点舔舐手上的鲜血。
【作者题外话】：今天只有一章，抱歉，明天会补上相应字数的。=￣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