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光和宁辰星返回客厅时，其他人都齐聚在此，已经久候调查结果多时了。由于在睡梦中被惊醒，匆忙赶来，大家全是一脸倦容，衣衫不整，但都掩盖不住一双双焦急的眼神。
刘川光先将验尸和房间检查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随后问柳云梦：“柳先生，你是最先发现异状的人吧，能否请你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唔，其实我也不比你们早到多少。我平时睡觉就比较晚，12点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听到隔壁房间有响动，好像还有说话声，但是听不清楚，所以我没在意。过了一会就听见一声尖叫，我当时被吓了一跳。”
“我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确认走廊上没有人之后，才敢走出去。我一直敲方朗生的房门，但他一直没有应声，很快你们就来了。前后也不过十几分钟吧。”
众人中只有柳云梦衣着最整齐，还穿着西装，对此他表示自己并未就寝，所以没有更衣。
“韩小姐，你也住在方朗生隔壁房间，你听到了什么吗？”
“我睡得很早，所以什么也没听见。被惨叫声惊醒的时候，我还在恍惚之间，以为是自己做了恶梦呢。后来听见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和嘈杂声，我才意识到可能出事了。我换下了睡衣，简单打扮了一下，所以花了点时间，出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开门进入房间了。”
韩泠月同白天一样穿着白色吊带连身短裙，不过大概是因为太匆忙，没有穿着成套的那件披肩外套，露出了整个肩膀。她脸色煞白，双手环抱，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半夜气温太冷，还是刚刚目击了杀人现场而害怕不已。
“从听到叫声到开门有将近15分钟。只是穿衣打扮一下，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刘川光质疑道。
韩泠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还没有女朋友吧，完全不懂得女生的心理呢。不管什么时间什么情况，都要保持良好的仪容，这可是女性基本的要求哦。”
刘川光被韩泠月调侃，脸上顿时一红，连忙转头提问程步堂。“程律师，你就住在方朗生对面，你有没有察觉有人出入他的房间。”
“抱歉，我向来睡得很死，我连尖叫声都没听见，后来脚步声和嘈杂声越来越大才吵醒来的。”程步堂仅穿了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头发乱糟糟的，黑框眼镜也遮不住一对惺忪睡眼，完全是刚从被窝中被拖出来的样子。
刘川光又询问了其他人，所说的基本一致，大家都是在睡梦中被惨叫声惊醒，然后匆匆赶到。他又问大家赶到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谁不在。不过当时情况混乱，大家似乎都没有在意。
柳云梦皱起了眉头。“你问我们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这里某人杀了方朗生？”
薛原反问：“这不是显然的吗？这栋别墅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呀。”
任鹏飞连忙摆着手说：“方朗生正当盛年，年轻力壮，至少肯定不是我老头子干的，何况我住的最远。”
住在方朗生隔壁房间的韩泠月闻言大感不悦。“这跟远近有什么关系，难道住得近的就有嫌疑了？”
“大家稍安勿躁。请问方朗生遇害的原因，大家有什么头绪吗？”宁辰星眼看几人要吵起来，连忙打起圆场。
柳云梦淡淡地说：“我不太清楚。”
“这个时候装傻可不好吧。”韩泠月冷笑了一下。“方朗生负责运作老师的经纪公司，老师和我们的演出活动都是由这家公司安排的。所以他总是先把好机会自己抢了去，给我们安排的尽是些可有可无的活动。柳云梦你不是为此跟他吵过好几回了吗？”
柳云梦紧绷着脸说：“吵架归吵架，有活动就有钱赚，我无所谓。反倒是老师一把年纪了，方朗生总给他接一些付钱多却没品位的商业演出，让老师东奔西跑的，自己却中饱私囊。说不定最痛恨他的，就是老师本人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韩泠月怒瞪着柳云梦。
“方朗生的房间和厕所都锁着门，厕所门还被他自己身体堵住推不开，门外还有我守着。这在侦探小说里叫什么来着？密室是吧？而且还是一、二、三、四，四重的密室。凶手插翅也难飞吧！你说一个大活人怎么离开这个密室的？不是幽灵作祟是什么？”
“幽……幽灵？”薛原听到这个词，浑身像触电一样哆嗦着，惊恐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游移。
“柳云梦!梅老尸骨未寒，你身为他的弟子，却说什么幽灵作祟的昏话？”任鹏飞平素最看不惯怪力乱神的言论，更何况这番话有辱梅林松人格，立时出言反驳。
韩泠月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唰一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指着柳云梦，大声说道：“什么密室，说不定全都是你自导自演吧？”
“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柳云梦也火冒三丈地站了起来，眼看就要冲上去。
众人连忙分开怒火中的两人，各自劝慰。
“现在情况未明，大家互相猜忌也无济于事。大家现在都回房休息吧，切记锁上门，直至明天天亮之前无论谁来了都绝对不要开门。”刘川光见情况混乱，只好吩咐大家离去。
走在最后的薛原不住呢喃低语着：“还没有结束……还没有结束……”
虽然薛原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走在前面的欧扬听见了。欧扬讶异地转过头来，薛原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躲避着他的视线，低着头从人群中快步穿了过去。难道他知道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吗？欧扬满腹疑团，目视着薛原慌不择路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反复琢磨着他最后那句话。
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其他人各自散去后，四人众聚集在刘川光和艾翡的房间。
艾翡坐在自己的床上，懒洋洋地靠在床头，一副随时要睡着的样子。刘川光则站在窗边，眼神一直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欧扬和宁辰星坐在椅子上，宁辰星一边用手揉着太阳穴一边说：“唉，刚才真是一片混乱，我的脑子现在也是乱糟糟的。”
“阿光，你刚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欧扬刚才一直对刘川光不寻常的表现很在意。
“唔……也没什么……”刘川光心不在焉地回答。“对了，你们对那个‘四重密室’怎么看？”
“哪来‘四重密室’？你看太多推理小说了。”艾翡眼睛闭着，嘴上反驳却毫不留情。
“梅林松的钥匙不见了，很有可能是凶手拿走了。那把万能钥匙可以打开方朗生的房门和厕所，自然不构成所谓密室。柳云梦从听见惨叫到实际守在方朗生门外之间有时间间隔，虽然他说没有看见人出入，但并不完全可靠。更何况，假如他就是凶手或是帮凶，那么这一重‘密室’自然也不存在了。至于方朗生自身挡住门这一重，还是有一道门缝，所以也不算完全的密室。”
他一串连珠炮式的分析顷刻间将四重密室的结论几乎全盘否定。
“等一下！你刚才说凶手拿走了老师的钥匙……你的意思是……梅林松不是自杀，也是被……被杀死的？”欧扬的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
艾翡没有马上回应，整个身子向后躺倒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半响，却没有正面回答欧扬的问题：“之前我们不少时候都是分头行动的，不如现在整合一下彼此的信息，然后彻底梳理一遍所有的线索吧。”
大家都赞成这个建议，于是刘川光也搬来一张椅子，四人围坐成一圈，开始进行讨论。
“那么，从第一天晚上开始回顾吧。”宁辰星拿着笔记本，边说边写。
他们回忆了梅林松出事当天晚上各自的行踪，包括刘川光和艾翡在礼拜堂听见韩泠月和梅林松的争执以及在收藏室遇见薛原。
“这么说来，韩泠月就是最后一个见到老师的人？为什么她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警察？”欧扬说。
“怕引起怀疑吧。何况两人的关系……大概不太方便公开吧……”刘川光顾忌梅林松在欧扬心中的形象，不敢说得太直白。
“但是听你形容当时的情况，像是韩泠月一厢情愿吧，老师并没有接受……”欧扬似乎还不能接受两人师生恋的关系，但是一想到柳云梦他们曾经多次抱怨梅老师对韩泠月的偏爱，便再也辩解不下去。
“这个问题暂且不提吧。我倒是觉得你们遇见薛原的时机有点太巧合了。按照警察的说法，那个时候刚好是梅老师死亡时间前后。他那么晚了，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呢？”宁辰星见机又换个话题。
“我也觉得他的出现有点突兀，而且跟我们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感觉。”刘川光点了点头。
欧扬终于不再纠缠于梅林松和韩泠月的未知关系当中，他说：“如果他是借你们来获取不在场证明的话……”
“没错，那样的话，要么他刚从梅老师房间出来，发现我们在收藏室，于是故意过来搭讪；要么相反，他担心我们会发现他的行踪，于是特地过来说些无聊话打发我们，等我们离开以后才前往梅老师房间。”刘川光和宁辰星一下子达成了共识。
“不对。”艾翡摇了摇头。“假如薛原是凶手，他从心理上应该更倾向于隐藏自己的行踪，而不是贸贸然搭讪引起别人注意，他完全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当晚曾经在别墅西侧晃悠，徒增嫌疑。”
“既然不是薛原，难道你怀疑韩泠月？”宁辰星反问。
“假设她和梅老师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争执，我们听到的响声其实不是她摔倒了，而是她错手杀死了梅老师。接着她将梅老师伪装成上吊，再拿走钥匙，锁上门制造自杀假象。这样就可以全部解释得通了。”刘川光不再顾忌欧扬的立场，将心中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
“不对，还是说不通。假如韩泠月真的制造自杀假象，怎么会把钥匙拿走？至少应该想尽办法把钥匙还回来。发现尸体后她在房间独处那么久，有充足时间将钥匙放回原处。”艾翡又唱起了反调。
“阿飞，你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好不好！那么你说谁是凶手？”自己的推理接二连三被艾翡否定，刘川光有点恼火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有凶手？”艾翡一脸无辜，好像自己被冤枉似的。“亲自检查过尸体，得出自杀结论，还说上吊和绞杀的痕迹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人，不正是你吗？”
“我……”刘川光被艾翡一番抢白，一时哑口无言。
“但是梅老师钥匙不见了是事实，这怎么解释？”宁辰星追问。
艾翡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觉得这个问题再白痴不过了。“刚才说了，韩泠月独处时有充足时间将钥匙放回原处，同样完全有机会拿走钥匙。原因当然是她不相信梅林松是自杀，拿走钥匙是为了让警察和我们认为有凶手存在，往梅林松是他杀的方向调查。”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忽然又说：“这是可能性之一。假如梅林松的确是他杀，钥匙被真凶拿走，韩泠月自然无辜。”
刘川光搔着刺猬头，似乎跟不上艾翡飞快的跳跃性思维。
“我都被你绕糊涂了，那么凶手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