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所要的东西,十之八九都已到手。而剩下的一二,不过是无足轻重。所以,想要实现帮母亲报仇的愿望,也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为了事情的进一步发展,也为了不为人知的原因,沈蒙已在一个星期前离开本市,前往他们的根据地法国。准备下一步的所有。

而接下来的行动,也就是东林钰复仇的最后终点,除了东林钰本人之外,沈蒙也将在遥远的法国遥控相助。

三年啊!人的一生中,又有几个这样的三年?

他隐忍仇恨,吞咽寂寞,忍受着东林陇的质疑和张洁的冷嘲热讽。在这片早已不属于他的土地上,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经营了一切,也掌握了一切。

那样的三年,有多少若与乐,悲与仇,又有几人知道?

而这一切,只为了登上巅峰的荣耀,仇恨得泯的解脱。而今,曙光就在眼前,胜利就在眼前。

可是,到了如今,他的心中,却为何殊无喜意?

东海市的绿化,是这个大陆之最。

炎炎夏日,大地流火。

眼下这个时节,正是这个南方城市最为炎热、难捱的、有“黑色流月”之称的九月。

黑色的柏油路上,树荫如盖,青叶如丝。

那一大片,一大片伸展出来的青翠,遮盖了马路的一半上空。

那一片一片的如墨泼似的浓绿,随着马路无限量地延伸,远远望去,绿如流水,青如蓝。使人们在这个流火的季节,因为炎热而紧绷的神经,有少许的放松。

东林钰透过车窗看到,无数挥汗如雨的人们,正行走在宽阔的马路上。那些或撑着伞,用手挡在眼睛上的年轻姑娘,又或者说是未毕业的学生们,正三三两两地相伴,左右张望着,看到没有车,就飞一般地跑过去,在快速地穿过马路的同时,洒落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那一张张青春张扬的脸,东林钰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薛紫。

而那个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笑过的女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如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一般的开心和毫无心计吗?

那么,又是谁夺去了她脸上的笑,和属于少女的、最眩目的神采?

是那一场无妄之火?是因为痛失她的家人?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

对于这个问题,东林钰忽然不能回答。

这样无意识地想着,东林钰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稚嫩的、带笑的容颜。那张脸,就那样望着她,仿佛在期待,又仿佛低诉着什么。那样的女孩儿,有着冰雪一样容颜,白芷花一样淡雅的香,曾在他少年最荒凉的梦里飘浮不定。

那张脸一经浮出,东林钰的心里又浮上一丝苦笑。

那样的流年,那样的往事,不论围观者、参于者又有多少。到头来,也只有他一个记得罢了。

而那样的记得,在漫长的岁月中,在我们都已失去少年本色的无穷岁月,硬生生地变成一种折磨,永生的桎梏。

不论何时梦回,他都会想起,在最初的最初,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和自己相携着走过了那样的一段路程。。。。。。

只可惜,她早已记不得自己当初时的样子。

黑色的路虎,顺着沿江路直走,然后在黄河立交桥下转了个弯,再转过那个城市标志的来苏桥,接下来,就是南岸。

平坦的马路,没有一丝颠簸。东林钰驾着车,在麦当劳的左侧右转,驰向解放大道。

位于解放大道中和江南大道中交界处的金燕花园,是这个城市里后期兴建的住宅区。

那里,将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在即将转上解放路时,脸色茫然不知所措的男子按着方向盘的手,忽然顿住了。

车停在了一边,东林钰静静地望着远方,过了半晌,才又掏出手机按响了另外一个号码:“小吴是吗?对,我是东林钰,让人帮我准备饭菜,嗯,一个人,照旧,放在休息室就行了,对。。。菜式嘛,照旧。。。是,我十分钟就到,就这样。。。。。。”

放下电话,东林钰长长地出了口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现在的他,忽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也哪里都不想去了。

甚至,他只想回到办公室里,让忙碌的工作淹没自己,让自己再也不会因为无聊而空虚。

车子重又启动,东林钰机械地操作着性能良好的越野车,在马路上转了个圈,重新又向市内的方向驰去,

还是先填饱肚子吧,然后开始工作。。。。。。

东林钰忍受着愈来愈深的痛楚,向市中心那座最高大,也最显眼的办公楼驰去。

平缓的车速,静静流淌的冷气,本来非常舒适的空间,东林钰却渐渐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是空荡荡的。

青色的出租汽车,平平地办公大厦前停下。薛紫摇下了车窗,望望近在咫尺的办公楼。这才低头,从小小的手袋中,将一张百元的大钞递给司机。

再翻翻小小的手袋,望着一小叠零用钱,薛紫开始摇头。她甚至不知道这余下的几个块钱,除去每天例行的公交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样的节衣缩食,才能度过未来的二十三天。

要知道,写字楼的出薪日期在下个月的五号,而今天是十二号。算算日子,除了例行的休息之外,还有二十天要过。。。。。。薛紫在心中哀号一声,我的天,这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薛紫一边哀叹,一边接过司机找来的零钱,脸上堆出了一个艰难的笑,有些讷讷地说道:“那个,师傅,谢谢你了,还有,走好!”

显然等待着下一单生意,司机一看到薛紫下车,随即打起方向盘,一个急转弯,就向一侧掠去。

看到司机如此匆忙,那个弯也是又急又陡,薛紫先是一惊,然后侧过了身子,让司机先行离去。

站在马路边的薛紫,仰起脸来,开始仰望她平日上班的办公楼。

六层的办公楼,斑驳的老墙上,原本白色的瓷片早已变黄。

扶摇而下的招租电话,是血红的阿拉伯字体。

那样的红和那样的白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沧桑的对照。来上班的第一天,薛紫曾经听她的介绍人杨梅说过:这一栋六层的办公楼,伫立在老区的中心位置。在那个房地产疯狂开发的年代,也曾是这个城市的首屈一指。

只是,那样的时光太短,那样的荣耀也太过浅薄。

随着时光的变迁,城市的规化,有更多,更高,更漂亮的楼宇出现。在相形见绌的比较里,他自然落选。

所以,高档一点的办公楼,有实力的企业,到最后都移出了这一片老城区。

三年河东,三年河西。不得不说,曾经的辉煌,只属于他的生命之中某一个时间段。

当流年在漠漠如水的时光里淡去,还来不及等到沧海变成桑田。

在眼中只看得到利益的人们眼中,这片风光一时的土地,就变得无足轻重,转而彻底被人忽略了。

到今时今日,也只在马路两侧的榕树,还有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的梧桐,还记载着这一方土地曾经的辉煌和曾经的车如流水马如龙。

但薛紫很喜欢这个地方。

说不出为什么。那天她来面试,在踏入这座楼宇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薛紫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家,也在老城区,有着相似的、苍砺粗壮的榕树,和浓荫遮盖的老街。

她甚至还记得,街头转角处的凉茶铺,总是放着一张脱去陈漆的斑驳木凳,木凳的上面坐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伯。他的面前,摆着一排排泛着黄铜光泽的凉茶壶,上面写着“凉茶王”、“感冒茶”等各种各样的名字。

而薛紫每次看到老伯,都是看到他乐呵呵地望着马路中间。见到有人经过,就和善地打着招呼。

有时,也有人来来买凉茶,他就会从木凳上站起,开始耐心地向帮衬他的客人,介绍各种凉茶的用处,甚至看到严重些的,还会加小小不知什么东东的药粉进去。

那个凉茶铺,从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在那里,一直到她读大学,偶尔回去,却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慈眉善目的阿伯。

后来隐约听说他被发迹的儿子接走了,然而,过了不久,就死在了外地。

薛此记得,不知听谁说过的,每一个城市的老街和住在那里的老人,都是这个城市一笔最巨大的财富。

而你偶然回首,会在他们的身上,看到这城市所经历的沧桑和希望。

而薛紫只记得,从小到大,她隔壁的邻居,不是去世,就是离开,渐渐地,那一条弄里,就再也看不到老人的足迹,有着的,只是打扮奇异的少年男女,在她的面前,肩并着肩,手牵着手,旁若无人地走过。

就好象。。。。。。她的妹妹。。。。。。

薛紫摇头,然后提紧了手中的饭盒,向电梯走去。

饭盒里,是细心的她留给杨梅的饭菜。

她知道,住得离公司近的杨梅,每天带的都是两人份的饭菜,只为喂饱她这个无亲无故的“孤女”。

所以,虽说主动帮杨梅承担了大半工作的薛紫,依旧觉得是自己欠了她的。而帮她偶尔带一份饭菜,也是她的心意。

一走进办公室,薛紫便发现里面的气氛不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