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甚至没有流血。艾琳不知道蜘蛛会不会流血。但覆盖在蜘蛛身上的盔甲连石头都没有裂开。艾琳盯着蜘蛛。它来了
巨大的，几乎有她一半高。艾琳的每一种本能都在告诉她要跑。但她没有，如果她跑，它就会跟着她。
如果她跑得足够远，也许她能在耗尽能量之前到达城市。也许她会直接跑进另一个陷阱里。但无论如何，都得有人杀了这只蜘蛛。如果不是她，那就找一个卫兵。雷克，或者双鱼座。甚至是破布，最后必须有人战斗，有人可能会死。
所以艾琳没有跑。她坚守阵地，盯着蜘蛛。它会杀了她，或者她会杀了它。她知道会是这样，她也没有跑。因为这就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永远不要看到有人为了保护她而死。永远不要把他们抱在怀里，听他们的遗言。再也不会哭，再也不会感到无尽的愧疚。
再也不虚弱。
所以艾琳没有逃跑，而是捡起了她掉在草丛中的玻璃罐。她把它扔向了那只冲过来的蜘蛛。
罐子破了，酸液覆盖了装甲蜘蛛。它又一次尖叫起来，这次艾琳看到它的盔甲上冒出了烟。酸液咬住了蜘蛛的甲壳，但又不够。蜘蛛蜷缩在草地上，烟雾从它的盔甲上冒出来，疯狂地抓着它的"脸"。但后来，烟雾最终停止了，蜘蛛也站了起来。
艾琳等待着。她已经弄瞎了那只生物的眼睛，但现在她正在和一只浑身都是酸液的半瞎蜘蛛战斗，它能吃掉肉。它走近了，她看到精致的银黑色镀层外骨骼被酸液蝇的绿色所坑。但这还不够。
艾琳把手伸进背包里，抽出了那把刀。她把它扔了出去，刀刃在空中旋转，从蜘蛛的头上弹了出来。毫无用处。艾琳清空了背包，用一只手把它包起来。她向前走去，慢慢地。
她的耳朵在跳动。鲜血和她崩溃的心跳淹没了其他一切。当艾琳向它走去时，那只蜘蛛犹豫了一下。它用一条前腿精巧地碰在地上，想绕圈。艾琳没有。她朝它走去。她的眼睛盯着一个比她在她的世界里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可怕的怪物。但她没有跑。
艾琳在离蜘蛛几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的脉搏是电动的；她的胃不见了。她俯视着它，蜘蛛犹豫了一下。艾琳对它说话了。
"我抱过一个垂死的朋友，知道痛苦。试着杀了我吧。你不能吃一颗破碎的心。"
她举起了拳头。
"来吧。我会把你深埋的。"
—-
一阵风从山那边吹下来。这风很大，但很累。经过几百里的路程，吹过海面的大风已不复存在，只剩下耳语。但这已经足够了。它在风中带着烟雾和燃烧。
女冒险者停了下来，看向北方。风吹动了她的辫子，她抚摸着自己的眼睛。烟雾很刺激，但她早就学会了在沙尘暴中也能看清。
不过，还是很好奇。于是冒险者向烟雾走去。她没有去拔出身边的大剑。她还不需要它。她的自信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她穿着由一些暗色金属制成的盔甲。不是喷黑铁的那种黑暗，也不是黑曜石那种无光的颜色--只是深色的、橙褐色的金属。从远处看，它几乎像生锈，但盔甲并没有生锈。事实上，它非常干净--只是金属给人的印象。
女冒险者穿上它就像穿上了第二层皮肤，当她向烟雾走去的时候，它并没有妨碍她的行动。但当她看到那只蜘蛛时，她停了下来。
它正从山边的一个洞里爬上来。缝隙周围已经放了燃烧的木头，但蜘蛛很坚决。它从火堆旁推过去，尖叫着可怕地冒着烟。当它看到女冒险家时，它立刻做出了反应。蜘蛛扑了过来。
冒险者拔出剑，砍了两刀。蜘蛛倒在地上，腿和腹部都被砍断了。在冒险者研究它的时候，它的背部流出了黄色的脓液。
"弑神蜘蛛？不-盾牌蜘蛛。"
她将盾牌蜘蛛留在了原地。冒险者继续往前走，到达山顶后，她看到了烟雾的来源。
一个大坑正在散发着黑烟。橙色的火花和可怕的红色光芒照亮了坑的边缘，就像通往某个深渊平面的大门。但这并不是吸引冒险者目光的原因。
一个女孩正独自坐在烟坑的边缘。她凝视着它，无视右边的小篝火。她正抱着膝盖，低头凝视着。她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第二只蜘蛛从她身后爬上来。
它扑了过来。冒险者握住了她的剑，但坑边的女孩像闪电一样移动。当盾牌蜘蛛向她的后背发起攻击时，她也侧着身子滚了过去。势头带着蜘蛛越过壁架，进入烟洞。当女孩回到洞边坐下时，冒险者听到了蜘蛛的痛苦叫声。
冒险者小心翼翼地走近。并非出于对自己的恐惧，而是她正带着极大的疑惑研究这个女孩。她的眼睛眯了起来，打量着这个女孩。而她是个女孩，尤其是对冒险者来说。
当她走近时，女孩抬头看着她。她是人类。她没有站起来，只是把脚下的东西更准确地调整了角度。
女孩面前的草地上躺着一面小镜子，映照着她身后的风景。它被撑在一个小背包上，或者说是背包的残骸。事实上，它更像是一堆布屑。
冒险者注视着女孩。她似乎没有受到伤害。但她似乎也不愿意聊天。于是冒险者清了清嗓子。
"你好，那里。"
"你好。"
女孩没有抬头看一眼。她抱着膝盖，低头盯着烟雾。好奇的是，冒险者靠近了她。她的手并没有握住剑，但也没有不小心。
现在她离这里只有几尺远，她能感觉到坑里散发出来的热量。它很强烈，但这是一场处于最后阶段的火灾。很明显，火势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这又不是吸引冒险者注意的原因。不，是火坑底部蜷缩着的许多形状。
蜘蛛。
它们成群结队地躺在地上，它们的装甲尸体在火焰中冒着烟，燃烧着可怕的火焰，在地洞的边缘跳动着。有些人试图攀爬。他们吊着，吊着，他们的腿还栽在他们死去的土墙里。
"一个巢穴。"
"是啊。"
冒险者对女孩眨了眨眼睛。
"这是你做的吗？自己一个人做的？"
"是啊。"
"请问是怎么做到的？"
人类女孩停了下来。她来回摇晃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我用干草和木头封闭了所有的入口。然后我开始往坑里扔燃烧的树枝。"
"你从哪儿弄来的木头？"
"那边有一片森林。一群树和很多枯木。"
冒险家顺着女孩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点了点头。
"克拉克树。它们的确很好烧，但你很幸运，没有一棵爆炸。它们经常这样做，弹片有致命危险的。"
"它们确实爆炸了。"
冒险家扬起了眉毛。她用一只眼睛看着女孩，然后又睁开几只眼睛，更全面地研究她。
"哦？"
"我向树上扔石头，然后它们爆炸。然后我捡起树枝。如果你先让它们爆炸，就不会有危险。"
"我明白了。聪明。"
"谢谢。"
冒险者的一双眼睛向她的右边望去。
"你也这样做了吗？"
"是的。"
"很少有人能赤手空拳地胜过盾牌蜘蛛。"
女孩又耸了耸肩。她不自觉地抓了抓胳膊。
"这并不难。我把它翻过来，然后开始踩。"
"你有一个技能。力量较小。即便如此，我看你还是受了伤。"
女孩--不，冒险者看到她的名字叫艾琳-夏至--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冒险者可以看到她的前臂上布满了除了她的眼睛之外几乎看不到的重新长出的皮肤斑块。
"是啊，我有治疗药水。"
"如果你被咬了，那药水对你没什么用。盾蛛的毒液相当强。"
"那幸好我没被咬。"
更多的沉默。冒险者有些惊讶。她已经习惯了沉默，尤其是在较长的旅途中，但她也习惯了遇到人时的交谈。至少，她预料到了关于她的外表的问题，但女孩只看了她一眼。她还在盯着燃烧的坑洞。
"盾蛛被认为是白银级的威胁。不过它们的巢穴......如果派出一队黄金级冒险者来处理，我也不会感到奇怪。"
"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你是【旅店老板】，11级吧？我很惊讶你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更不知道你会冒这样的风险。"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
"我看出来了。"
"啊。"
艾琳盯着坑里看了一会儿。她前后摇晃着。
"我想看看我是否能战斗。而那些蜘蛛--它们要跟踪我。"
"盾蛛是出了名的跨越千里追踪和杀死猎物。你不跑是明智的。"
"我想是的。但我想战斗。看看我是否能做到。"
"啊。"
冒险者坐在艾琳旁边。她感觉到了热度，但并没有因此而烦恼。不过她的眼睛很刺眼。
"然后呢，你学到了什么？"
艾琳沉默不语。她盯着燃烧的隧道。在噼里啪啦的火焰中，她能听到蜘蛛的尖叫声。
"......我很擅长杀人。"
冒险者沉默不语。艾琳摇晃着。来来回回。来回地摇晃着。
"真奇怪。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杀人犯。"
冒险家扬起眉毛。
"杀人犯？这是个有趣的词。我不会用它来形容你。"
"哦，是吗？为什么这么说？"
"杀人是夺取重要生命的罪恶。我们与这种怪物作战的人是灭霸。杀人者或许是。"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冒险家。而且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这是我学到的。"
"哦，那为什么要打架呢？旅店老板不是靠打怪来提升等级的。"
艾琳很快笑了起来，不无得意。
"你们说的都一样。总是跟你们说要等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个杀手。但我不想当。我也不想成为一个战士。"
冒险家靠在她的手上。她用眼睛研究着艾琳。
"那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不跑？"
"我可以保护自己。这样我就不会因为想保护我而被人杀死。"
"啊，可你做的还不止这些。这个巢穴对许多人来说是个威胁。你消灭了它。你说的是真心话：你确实有战斗的天赋。"
艾琳盯着坑里。
"我不想当杀手。所以我想我只能当个旅馆老板了。"
"你有杀人的天赋。你可能是个不错的冒险者，尤其是你一个人消灭了一个巢穴。"
冒险者断断续续的说着，艾琳哈哈大笑。
"杀人？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擅长的是什么？没有。"
"真是太浪费了。"
艾琳缓缓转过头来。她盯着冒险者，冒险者又感到了轻微的惊讶。很少有人能长时间对视她的目光而不退缩。
"......走吧。"
"我的歉意。我不想冒犯你。"
"太可惜了。这--这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艾琳指了指下面燃烧的坑。她指了指那些蜘蛛和慢慢烧掉的白色蛋袋。冒险者还能听到韧性十足的网状物里面传来微弱的尖叫声。
"我杀了它们。"
艾琳低声说了一句。
"我把他们都杀了。而且他们--他们死的时候会尖叫。"
"他们会杀了你。"
"是啊。"
艾琳瞪着眼睛，下面的一个卵囊打开了。小蜘蛛疯狂地从网状物中抓出，当它们发现自己在燃烧的坑中时，它们尖叫起来。它们在火苗上窜下，燃烧，死亡。
"宝宝们。"
"产卵。它们的数量和成年人一样危险。"
"他们是婴儿。"
女冒险家耸了耸肩。
"你可以这么叫他们。"
艾琳低头看向坑里。她沉默了一分钟。蜘蛛们在四处奔跑，但火的热量却少了。它们正在死去，但死得很慢。她看到有一只蜘蛛被夹在卵囊里，疯狂地想逃跑。
"如果你喜欢，我现在就可以结束它们--"
冒险者转身向艾琳提议。她眨了眨眼，艾琳跳进了燃烧的坑里。
烟雾遮挡了艾琳几秒钟的视觉视线，但冒险者还是能看到她在坑里移动。她看到艾琳在火焰中奋力挣扎，伸手去拿东西。然后她正向坑边冲去。
女孩在泥土上拼命挣扎，成功地站稳了脚跟。但她被她的负担所阻碍。她设法把自己拉到壁架上，但却无法再往上爬。冒险者低头凝视着，直到她听到艾琳说话。
"你要把我拉上去吗？"
"当然了。"
冒险者伸手下去，毫不费力地将艾琳拉了出来。女孩被烧伤了，但在坑里的那片刻并不严重。她张开左手，向冒险者展示她手里的东西。
一只小蜘蛛挣扎着，疯狂地咬着艾琳的手指。她从上面捕捉到了它，所以它无法真正地对她下手，但它的尖腿还是在她的手指上乱抓。
"你打算怎么处理？"
艾琳耸耸肩。
"不知道。我可以把它养起来。"
"我不会的。它一有机会就会咬人，吃掉你。盾蛛是无法驯服的。除非你上过【兽师】课，否则这个孩子最终会夺走你的生命。"
"是啊，可能吧。"
艾琳低头盯着手中的蜘蛛。它正想咬她。
"......对不起。真的，我很抱歉。"
她又握住它一秒钟，直到蜘蛛的腿切开了她更多的手指。然后她把它扔回坑里。冒险家研究了她。当艾琳看着小蜘蛛燃烧的时候，一滴泪水从艾琳烟熏火燎的脸上滚落下来。
"你真是个好奇的人类。"
"......你是想说我是个白痴吗？"
"一点也不。但我见过很多人类。许多人类和许多种族，但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好奇的。"
"谢谢你。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
"我是一部分加瑟人。这是我的祖先。你可以用其他非我种族的人给我起的名字来称呼我。加兹。"
"哦，我是艾琳-夏至。一个......一个【旅店老板】。"
"是的，我看到了。"
加兹伸出了手。过了一会儿，艾琳接过来。对她来说，和加兹握手很奇怪。首先，她的手臂很奇怪，还有一段。而且只有四根手指。但她的皮肤柔软光滑，即使是红褐色的。真的，连她的头发看起来都很正常，黑色的长发扎成小辫子。真正让她与众不同的只有她的脸。
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一张长满尖牙的嘴上盯着艾琳。加兹没有鼻子。而在她中央的眼睛周围，四只小眼睛睁开，饶有兴趣地研究着她。
"很高兴认识你艾琳-夏至，旅馆老板。我是一个流浪在这些土地上的冒险者，正好流落至此。我看到附近有烟，正好过来看看。"
"很高兴认识你。又见面了。我在附近有一家客栈。你......你想吃点什么吗？"
"那就太客气了。"
"好吧，那就好。那就好吧。跟我走吧。"
艾琳捡起地上的镜子。她丢下被切碎的背包，开始从燃烧的坑里走出来。加兹低头盯着它，又盯着艾琳。
"你走之前不先去领一下盾蛛的赏金吗？它们的尸体不会在火焰中燃烧起来。"
艾琳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
"......有对盾蛛的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