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既然夸出了口，顾之音也没反驳什么。
虽说慈悲心肠这种事她极为看不上。
可偏生是有人比她更听不得这好话，且那人还是她这原身的亲爹。
“臣惶恐！”
顾问深一脸自责地行了个大礼，“我这逆女打小便不知礼数，若是冲撞了太子殿下和皇上，她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顾之音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顾问深那圆不隆冬的脑袋，“他……说的是本座？”
赤阳十分庆幸她尚且留有一丝理智，还知道传密音给他，否则这天子储君都在场，怕是要闹出大乱子！
他连忙好声劝阻：“不不不！魔尊，他说的是顾之音。”
“老娘如何不知？！”
“但本座现如今不就是顾之音么！愚昧的人族，老娘要将他的狗头拧下来！”
“别别别！”
赤阳见她咬着牙就要上前的架势，连忙动了微薄的法力拦了拦她，“你不是看上了那小国师？他也在那处，难不成你将你那般凶残的样子让他看去？”
顾之音闻言，干脆地止住了脚步。
那边，太子脸色也沉了沉。
“顾将军可是有耳疾？本宫分明是在夸她，为何你却非要告她有罪？”
“实在是……”
“够了！”顾问深未出口的话语，被永和帝威严的声音打断，“既是误会，便无需再多言了。”
说完又看向顾之音，“那蛇交于禁卫军，斩了吧！”
随后直接带着众人，衣摆飘飘地回了宴席上。
太子意外的留了下来，负手而立，“顾小姐可需要帮忙？”
顾之音挑眉，“帮什么？”
“这蛇……”太子脸上露出犹疑之色，“若是顾小姐不想杀，我与父皇说一声便可。”
“太子倒是心思细腻。”
顾之音抬眸，遥遥之间能看见梵泽那谪仙的面容，他不卑不亢坐于下首，清浅的目光扫过来，却半点波澜也没有。
“可惜，我没什么不想杀的。”她随手拎起那条小蛇，脸上浮起一抹妖娆的笑意，“不过即便要杀，也轮不到别人来动手。”
话音一落，太子和禁卫军便眼睁睁的看着这顾府小姐，手握小蛇七寸，活生生的将那蛇捏断了气。
接着便随手扔出老远，那蛇又软趴趴的从宫墙上摔下去，偏生顾之音还面不改色的问：“够了？”
禁卫军连忙点头，这顾小姐手段跟个活阎王似的，哪敢说不够啊！
太子也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没再说话。
“那便回去吧。”
顾之音说完，施施然地回了席位上。
这一切都被梵泽尽收眼底，他寡澹的眸中划过不同寻常的神色，随着那抹红衣入座归于平静。
台上的戏班子不知在唱的什么鬼调子，顾之音听不懂，反倒犯了困。
她极浅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将目光放在一身白衣的梵泽身上。
随着目光流转，梵泽浑身上下都被她探了个遍。
啧。
这一身肉体，若是扒了衣服，该多有看头啊！
顾之音里里外外试了好几遍，也未曾探到玄冥珠的半分气息。
可是为何……
为何有这个男人在，她的一身法力就全然不受压制，原神还生出一种十分舒适之感？
倏而，两束目光在在半空中撞在一处，顾之音浑然没有被抓包的廉耻之心，反倒冲梵泽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来。
“……”
梵泽眼角极轻地跳了一下，默然收回了目光。
顾之音轻笑一声，如同调戏了良家妇女那般，心情十分愉悦。
就着美色，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两杯。
天色渐暗，刺目的烈日逐渐削薄了灼热的温度，晕至天边化作整片夕阳，如宫廷御酒般醉人。
顾之音本是被宫人引着出宫，身上的法力半点削弱之势都没有，她便知道梵泽离她不远。
“我识得路，你先下去吧。”顾之音顿下脚步，慵懒的衣裙下摆随之坠地，如血如火。
“顾小姐……奴婢奉皇上之命……”
顾之音哪里有耐心听她叨叨，厉色道：“下去！”
“……是。”宫女抖了三抖，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些，顾之音索性靠着宫墙，懒洋洋地打起盹儿来。
梵泽缓步走来时，见到的便是一副这样的景象。
火红的晚霞照在女子身上，像是给她细腻的面容上镀了一层金光，拖曳的红裙在金光下更似燃烧的烈火，她妖魅的面容包裹其中，神秘得勾人心弦。
顾之音一双美目骤然睁开，勾人的眼尾轻轻一挑，“国师看得可还满意？”
梵泽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惊愕，但很快便归于平静，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尚可。”
这不止是顾之音意外了，就连他身后的护卫都出乎意料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说得倒也不错。”
这幅身子远远比不上她自己的肉身，尚可两个字，都是沾了她名字的光。
顾之音缓步走到梵泽身旁，看向他身后的护卫，理所当然地道：“你还不走？”
这护卫不是先前那个，怎的还是半分眼力见也没有？
谁承想那护卫竟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话都没说一句。
顾之音正想直接把他扔出去，就听梵泽十分无奈地唤了一声：“黎川。”
“……主子。”
黎川微微颔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先行回府吧，顾小姐不是不讲道理之人，稍后她自会送我回去。”
“……”
为何是顾小姐将他送回去？
这顾小姐一看便是对主子心怀不轨，怎的主子还任由她胡来！
但绕是他内心再气，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玄奕和无痕就是最好的例子，此刻怕是还在去往泰之山的路上！
“是。”
黎川又冷冷地瞪了顾之音一眼，然后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你这护卫，长得不怎么样，脾气还挺大的。”
顾之音盯着黎川离去的方向，那双目之中的危险气息，似是下一秒就有人要身首异处。
“不过一个护卫罢了，顾小姐何必与他置气？”
他的声音温和有力，听得人不自觉的想乖顺下来。
顾之音展颜一笑，“说得也是。”
美人嘛，有权利娇纵，自是身边的人也该有所不同。
“梵泽，你平日里可有什么喜好？”
骤然听见这个名字，梵泽竟是愣了片刻，随后才道：“无。”
“……”
顾之音没听出他言语中有半点敷衍之意，可这人活着半点喜好也没有，到底有什么意思？
也不是她当真对这凡人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逗弄逗弄他，让他笑一笑，顾之音看着也是舒心的。
可这如今倒是犯了难了。
思索之间，一白一红的身影并肩走向宫门。
一个烈焰似火。
一个澹漠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