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自然不是在说笑。
“小的看来，这说法倒是真的。”天雨斟酌了一下，才道：“见到那位茜茹姑娘的时候，小的也是吓了一跳，看着真的是，容貌风度都和薇夜夫人毫无二致。唯有那双眼睛，没有薇夜夫人的温柔忧郁。”
“这么说，还真是个妙人了。”风灵潇不由得失笑，“那她背后可有什么势力么？”
天雨道：“问过了在皇城的知情人，都不知道她背后是谁，只知道她素日也是独来独往的，从不和人来往。不过，因为我们的三位姑娘出身就是妙妖郡的缘故，皇宫里面派下来的嬷嬷并不用心教导，另外两个姑娘也就罢了，茜茹姑娘却是发起火来了，将教养嬷嬷呵斥了一顿，还差点打伤了一位嬷嬷。”
“……这么凶悍。”风灵潇莫名想笑，一个傲娇版的薇夜夫人，仗靓逞凶？
只怕那位茜茹姑娘也太想当然了。
诚实地说，薇夜夫人的姿色虽美，却也不是绝代风华无可比拟，在风灵潇见过的各个贵人里，她只能算是一般，不说魔后，不说永旭，以风灵潇看来，就连影落都要比薇夜夫人出挑一点。
只是……
有美梦可做总是好的，不是么。
“那我们别管她了。”
风灵潇倒要看看，一个独来独往又仗靓逞凶的嚣张美女，是不是真的能入了贵人的眼。
不过，在这一次选秀结束之前，她几乎都已经能肯定，不管是众人觉得最有可能的人选，还是众人觉得最不可能的人选，都不会是二皇子选择的最后结果。
最有可能的那一批人，自然是魔后的母族，化灵族的秀女，以及其他诸位大权贵的嫡女，因为这些秀女的出身，不可不说绝对是对二皇子的一大臂助，魔帝现在和魔后的隔阂虽然破冰，却也没到放松警惕的程度。而最不可能的，当属明明白白归于灵刹麾下的那几个家族，妙妖郡的猫族，以及猫族之下附庸的猞猁，还有依仗剑魔的魔狼族、白虎族等。这几个族群里出来的，就算是容貌再美法力再高，也是二皇子不会去碰的——万一娶了个女间谍回来岂不是尴尬？好吧，最关键的是，太危险了，鬼知道洞房花烛的时候，会不会遇刺。
但是没出几天。风灵潇发现自己的麻烦还真是源源不断了。
原本上面提到的几个，猞猁族的没有出什么秀女，魔狼和白虎倒是一起出了三个。然而她们来皇城也只是投奔的剑魔，风灵潇和灵刹也不过意思意思送她们点东西就完了。就是没想到，这一天，剑魔居然把三个女孩子都领了过来，叫她们在大厅里站成一排，直接对着灵刹道：“你从她们里面挑一个做侧妃吧，其余的当妾室也行，留下来伺候也行。”
灵刹和风灵潇顿时都懵逼了。
风灵潇只得苦笑着低头喝茶，而灵刹无语许久，道：“您还是让她们老老实实参选吧。我跟师父发过誓，绝对不再娶别人的。”
“他算个什么东西。”剑魔冷笑一声，重重地把茶杯给搁了下来，“灵潇现在已经是你的王妃也就算了，但是侧妃的位子，还能给你添个臂助。你也知道了，别说你自己是个大魔就万事无忧。这大魔，又不止你一个。”
您这么说话是很容易被追杀的。风灵潇不禁默默吐槽，很好，很强势啊！
然而灵刹也不是好惹的，慢悠悠就呛了回去：“舅舅这么多年经营也不还是这样。”
“你！”剑魔顿时火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然而，灵刹依旧在低头喝茶。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
风灵潇真想扶额，然而，她真的只能出面了，不给剑魔一个台阶下，她说不定就要被这两人逮在这里，左右为难一整天了。
想着，也只能含了一分浅笑起了身，道：“舅舅您别动怒，既然三位姑娘来都来了，便让她们先在影宫住着吧。且不说灵刹一时之间才认识这几位姑娘，她们可都还是要去选秀的，就算是二皇子看不上，说不定陛下有心，留下来当个女官不也是挺好的。总之现在事态未定，还是不宜这样擅自主张，若是让陛下知道我们这么提早截胡了，这不是大罪么。不如先在这里住着，我们都多照拂照拂，彼此熟悉了，万一日后真的不成，我也好按着几位姑娘的心意谋划谋划不是。”
风灵潇感觉自己的情商都在这一刻爆发了。而剑魔一听她这么说着，也算是有了个台阶下：“哼，你这么一个大魔，说话竟不如一个十几岁的人类。既然外甥媳妇这么说了，我也就先这样。不过就外甥媳妇说的，毕竟还有些眉目，在你这里住着也不好，我便先把她们带走了。”
事情到这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了。风灵潇急忙将这一行人都送了出去。
这选秀的事情，真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越来越热闹了啊。
风灵潇就带着一脸好笑转回屋子，却发现灵刹已经不在正厅，便依旧带着一脸笑意，回了后院，却发现他还是不在，便想到他可能去了书房，略略想了想，还是往书房去了。
走到书房外面，她却眼尖地看到雁北也正在走向书房，便起了个坏心眼，故意躲在花丛后面。不料雁北走到花丛边，就忽然跪了下来：“娘娘。”
雁北这么一来，反而让风灵潇吓了一跳：“我的天，我都忘记了你们魔族五感特别灵，没吓到你反而叫你吓了我一跳。”她好笑又好气地抚着胸口，“你别这样，快起来。”
雁北终于站了起来，风灵潇却发现一向木着脸不苟言笑的他，脸上带着一微妙的“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心下正疑惑着，却听他道：“娘娘，属下先去给殿下送信了。”
“去吧。”风灵潇笑笑，看着雁北走进书房，便也跟在他背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走了进去。
走进去的时候，灵刹已经收起了信物，似乎不愿意当着风灵潇的面阅读，只是收了起来，让雁北出去，笑道：“你还能跟舅舅那样的人周旋，我也是服了你了。”
“那有什么，舅舅还是个大魔，当着小女孩子的面总不想丢脸。要是真的胡搅蛮缠起来，硬是要留人在我们这里，我们才是最麻烦的。”风灵潇不由得笑笑，仿佛无意地道：“对了，刚才雁北怎么见了我慌慌张张的呢，不是达生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吧？”
“有吗，我看他是见你躲在花丛后面鬼鬼祟祟的，怕你是想找他麻烦吧。”灵刹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在这宫里想找谁麻烦就是谁死。”
风灵潇无辜地看着他：“我可从来没有找过谁的麻烦，你们越说越可疑。”
灵刹干脆选择不回答，只是换了个话题：“你说这次选秀，会是谁渔翁得利呢。”
渔翁得利？风灵潇有些莫名，但是再一想，可不是渔翁得利么，这魔后一系，又得和魔帝对抗了吧。
“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我们遭殃就行。”风灵潇忽然笑了，“反正人类选妃都是一出很热闹的好戏了，魔族的皇子妃呢，这不就更是了。”
莫名的，风灵潇没有追问关于达生的信件的事情。这一件事，就被轻轻揭过。
而这选秀的二选还没正式开始，也很快就闹出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在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正式二选的时候，来自百灵鸟族的一个秀女被下毒毁容，而化灵族的秀女在自己的居所里遇袭；而后没过两天，另外一个来自雪狼族的秀女被半夜围攻，虽然仗着自己法力高强杀出了一条血路，然而还是被打伤了；再然后，就是各地秀女纷纷哗然，魔帝也下旨让她们统一住进了一个园子里，把她们给统一保护了起来，这样的惨事，才终于得以平息。
只是，就算是不敢说，不能说，也有很多人暗地理猜测着，这些事的发生，和魔帝不无关系，至少，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肯定是有他的纵容的。
而风灵潇觉得直接就不用怀疑了，魔帝可不就是这个鸟德行么。而且再一听这三个出事的秀女的宗族，她更是在心里觉得是了。
百灵鸟可不是曾经依附于祖树的么，化灵直接是魔后的母族，而雪狼，那也是二皇子的死忠啊，风灵潇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守在灵刹神祠门外的那些魔族里面，可不就有一个雪狼族的美女么。
到现在风灵潇也算是知道那些大都是什么东西了，白衣银发尖耳，手拿瑶琴的女修肯定就是雪狼族的，青衣竖瞳用淬毒弓箭以及暗器的，肯定是青蛇，而那个佝偻着背的独眼侏儒和其他的几个，风灵潇死活想不到有什么别的特征，因此也就没弄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或许魔帝，就是想弄一弄那些已经知道了的，参与了二皇子阵营并且对灵刹下过手的家族吧。
想着，风灵潇不由得有些头疼，果然是伴君如伴虎，明明的魔帝自己玩帝王养蛊术玩脱了，如今却又自己出手整那些在他自己看来出格了的人。
不过，这个事情既然已经这么复杂了，她还是别参合进去了，保护好灵刹和剑魔这边的人就行。
想着，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起身走出了院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初冬了，魔界皇城不偏不倚就处在南北交接处，正好偏西，所以这四季倒是挺分明。早上下了霜之后，满院子的红叶上就结了许多漂亮的冰花。风灵潇穿着早已预备好的冬季衣裙，倒也不觉得冷，只是心情一片大好地看着这些冰花，嘱咐着身边的凉云：“待会吃早饭的时候叫你天雨姑姑出来和我一起吃，殿下他又一大早被叫进宫里去了，我闷得慌。”
凉云微微皱眉，刚要告诉风灵潇昨晚上天雨就出去了，却眼尖地发现天雨拎着食盒走近了院子，急忙指道：“娘娘，你看，天雨姑姑可不是来了。”
“我知道殿下出去了，这不是过来和娘娘聊聊么。”天雨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凉云，厨房里面正放着好吃的呢，你还不快去。”
凉云也习惯了，知道天雨这是有事要和风灵潇私下说，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就出去了。风灵潇好笑地带着天雨进了房：“怎么，你昨晚出去，是从你家墨迹那里知道了什么事情么？”
天雨放下食盒，神情却严肃了起来，从戒指里取出了一副画轴递给了风灵潇。风灵潇打开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画轴上的画面，却正是当初她刚到神魔大陆，到灵刹祠外，去帮灵刹取回寂夜的场景。而且，正是她在被白衣女的瑶琴击中手腕、一个后空翻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在落地发现了那些暗器之后，下意识地拿起了寂夜，紧闭眼睛挡在了自己面前，瞬间，寂夜就忽然发出了紫色的耀眼光芒，将那些暗器都弹了回去，那些围攻她的魔族，也立刻散去了。
“这，这是我第一次碰到灵刹的时候……”风灵潇愕然，“天雨，你这幅画，是哪里弄来的？”
天雨沉声道：“是墨迹从那个雪狼族秀女的身上取得的。娘娘可知道，那秀女是谁？”
风灵潇神色一变：“别说就是画里的这个雪狼女。”画里的雪狼女容貌也不过尔尔，至少在风灵潇看来还没达到可以选秀的地步。
天雨摇摇头：“自然不是。”随即，又低声道：“那秀女，是画中女的嫡妹。画中女，乃是庶出。当时那秀女被围攻重伤后，便送到了宫里的御医那里。身上，却掉下来这一副画。”
风灵潇顿时愕然：“这么说雪狼族秀女被围攻的事情，很可能是自导自演想让魔帝怀疑灵刹恶意报复的？这手段太拙劣了点吧——不对啊，那这么一说，二皇子一系的秀女纷纷遇袭，这，这不都成我们的锅了。你这画不是墨迹私下藏下来没让陛下看到的吧？”
天雨急忙道：“我和墨迹可不会做这样欲盖弥彰的事情，这画的原件是拿给陛下了，这只是复制的。墨迹不是蠢人。”
风灵潇死死盯着这画：“这事情，灵刹知道了吗？”
天雨道：“七殿下也是刚才出去才知道的。现在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风灵潇“嗯”了一声没再搭话，只是皱着眉把画卷收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道：“这件事情不管陛下会怎么判断，可能受损的就是二皇子和我们家殿下了，这受益者会是谁？三公主？四皇子？十皇子？墨迹怎么说的？”
“墨迹刚才传来的消息，是陛下把二殿下和七殿下都招进了宫里了。”天雨略略思忖了一下，“我感觉是四皇子做的。”
“……怎么说。”
“因为他比较蠢。三公主不会这样，十皇子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风灵潇愕然了一下，到底还是把“谁说四皇子蠢”给吞了下去。
因为她也确实不知道四皇子的智商情商下限，也不懂影落到了他那里之后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只是，想到这个主意的，却不止是她了。
此刻，在魔帝的夜辰宫里，二皇子和灵刹这两个死敌，倒是出乎意料地和谐，谁也没有指责谁，看着魔帝叫人打开的那张图，这两个人都露出了一个“我去真是蠢货谁TM会把这个带在身上简直是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构陷就是不知道会害到谁”这样的表情。
见两个儿子都一脸不可言状的无语，魔帝倒是先开口了：“影晖，这次选秀，事关你的婚姻大事，这损害对你来说，是最显而易见的，你觉得是谁做的？”
影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认为是谁就是谁吧，儿臣并无话可说。真是儿臣做的话，以后还有谁敢投奔儿臣。”
既然都已经做过了而且受过罚了，影晖也不怕承认。但是这种斗争里，若非真的快要被整死了，实在是没那个卖队友的心思的。拿这样的法子来想构造“二皇子设计诬陷七皇子”的事实……实在想不出这皇室里还有谁这么蠢的。
但是，能拿到这幅画，却也说明，那个人虽然点子蠢了些，却已经成功收买了当初那几个围攻灵刹的人。影晖心里不由得一紧，他们之中，是谁当了叛徒？
“灵刹，这幅画上的场景，是真的吧？”
灵刹道：“按照灵潇后来跟我说起的，确实是真的。”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儿臣这仇还是要报的，既然人把画像都弄出来了，儿臣也不能不动手。”
这后面一句，更是表示，灵刹压根在这之前真没想过要继续追究，但是现在不得不追究了。
所以，也不会是他做的。
魔帝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不由得冷笑道：“很好，你们两个都很好，这个办法实在是蠢得让人不怀疑是你们两个的手笔。不管真正是你们两个谁做的，都怀疑不到罪魁祸首头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