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禾身为旁观者,自认能将这局面看得更加清楚,

“五爷一时冲动说出那番话,估摸着心里也后悔,却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过来,福晋您去给他送汤,也算是给五爷一个台阶嘛!”

咏舒一向能屈能伸,先前为了修花田,她也曾绞尽脑汁的想法子讨好弘昼,然而人都是有底线的,弘晈那件事,便是她的底线。

她早就跟弘昼表过态,一再强调不要再怀疑她,他信誓旦旦的应承,到了又是这般,咏舒对他已然失望透顶,甚至不愿再去改善两人的关系,

“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向他低头认错?”

“这夫妻之间,很多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您只送汤即可,无需道歉,他顺着这台阶也就下来了,不至于再冷战。”

月禾想得很简单,然而咏舒却考虑得很长远,“然后呢?他来宁昭院,与我说笑逗趣,佯装宠爱,等到再发生什么事,再一次说那种狠话质疑我,羞辱我,这样周而复始的伤害,有意义吗?”

尽管咏舒没有对他动心,可她是个人,她也是有尊严的,弘昼屡次质疑,认定她对弘晈念念不忘,悲愤如她,并无一丝缓和关系的念头,

“若无信任,我宁愿就这样冷淡下去,也不需要虚假的宠爱。恩爱的假象一旦撕裂,便是血淋淋的伤口。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应该及时止损,否则只会遍体鳞伤。”

她不想再给弘昼羞辱她的机会,无论月禾如何劝说,她始终无动于衷,不肯去书房找他。

咏舒转身进屋净手,而后便回了里屋,星彩故意在外头跟月禾说话,“我听说,最近五爷的心情不好,总是无端发脾气,就连一向贴心的小进子都被训了好几回呢!”

星彩一再给她使眼色,会意的月禾顺势道:“八成是咱们福晋没示好,五爷心里不自在,这才把气撒在下人们头上。”

“唉!他们可真是倒霉呀!平白无故的被当做靶子。”

“若是五爷跟福晋能和好,兴许五爷就不会再找他们的茬儿。”月禾晓得福晋心善,才会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希望福晋看在下人们的份儿上,主动去见五爷。

里屋的咏舒听得一清二楚,她又岂会不懂这两人的小心思,不管她们耍什么花招,她都不可能就范。

实则星彩没撒谎,这几天,小进子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主子格外容易发火,他时刻小心谨慎,生怕又惹怒主子。

弘昼一直在琢磨,咏舒的胃病究竟是真是假,她年纪轻轻的,怎会有胃病?为探寻真相,他命人将咏舒出阁之前看诊的大夫给请了过来,查看她的脉案。

大夫不敢撒谎,将脉案奉上,如实回禀,“福晋出阁之前,身子一向康健。今年三月间,她的家人说她不肯用膳,绝食了三四日,草民应邀诊治,她的胃病便是在那个时候患上的。”

三月间?那正是皇帝为他和咏舒赐婚之际,弘昼猜测那时咏舒心系弘晈,接受不了这婚事,才会绝食以抗吧?

原来她真的有胃病,而她的胃病皆是因弘晈而起!

得知真相的弘昼越发愤慨,她那么深爱弘晈,为了他不惜绝食,又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如今她已嫁人,弘晈也已定下亲事,哪怕命运不公,她也该接受才对。

她曾说过,会放下过往,忘记弘晈,她应该不至于做出背叛他的事来,可为何他二人会在寺庙遇见,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安排?

弘昼苦思冥想了许久,始终得不出个结论来,心烦意乱的他干脆去找老四。

想起上回老五所说的那件事,弘历随口问了句,“你不是打算在弘昌身边安排线人吗?可还顺利?”

抿了口茶,弘昼点头应道:“微雪已被弘昌赎身,纳为妾室,一切都很顺利。”

饶是如此,弘历仍有疑虑,“这人靠得住吗?不会反叛吧?”

弘昼敢放这条线,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她弟弟在我这儿,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应该有分寸。”

如今的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涌动,弘历认为弘昌有异心,这才会让老五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弘昌看似好色,不务正业,实则脑子里弯弯绕绕多得很。你叮嘱你的人千万小心谨慎,当务之急是得博取他的宠爱和信任。线放长一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她。”

“四哥说得极是,他这种阳奉阴违之人,必须防着,我会谨慎安排,不会让他抓到把柄。”

论罢正事,下人摆上酒宴,两兄弟举杯共饮,闲话家常。

弘昼心事重重,饮酒像喝水一般,若搁以往,他肯定会跟老四诉苦,但此事关系到咏舒和弘晈,弘昼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借酒浇愁。

弘历是过来人,即使老五没明言,他也能猜得出来,老五这是为情所困。

兄弟二人同病相怜,但弘历比他更凄惨,只因他心爱的女子逃走了!

毫无征兆的,苏玉珊就这般逃出了京城,逃离了他的视线,弘历遍寻未果,还不敢声张,一旦被皇室知晓侍妾逃走,那她的命便不保了!

即使她逃了,弘历还是忍不住为她着想,一直对外瞒着此事。两厢对比,他只觉老五身在福中不知福,

“人在你身边,便是最大的恩赐。有误会就该及时开解,莫要为了所谓的面子而冷落于她。你可有想过,假如某一天,她突然失踪,你再也找不到她,你又当如何自处?”

弘昼无谓笑嗤,“见不到便罢,反正我身边还有很多女人,我还能缺女人不成?”

“是,你不缺女人,可是有些人,她无可替代。”一想到失踪的苏玉珊,弘历便心如刀绞,苦口婆心的规劝弟弟,

“平日里你不当回事,认为她可有可无,等到真正失去时,你才能深刻的体会到,她对你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那样的情形,弘昼无法想象,只因他认为咏舒不可能离开他,即便她不喜欢他,但为了她的家人,她不可能离开的。

老四慨叹丛生,弘昼不觉好奇,“四哥你这是怎么了?怎的今日说的话如此深奥?”

掂起酒杯,弘历眸光微黯,苦笑道:“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你肯定不理解,因为你没有失去过。”

弘昼越发诧异,“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弘历但笑不语,仰头饮尽杯中酒,不愿细说。

兄弟二人皆不顺心,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很快弘昼就有些醉了,醉了酒的他不断的念叨着咏舒的名字,弘历猜测他应该是与福晋闹了矛盾。

不忍见老五重蹈他的覆辙,于是弘历决定帮他一把,遂将小进子叫过来,低声嘱咐着,

“你且回府去,跟你们福晋传话,就说老五醉了,要求她亲自来接,否则他便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