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荭儿的话，皇后听了却是一头雾水，伺候在一旁的茉莉生怕皇后一个不忍，便冲到尚药局救人，笑吟吟地道：“你慢些说，说清楚了，似这般颠三倒四，叫娘娘怎么帮你们呢？”
葛荭儿面上一红，知道自己太过着急，有些失态，便低着头道：“是，这件事，说起来，也怪奴婢，昨日，奴婢和傅蓉儿还有两个新来的宫婢一起洗头，洗完头，傅蓉儿将自己的头油拿出来，分与两个新来的宫婢使用。尚药局内一向忌讳胭脂香粉等物，怕把气味沾染到药材之上，奴婢当时，虽闻到蓉儿的桂花油有些香味，却觉得味道清澹，转天一早，也能散了，却没想到，还是叫华姑姑闻到。华姑姑之意，本是要打蓉儿百杖，两个新来的奴婢一人二十杖，同屋之中没有规劝，亦一人罚十杖，蓉儿她心善逞强，将一共两百四十杖全揽在自己身上。”
皇后听了，焦急道：“这样的过错，便罚百杖，她华玉屏是要杀人么？那芙蓉还要逞强，她不要命了么？这里面怎么还扯到曦妃上了？”她那糯糯地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
一旁的茉莉劝道：“娘娘莫急，各处管事都有些平时教训宫女用的竹杖、戒尺的，她们又不似宫正司当差的宫女太监孔武有力，所以有时责打的数便会多些。”
皇后汪青蹙着眉毛，道：“她们敢是要动私刑么？”
茉莉道：“娘娘，她们用的东西，本就没有宫规刑杖沉重，按以往惯例，宫规刑杖是五尺，只要没过五尺，便不算是私刑。其实，很多时候，她们的十下，也没有宫正司的一下，来得沉重。”
皇后望着葛荭儿道：“那华玉屏现在手里的家伙是多长？”
葛荭儿道：“大约四尺七八寸的样子。”
皇后轻阖了阖双眼，道：“我现在没有空同你细究，晚上，你同华玉屏一起来坤元宫，我有话问你们。”
葛荭儿道：“是。”
皇后又道：“那曦妃是怎么回事？”
葛荭儿道：“曦妃娘娘只是来看配的人参养荣丸配得怎么样了，恰巧赶上了，便说要行责罚，应当请宫正司的来。”
皇后轻吸了一口气，道：“罢了，茉莉，你回去取琵琶过来。翠芝，你去传话曦妃，不必同她说其他的，只说我这里茉莉新得了一首曲子，本宫请她御花园一同品鉴。”
二婢听了，领命去办差。
皇后又对葛荭儿道：“你，先回去，绕着些，别同曦妃碰上，免得再牵连于你。”
葛荭儿道：“是，只是傅蓉儿她，还请娘娘大发慈悲，救她一救。”
皇后道：“曦妃一走，华玉屏自然有法子救她。”
葛荭儿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皇后，道：“是，奴婢明白。”
当傅蓉儿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只觉得身后像被滚油泼过，又让人拿小刀一刀一刀地剜着肉。
傅蓉儿迷迷湖湖地道：“好疼啊。”
“亏你还知道疼，往后老实些罢。这下子该知道正经的刑杖，不是我姨母平时手里拿的那玩意儿比得了的罢？”说话的是典药马素。
傅蓉儿勉强用力，挺起上半身，看着周围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的摆设，眼神一片迷茫。道：“我，我这是在哪里？”
“好生趴着，别起来，你的腰不能用力。这是华司药的屋子。”一个柔柔地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典药廖碧英。
傅蓉儿虚弱道：“啊，我怎会在这儿？”
马素在药水里投了一块手巾，交到廖碧英手里，道：“还说呢，宫正司的刑杖，没有十下你便昏了过去，曦妃娘娘本来还打算拿凉水把你浇醒，天可怜见，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派人来请曦妃过去听琵琶，倒是救了你这小东西一命。”
廖碧英将手巾冷敷在傅蓉儿腰上，道：“腰是枢纽，好在没有伤到骨头上，不然的话，我这心里，该怎么好呢？”
傅蓉儿此时，却还未想起廖碧英所指，只是喃喃地道：“任可儿呢？”
廖碧英道：“可儿没事，回屋歇着了，你问她做什么？”
傅蓉儿道：“都怪我，连累她跟着挨打了。”
马素过来的晚，不知道傅蓉儿所说的事，只拿眼睛望着廖碧英。
廖碧英笑道：“你啊，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别人怎么样呢？”
马素一旁净水洗了手道：“这可是你带出来的人，都和你一个脾气。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个，透着就叫人觉得假。”
廖碧英道：“难道，你能看着别人因你挨打，还会若无其事么？”
马素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会叫人因为我挨打。”
廖碧英别过头，轻轻揉着傅蓉儿的伤处，道：“对，你只会自己动手打人。”
马素道：“我一个典药，偶尔打几下犯错了小丫头子，怎么了？我姨母也会打她们，别的各局各司各宫，哪儿的小宫女不挨打的，你总跟我这儿矫情个什么劲儿呢？”
廖碧英道：“倒是我跟你矫情？你们心自问，你真做得到你打那些小丫头时，全是因为她们做错了什么了么？就没有你泄私愤的时候？”
马素抿了抿嘴，往一旁又拿了瓶药来，道：“罢、罢、罢，我不同你辩，你若不是一味的对她们宠惯，也不至于有今日，你也不至于今天失手，打到她腰上。”
廖碧英接过药，轻骂一声：“胡搅蛮缠，倒叫你说得，我还该没事找个由头，打她们谁一顿，才能免了今日这祸了。”
马素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廖碧英一边替傅蓉儿上着药，一边道：“我也不想打别人，只想打你。”
马素白了一眼廖碧英，道：“你想打我，等你升了司药时，我由你随便打来。”
一旁趴在床上的傅蓉儿，听她二人做着无谓的争吵，还总是围绕着要不要打她们这些小丫头，早已烦燥得恨不得把窗子打开，狠灌一阵凉风才能平息心底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