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碧英看傅蓉儿一派豪迈，心里暗道：“眼下看你硬气，待一会儿，真到了我手里，我看你还硬得起来的。”便脸上含着笑，轻抚了一下傅蓉儿的头发，道：“要是一直这样乖觉，又何必有今日呢？唉，走吧。”
一时，诸人回到正堂。
傅蓉儿立在当中，廖碧英从条桉后面取出一根五尺来长的木杖来，道：“傅蓉儿，其实，还多亏了你提醒，这个东西，弄这么多来，有什么用，长个一分，短个半寸的，也未见得抡在手里，就有多么大的不同，挨打的人，恐怕更是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我又何苦来，弄那么多琐碎的玩意，就你们看了就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疯癫了呢。”
傅蓉儿看了一眼廖碧英手里的木杖，道：“是么，早知道您这般通情达理的，我直同您说，毁了那玩意，又何至于又有今日呢？”
廖碧英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那不一样，你不这么闹，我还真舍不得，必定，那些东西，也是我这几年辛苦搜罗来的。”
傅蓉儿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之中满是苦涩。
廖碧英手里拿着木杖，指了指地面，道：“跪下。”
傅蓉儿歪过头，看了一眼廖碧英道：“我为什么要跪下？说到底，咱们还是一个品级，我的跪，你未见得便受得起，你要打，便这么打吧。”
廖碧英轻叹一声，笑道：“这会儿又硬气什么呢？”说着，不轻不重地往傅蓉儿的身后挥打了一下。
傅蓉儿不自主地往前一踉跄。廖碧英随手指了两个宫人，道：“你们两个，按着点她，别叫她跑了。”
傅蓉儿忍着疼，道：“等等。”
“怎么，想要求饶了么？这会儿，似乎有些晚了吧。”说着，又要往傅蓉儿身后挥去。
傅蓉儿道：“你手里的这玩意，有多长？”
“四尺九寸七分，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于傅蓉儿突如其来的发问，廖碧英并不能理解。
傅蓉儿轻轻叹道：“还差三分。”任凭左右将自己按住。
廖碧英道：“对，差上三分。”
傅蓉儿轻叹一声，道：“三分，想来，若是量的时候，稍有不慎，就能量错了。若是短了，还好办，若是比这四尺九寸七分还长，又该怎么办呢？”
廖碧英道一声：“多话”，又连往傅蓉儿的身上，挥打了几下。
傅蓉儿忍着痛，道：“你这用的是什么木头？”
廖碧英道：“紫檀。”
傅蓉儿轻哂一声，道：“紫檀，可是比柳木硬多了，这么好的紫檀，真是暴殄天物。”
廖碧英沉默下来，连着向傅蓉儿身后挥打起来。
傅蓉儿一时忍耐不住，“哎幼”一声，扑倒在地。
左右两个宫人，望了一眼廖碧英，唤一声：“廖司药。”
廖碧英道：“喊什么喊，把她身后衣裳褪了，我要着实地打这个不当差没眼色的懒丫头。”
傅蓉儿听到这里，愣了，她之前，能猜出廖碧英是喜欢打人，却不曾想到廖碧英若是当真以打人为乐，多半便更爱实打实地打在肉上。而自己，却从来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况且，一则廖碧英打人也不是每一次都要剥被打着者的衣裳，再则，那时候的傅蓉儿，虽是同情挨打的人，却还不至于对挨打的人真就能够感同身受。
想到此处，傅蓉儿一边挣扎着，一边道：“廖碧英，你凡事做得别太过，我虽点头受了你的打，我却没犯什么罪过。不管是到了宫正司，还是到了刑部大堂，我没犯霪罪，就总是要留些体面的。”
廖碧英也道：“体面，你如今这个样儿，还谈什么体面？你老老实实地，叫她们把你身后的衣裳褪了，着实的让我打过了，今天就先放过你。”
傅蓉儿头上流着汗，喘着粗气，道：“你，你刚才打的，已不止二十下了吧？”
廖碧英道：“刚才打的是裙裳上，没打到你的肉上。”
傅蓉儿轻轻摇摇头，眼神之中满是苦涩地道：“你，比我想的还要……就真不能还拿你当常人去看。”
廖碧英也不执着于要傅蓉儿褪下衣衫，一连叠地向傅蓉儿的伸后抽上了十几下。
傅蓉儿咬着牙齿，忍着痛，道：“廖碧英，你，你……”
廖碧英停下来，俯身凑到傅蓉儿耳畔，道：“你这丫头，我看你就是贱，你说我爱打人，我看你是爱挨打。我想起来了，当年，你就能把一屋子连坐下的几百板子，都揽到自己身上来。到了今天，你还要再揽一回，我又怎么会不成全你呢？你放心，之后的日子，有你好受的。你不愿褪下衣裳，让我打你那贱肉，没关系，我有的是功夫。你记住了，尚药局，如今是我的天下，不出一个月，我让你每天求我来打你。”
傅蓉儿别过头去，轻阖了眼眸，不再说话。眼前这个人，早已不能按常人去看，分明就是个疯子，自己又何必再同她说太多呢？
廖碧英看傅蓉儿不理自己，也不同说什么，只微微一笑，又拿起那根木杖来，往傅蓉儿身后招呼。
傅蓉儿受了疼，忍耐不住地两脚直登，一双手想要回手去揉一下身后，却被人按住了。
廖碧英傅蓉儿身后又打了十来下，停了下来，自忖傅蓉儿身后，右面的那团血迹，比左面要大上一些，便绕到别半前，继续打了十来下，依旧觉得两团血迹大小不一，便抡起木杖来，狠命往血迹小的那面盖去。
傅蓉儿一时间，只觉得身后疼痛连着疼痛，她张了张口，想要求饶，又觉得太过没有脸面，想要咒骂，却又觉得没有方才硬气，她的嘴动了几动，却没有发出完整的字句，只余下：“你、你、我、我”这般的零散字眼。
“尚药局如今可是好热闹啊，孤在明华宫，都快听到你们这儿闹了起来。知道的是你廖碧英没本事，不知道怎么管教底下这些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父皇新立母后，有什么意见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蓉儿放下心来。阖着眼，再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