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忽地愁绪满散，轻笑一声，道：“我是问你，你喜欢他么？我不是问你，配得上配不上他。你和他之间，差得有天地之远，那还用问么？我只想问一问，你本心，倒底喜不喜欢他？这般欲拒还迎的，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傅蓉儿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这些，我心里乱极了。你还有什么事，赶紧和我说。”茉莉的问话，太过直白，直白得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只能这么说一声“不知道”，再没有别的加复。
茉莉收敛了笑意，复又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有一件事，要同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黑夜之中，傅蓉儿看不清茉莉的神色，却也听得出，她言语之间，隐隐有着一股哀愁。若在平时，傅蓉儿还会取笑她几句，只是这几日，她心情本就不好，再加上此时身后又痛了起来，便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说是什么事吧。”
却说茉莉本以为傅蓉儿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一时间，也怔住了，却隔了许久，方道：“你跟了殿下之后，能把我调去，让我伺候你么？便是不让我伺候你，也让我跟在过去，做个粗使的丫头，你看好不好？”
傅蓉儿眉头紧皱，道：“这是怎么话说的？你我是旧日同僚，我怎么好让你服侍？更何况，你是伺候过先皇后的人，殿下也不会让你伺候的，如今，他背负的骂名够多的了，不能再多一件了？怎么，你是在坤元宫里住得不好么？是啊，你现在肯定不如当初，现在都到厨房里伺候去了。你放心，我若还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我们会想法子帮衬你一些的。至少也要让你当个主事才是。”
茉莉有些窘迫地道：“不，继后她对我还是挺好的，是我自己不想到前面来伺候的。我实在不想看到先皇后在时弄的那些摆设都换了模样。你就说，你答不答应我吧？”
傅蓉儿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成了么？”心中却暗暗地道：眼下答应得容易，可是自己如今尚在自身难保，哪里就能一准保得了能让茉莉过去伺候二殿下呢？
听到傅蓉儿答应下来，茉莉满怀欣喜地道一声：“一言为定”，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茉莉的话，傅蓉儿终究是记在了心上，同僚多年，她终究不想让茉莉失望，只是，和她一起到二皇子身边，真比在坤元宫里强么？她并不敢确定。
转眼又是几日，继后董颐真似乎才想起了耳房里还有一个傅蓉儿，便命人将傅蓉儿叫了过去。
再次踏足到皇后的寝殿，傅蓉儿的心里，依旧乱乱的。
这里，曾经是她每天都要进出个三五回的。到现在，里面的各色摆设，却都与她在时大不相同，一切是那样的陌生，让她的心里，不敢承认，这里便是当初先皇后所居的坤元宫。
眼前的继后，行事也不似当初还是昀妃之时，那般素雅温文，如今的她，一举手，一投足，无处不尽显皇家气象。
又是一袭明黄衣衫的董后，望着面前跪着的傅蓉儿，轻轻地啜了一口茶，道：“身上的伤，可养好了？”
傅蓉儿低着头，恭敬有礼地道：“回娘娘的话，皮肉上的伤，已经好了。不过骨头上的伤，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好，眼下还看不出来。”
董后放下手里的那盏茶，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确实是急不得的。你放下心来，只管慢慢地养伤。就是了。”
傅蓉儿只低头道一声：“是。”
董后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有些事，说起来，本宫也不想到最后，就落这么一个了局，可是，你也知道，历来天家无情。这件事，也怨不得本宫……”说到此处，董后瞥了一眼桌上托盘里的小小药瓶，又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绿珊会意，端了起来，走到傅蓉儿面前，停了下来。
董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更稳一些，而不是让人一听，便能感到忧伤，她慢慢地道：“这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里面是什么，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的。”
听到此处，傅蓉儿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只是恭谨地道：“请娘娘明示。”
董后继续慢慢地道：“八年前，宫里曾有人下过一样鸩毒，无色无味，久之，可令人毙命于睡梦之中。”
董后口中所说的，是当初婕妤苏氏所为，她曾先后给皇后汪青还有当时还是兰婕妤的昕妃，下过毒，其中给昕妃下的，便是这个。
傅蓉儿听到此处，自知皇帝是要用这个东西，处死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这样一副毒药，总是比之三尺白绫、或是一把匕首，要好上许多的吧。
至少，走得时候不会那么痛苦。
到少，走时的模样，也不会太过难看。
喝了它，自己就再也不用为二殿下那所不该有的情愫，而烦恼了。
想到此处，傅蓉儿毫不犹豫地，便伸手从绿珊手里的托盘上，拿过了那小药瓶。
董后道：“你也先别急着喝，本宫同你说，一开始，皇上确是有意要处死你。不过呢，本宫同皇上面前，再三的周旋，终于，还是给你换了一条活路，你想不想听。”
傅蓉儿听了，心里微微一动，手里却又紧紧地抓住了那瓷瓶，生怕自己一激动，跌落了那药瓶，又是一番罪孽。
董后又喝了一口茶，方道：“皇上给了两条路，一条，二殿下封瑱王，三殿下入主东宫。你入瑱王府为侧妃，这是一条活路，于你，也是你这一生，最大的福气。而另一条路，于你，却是死路，你还要不要听？”
傅蓉儿心下踟蹰，这条活路，于她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好。可是，二殿下，做为正宫国母所出的皇子，却又彻底的失去了登临大宝的可能。
然而，那死路又是什么呢？傅蓉儿抬起头来，望着董后，道：“娘娘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