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看到马素百般撺掇自己交出傅蓉儿，华玉屏越不敢同马素说出实情来。
若没有当初皇后的话，她说不定真就咬咬牙，将傅蓉儿舍了。可是，如今，一头是皇后，一头是圣宠如日中天的曦妃，这二人，如果可以，她两个都不想得罪。
眼下曦妃紧逼，她若只是拿一个将死的邓苹去搪塞，曦妃震怒，纵然不能把尚药局上下人等一并治罪，她这个司药，也是逃不过去的。
如果真把傅蓉儿献出，且不说，眼下傅蓉儿虽然说得漂亮，说什么要保尚药局，情愿被交给曦妃，可是真到曦妃面前，这可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到那个时候，傅蓉儿若是若再说出什么激怒曦妃的话，曦妃只怕怒火会更盛，即便是不迁怒尚药局，傅蓉儿的性命也是难保的。
除非，这个时候，能有皇后一道儿明旨，或是干脆，让皇后来救傅蓉儿。
皇后能救，固然是好，可是，若皇后来得不够及时呢？傅蓉儿又该怎么办？眼下，曦妃将尚药局上了锁，多半也有怕这里面有人去给皇后报信儿的意思罢。
如今，宫正司的刘管事，是躲着尚药局的事走，同马素一块儿去给曦妃奉过参后，便连头也不露了。
对了，还有刘管事在，不管到时是将邓苹交出，还是让傅蓉儿去冒险，刘管事不管多么地想躲，也都是会在的。如今，她不能直接去坤元宫，难道还不能让刘管事去么？
想到这里，华玉屏问马素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马素道：“姨母，不我一个人回来，难道我还能带着几个人么？”
华玉屏没好气地道：“说正经的呢。刘管事没和你一块儿回来么？”
马素道：“没有，这会儿，刘管事怕是还在遐福宫里喝茶吃点心呢，曦妃娘娘说要留刘管事用晚膳呢。”
华玉屏心中暗道：如今曦妃拉拢着刘管事，这两边通上了气，虽说这些年来，刘管事办事一向禀正，可是，哪怕稍微偏向曦妃一丁点，多打傅蓉儿十杖二十杖的，傅蓉儿便是小命难保的。
越想这些，华玉屏越觉得难办，看到满面焦急的马素，缓缓地道：“素儿，这些年，我待你是有些苛责了些，让你总觉得我待碧英，比待你更好一些，可是，你要知道，到底我与你母亲是一奶同胞，我待你的心，是和别人比不了的。”
马素看华玉屏对自己突然和气起来，心里有些打鼓，连退了两步，道：“姨母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些？”
华玉屏道：“素儿，我知道你想要些什么，可是，你想要的东西，不是我说给，便能给你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像外面。这个你是知道的。”
马素心中暗道：“便是知道你给不了，我才要铤而走险。”面上却只是含笑对华玉屏道：“自然，平日里，我虽然在您面前同碧英有些龃龉，不过，说起来，有的时候，她身上很多的好处，也是我所佩服的。”
华玉屏轻轻按了按马素的肩膀，道：“你能这样想，姨母真的很开心，到明年，姨母便要出宫了，到那个时候，不管你同碧英二人，到了何等的境地，你二人都要相互扶持下去，不可为了一级半级一年差不了几两的银子，起了争执。”
马素只轻轻道了一声“是”。
华玉屏道：“好了，你先下去罢，该忙什么，便忙什么罢。”
马素再次道一声：“是”，缓步退出房间。
华玉屏看着马素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时惆怅，暗暗地道：“素儿啊素儿，但愿你能记住今日的话，从此与碧英相护扶持，再不要有什么龃龉。更不要有什么暗害之事。如今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像邓苹所说一样，也到此为止罢。”
想到这里，华玉屏心里一阵苦涩，如果真如邓苹所说，这里面又哪有什么善罢甘休的余地的。害人，哪有害了一半便收手的。她在深宫将近三十年，只见过一片好心，多年以后掺了杂的，行好事，行到最后再也做不下去的，却没有见过做坏事做到一半肯收手的，从来都是越陷越深的。
却说马素退出门外，甩了甩头，彷佛要把刚才说过的话，彻底甩出记忆里一般。今日华玉屏莫名地向自己说出要自己同廖碧英好生相处，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说了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邓苹和她说露了什么。
想到邓苹，马素有些头疼，在她看来，如今邓苹当死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只可恼，当时邓苹已然撞头，却不肯再用力一些，倘邓苹干脆一头撞死，她便能彻底安心了。
如今的的邓苹，还活着，还有一张会说话的嘴，天知道她会不会一时湖涂，说出什么来。
如何让邓苹彻底地闭嘴，如今也是一道摆在眼前，必做的题目。
马素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曾经，她原想着，让邓苹嫁祸傅蓉儿，傅蓉儿百口莫辨，凭着傅蓉儿当初对曦妃的冲撞与得罪，曦妃虽然明面上会让宫正司处置，暗地里一定会盼着傅蓉儿死在牢狱之中。那么，不管傅蓉儿是怎么死的，宫里便都不会查得太细。
廖碧英一向善待下属，一定会去在判罚之前，设法去看傅蓉儿，只要自己到那时，先把廖碧英带给傅蓉儿的东西换了，让傅蓉儿死在牢里。自己再黄雀在后地告发出廖碧英“毒死”傅蓉儿一桉，便可将廖碧英至于死地。
只要廖碧英一倒，自己便是顺理成章的下一任司药。
本来，一切计划得是那样的顺利，偏偏那山参莫名地换了位置。而该死的邓苹，一时话说不清楚，就开始寻死觅活，撞桌角把自己撞了个半死。
马素再次想到那个必死的邓苹，一时来了主意，自己当时给傅蓉儿预备下的药还在，不如将错就错，左右邓苹如今是躺在廖碧英的屋里，邓苹若是中毒而死，廖碧英一样逃不过“杀人灭口”的质疑。
想到此处，马素转忧为喜，缓缓往廖碧英这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