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曦妃在一旁自说自话，傅蓉儿心中着实恼火，这个时候，她之前的伤还在隐隐做痛，那还只是十板子是实打实的，况且又过了这么许久。如果这个时候，再打她五十板，却又没有人来解救，那可是说不要自己的命，也是要了自己的命。
两边都是五十板，都能要了她的命，可是，所不同的是，若是认了偷盗，她便成了一个贼，便是死了，也不干净。这样的脏水，她不能任人泼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认一个言辞无状，却还要连累旁人跟着一块挨打，这可是死也死不安生。
傅蓉儿低着头，慢慢地想着，如何破解这一道两难的问题。
她心里着急，一旁的华玉屏也是一样的着急，看曦妃今日的样子，是打定主意，还是打算要傅蓉儿的命。明面上看着是两个不同的选择，可是其中所不同的是，不过是带着一个贼名儿去死，还是带着愧疚去死的区别罢了。
任是华玉屏在宫中沉浮多年，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只能低着头，慢慢地想着。
曦妃坐在廊下，慢慢地啜饮着香茶，看到傅蓉儿一直低头不语，只道是吓到了，她嘻嘻一笑，拿着茶盅盖，轻轻地刮着茶盅，发出一种轻微，但是十分聒噪，并不悦耳的声音。她也并不急，只是自己玩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彷佛那是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一般，刺耳的声音刮乱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过了许久，曦妃勐然道：“怎么，还没想好要怎么样么？”
傅蓉儿正色道：“曦妃娘娘，凭奴婢如今的身子骨，五十板下来，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曦妃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九死一生，不是还留了一生么？”
傅蓉儿呵然一笑，道：“娘娘，这一生的机率有多低，奴婢想，您也是知道的。不过，您是娘娘，要治奴婢的罪，奴婢只有认罪。您说九死一生里还有一生，奴婢便还能活。奴婢不敢同您辩驳。”
曦妃笑叹道：“早若如此，便好了。早能本分一点，又何至于落得今日？”
傅蓉儿面带笑容道：“如今，也还不晚，您要治奴婢的罪，奴婢认罪而矣，不过，奴婢只能认言辞无状的罪，偷盗陷害的罪名，奴婢万万不认。”那神情看着竟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模样。
曦妃道：“那好啊，你认罪便好，来人，宣廖碧英、王杏村来。”
傅蓉儿道：“娘娘不必费此周张，您判华司药、廖典药、王司药的二十杖，俱算在奴婢身上便是。”
曦妃冷笑一声，道：“这一来，这九死一生，你可就变成十死无生了。”说罢，又轻声地道：“这可真是个贱坯子，放着还有一线希望的活路不肯走，非要走这死路。”
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宫正司刘氏忽然劝道：“娘娘，上天有好生之德，您还是饶她一命罢。”
曦妃笑道：“瞧您这话说的，如今，哪是我不留她一命，分明是她自己自寻死路。”
刘氏拉下老脸，陪着笑道：“娘娘，您恕老奴多句嘴，如今这丫头，拼着一死，也不认那偷盗的官司，可见她还是知道个好歹的，既然知道好歹，娘娘您慈悲，饶她一回。”
曦妃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她自己都在寻死，本宫为什么还要留她呢？”
华玉屏勐然向前膝行几步，却又不敢离曦妃太近，只停在了台阶之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一个惊驾之罪。
华玉屏连向曦妃磕了几个头，方抬起头来道：“娘娘，傅蓉儿虽有诸多罪业，但本心不坏，千错万错，都只怨奴婢等教导无方。如今太后千岁圣诞将至。求您大发慈悲，准奴婢好生教导，待到圣诞之后，若傅蓉儿改过自新，从此恭顺有礼，还望娘娘准其活命。若她不能，到那时，再打再杀也不迟啊。娘娘，您慈悲啊。”说着，又向曦妃磕了几个头。
曦妃轻叹一声，道：“本宫看你，也是一片诚心，你也是宫里侍奉多年的老人，本宫怎好一再的拂你的意？你的奏，本宫准了。”
听到曦妃这样爽快地同意，无论是华玉屏，还是傅蓉儿，心里都是一怔。她们都不敢相信，就这样，就算是过关了。她们连忙向曦妃叩头，便要起身退下。
只是，曦妃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只听曦妃慢悠悠地道：“本宫，叫你们走了么？”
二人听了，连忙又跪下。等待着曦妃之后的发落。她们一时，实在都想不到曦妃究竟要做什么。
却听曦妃道：“玉蟾，叫人回头把西厢房收拾出来，让华司药带着傅蓉儿住下，本宫这些日子，可要好好地观摩观摩华司药是如何管教奴婢的。”
曦妃的话音刚落，玉蟾便领命称“是”，她虽愿意曦妃能生少些事，让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能安生一些，不过如今曦妃这件事，她却还不能拦，也不能劝。更何况凭曦妃的性子，拦不好，劝不好，非但拦不住，劝不下，反而给自己徒增祸患。
华玉屏也知如今的结果，便算是好结果，左右再过几日，皇后便要接傅蓉儿回坤元宫，她还不信曦妃会在她自己的遐福宫里杀人。不过，她还是要说上一句：“娘娘，尚药局里还有诸多差事，实在是离不开奴婢。况且，傅蓉儿这丫头，若是留在遐福宫里，怕是还会惹娘娘生气。”
曦妃笑盈盈地道：“无妨，本宫身边的金蜂，也知些药理，回头本宫叫她往尚药局里去帮衬廖、马二典药一些，也就是了。”
华玉屏听曦妃如此说，便知道，这一回，曦妃冲傅蓉儿来是假，叫金蜂取代自己入主尚药局才是真。只是，她们从来不曾想过，曦妃还有这一后招。这一回，她们输得是一败涂地。
华玉屏在宫中近三十年，从未有这般心灰过，这个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就此躺下，再不管宫里的风起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