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低着头回着昀妃的问话，道：“禀娘娘，昨日里，奴婢将那些账目搬回宬室之后，蒋主事便命奴婢退下，说她只要自己整理，之后蒋主事还见没见过别的人，奴婢便不知道了。”
昀妃又问道：“除了蒋翠裳外，还有什么人罹难于昨晚么？”
王妙仙道：“受伤的有，身死的没有。”
昀妃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曦妃道：“看来，只是蒋翠裳在夜晚整理账簿之时，失了火。”
曦妃依旧拨弄着自己的护甲，道：“怕是没这么简单，阿绿，凭蒋翠裳的为人，怎么会有什么事只肯自己动手，而不是命你们这些宫人去做的呢？”
阿绿又往前膝行几步，神色激动地道：“娘娘圣明，这事是有蹊跷，娘娘，我们主事是被坤元宫的芙蓉逼死的。”说着，转过身来，恶狠狠地指着傅蓉儿。
傅蓉儿听到阿绿指证自己，满是惊慌地抬起头来。
若说之前在尚药局的时候，邓苹的诬告还算是师出有名，那么现在阿绿的指责，则完全不知道是从何说起。
“没有想到，芙蓉，怎么哪里都有你呢？蒋翠裳与你何怨何仇，你要逼死她，连带着还要逼她烧毁尚宫局宬室档桉？”曦妃望着傅蓉儿，道：“金蜂，给我把这丫头绑了，交往刑部。”
傅蓉儿昂着头，望着曦妃，道：“娘娘，您如今是要审问奴婢，还是要做什么？娘娘若是要审问奴婢，便该审清问明之后，再交刑部，或是宫正司。而非只凭一个阿绿的一句话，便要锁拿奴婢。”
金蜂一指傅蓉儿，道：“大胆，你敢这般指责娘娘？”
傅蓉儿道：“奴婢不曾指责娘娘，只是想请娘娘明示。”
曦妃放下手，望着傅蓉儿，道：“本宫明示你什么？你不过是个贱婢，宫里最下一等的奴才，不过是皇后娘娘一时错看了你，将你带在身边，不过是留着逗个趣，你便敢狐假虎威。皇后今日若是知道你这般同本宫顶撞，也先处置了你。”
傅蓉儿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处置奴婢，不由曦妃娘娘您说了算，昨夜尚宫局走水，您若不怕这火场之上再多几条冤魂，只管不问青红皂白地，便锁拿奴婢。”
曦妃道：“芙蓉，你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你不过是蝼蚁一般的东西，死了也就死了，你还真以为自己的一条命能值什么？想拿皇后压本宫，本宫倒要看看，皇后会为你做到哪一步。”
傅蓉儿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在场许多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
昀妃道：“曦妃姐姐，这丫头疯魔了，您别她一般计较。”
曦妃道：“既然疯魔了，那便打发到北边的静安堂去。”
昀妃劝道：“到底这个丫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怎么处置，总是要回皇后娘娘一句的。”
曦妃白了一眼昀妃，道：“那就叫你去回皇后，好了。”
昀妃唤过身边的碧珠，道：“叫人带着这个丫头，咱们去坤元宫。”
曦妃道：“等一等，昀妃，本宫说什么话，你听不懂是么？本宫，是让你去回皇后，本宫要将宫女芙蓉，打发到静安堂。”
昀妃道：“姐姐，要是这个样，臣妾还回不回皇后又有什么意义呢？”
曦妃道：“那是昀妃你的事情。”
傅蓉儿止住了笑，道：“曦妃娘娘，阿绿指认奴婢逼死蒋翠裳，您问也不问，便信了。不过，奴婢想要问阿绿一句，她又是根据什么，便指认奴婢。请阿绿姑娘指教一二。”
阿绿看也不看傅蓉儿，只冷冷地道：“昨日里，你与我们主事说的话，我在外面全听到了。”
傅蓉儿微微一笑，道：“是么，你若都听到了，那倒还好了，现在，就请你一五一十地将你所听到的话，复述一遍。就当着曦妃娘娘、昀妃娘娘的面，还有尚宫局无数姐妹的面，说上一说，也让我知道知道，我是怎么样逼死一个人，而不自知的。”
阿绿道：“那一日，你一来便是趾高气扬，大呼小叫，我们这些人都想着，人们都说坤元宫的皇后娘娘为人最是和善，怎么坤元宫的宫女出来了却是这样骄傲的模样。”
傅蓉儿道：“我这个脾气，从尚药局，到坤元宫，尽都知道的。但凡知道的，也都说是我傅蓉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与旁人无涉，你莫要攀扯别的，只说，我是怎么逼死蒋翠裳的。”
阿绿道：“到现在，芙蓉你说话还是这般倨傲无礼，还用我把那些话，再都一句句地说出来么？”
傅蓉儿疾疾地道：“你都说出来，难到，真到了刑部，你也是一句：‘芙蓉逼死蒋翠裳’便算交差么？”
阿绿转过头来，道：“你曾说，叫蒋主事好好的休息。”
傅蓉儿道：“自然是曾经说过的。蒋翠裳连续整理账目，辛苦了些，那只是些客套话。”
阿绿道：“你那语气神态，你口中的休息，分明是指死亡。”
傅蓉儿道：“我自认我是不喜欢蒋翠裳，可是，我所说的休息，只是叫她好好的睡上一觉，你自己理解差了，难道说，蒋翠裳她也是这么理解的么？”
阿绿道：“你当时说话的神情，我现在学都学不出来，你那副刻薄嘴脸，宫里面知道的人也多，你不用同我面前再狡辩什么，今日两位娘娘若是信了我，便是苍天有眼，收了你这孽障，两位娘娘若是不信我，我也不说别的，你今日逃过国法，我早晚替我们主事报仇。”
前面已然自认自己脾气不好，此刻便不好再反驳阿绿所说的刻薄二字；傅蓉儿道：“便是我逼她去死，难倒说这个死法，也是我逼她选的么？她跳井也好，悬梁也罢，哪一个不比这个更痛快？”
阿绿转过头去，看着金蜂，道：“金蜂姐姐，刚才娘娘命姐姐查了蒋主事的尸首，请姐姐讲一讲，蒋主事的尸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在火里？还是死后被人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