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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酒鬼相邀

一阵不紧不慢,却又很稳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得无声无息。

范赤剑浑身脱力,几欲晕死过去,他绝想不到江湖之中还有如此快,如此诡异的剑法。他确信那人用的是剑,因为那一刹那,他似乎已看到了漆黑如墨的剑锋,紧接着便是那道诡异的光芒。

墨日之光。

如此怪异的剑招,如此诡异的剑法!

范赤剑此时还感到一阵阵寒意,但他却又想不通他为何没有死,此人如此绝世的剑法要杀了他们师兄弟十数人绝不算难事,但他却并没有杀他们,连一个也没有杀死。

无边的恐惧,无边的黑暗,折磨得范赤剑几欲癫狂,他忽然若有所悟,难道这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恐惧,便是他要让他们所承受的一切?这黑暗与恐惧的确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恍惚中,有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近,范赤剑手腕撑地,“噢噢”的叫了两声,痛苦地向那脚步声爬了过去。

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忽然又转身离去,直到没有一丝声息,只留下无边的黑暗与恐惧。

江湖中的消息素来都传得很快,因为各门各派,以及鱼龙混杂的江湖异人,都有他们各自得到消息,和传播消息的途径。

马集镇出现的这件怪事,好似在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中原,江湖中黑白两道,大大小小三百八十八个门派,忽然便都知道了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位灰布麻衣的紫手剑客,一招便废了泰山派十来名弟子,其中包括成名已久的痴剑无情范赤剑。

据说那一招堪称天下第一绝剑,叫做墨日之光,一剑既出,日月无华,天地为之失色,万物即刻弥散殆尽,遇到这一剑的人便会永远坠入黑暗,坠入绝望。

还有消息传说,先前华山三剑留存于世的疾风剑,断风剑也是被这一招天下第一绝剑所毁,如今生不如死。

世事无常,所以江湖中时时刻刻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随时也都有人喜悦,也有人忧愁。

在大多数江湖人为了天下第一绝剑而恐慌的时候,有一个人显然很自在。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往何处,但只要是见到他的人都看得出,他很逍遥,很自在。

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只剩下一大半,而且好似已有十八年都没有梳理过,一身又破又烂的衣裳,也好似至少二十八年都没有洗过,但他却并不是丐帮的人,因为他不但从不乞讨,反而出手很阔绰。

*的老板最了解这个人,他绝不缺钱,但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舍得花钱,他是个十足的酒鬼。

这个酒鬼已在*酒楼喝了足足十八天的酒,他每一天都要喝这里最好的酒,而且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

除了竹叶青,便是女儿红,要么便是正宗的山西汾酒,地道的贵州茅台,*的酒至少有三五十种,最便宜的也要比其他的酒楼贵一倍,也自然好出一大截,但除了这几种酒,其他的酒他一概不喝。

这一日,*一大早开门营业的时候,天便开始下雨,还伴随着隆隆的闷雷声,雨虽然不大,但天际远处阴沉沉一片,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过不了多久定会有一场大雨。

这样的天气,正是喝酒的最佳时候,也是酒楼里生意最好的时候。

因为各行各业都有酒鬼,只有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些酒鬼才不会忙着做工,急着出门,不用顾忌老板的责问,或者老婆的臭骂。

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喝得不省人事也不会担心误事,所以这些酒鬼便会趁机好好地过一把瘾,敞开了肚皮喝一通。

第一个进门的,依旧是那个头发只剩下一大半,衣服又脏又破的邋遢酒鬼,他要了六斤竹叶青,四个小菜,便开始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当这个酒鬼喝完第三壶酒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位老夫子,面容清瘦,胡须又稀又长,打着一把油纸伞,他坐在了进门的第一张桌子旁,要了一碟卤花生,一壶*最便宜的高粱酒,细细地品,缓缓地嚼。

乌黑的云愈来愈近,雨点愈来愈大,一位身穿蓑衣的刀客缓缓走进*,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开始解开蓑衣的系带,等他脱下蓑衣的一瞬间,他的另一只脚刚好跨进来。

小二此时恰好接过他手里的蓑衣,他并未停下,一面走一面道:“一盘酱牛肉,一盘桃仁木耳,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等他说完这句话,他恰好走到第二个桌子前,并恰好坐了下来。

他再将他的刀放在距离左手三寸三分的位置的时候,另一个店小二恰好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送了上来,并为他斟好第一杯酒。

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好似都是提前算好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不迟不早,不多不少。

紧接着走进来了第四个人,是一位中年人,浓眉大眼,微黑的皮肤,方脸微须,手中一把铁剑朴实无华,他的脚步很坚定,总之他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特别刚毅的感觉。

这位中年剑客将手中黝黑的油纸伞合起来,放在门口,便径直进门走向右手最里面一张桌子旁,坐在这个位置,两面是墙壁,而且一抬眼便能够看到整个大厅与外面的每一个细节。

他坐定之后,便要了一份清蒸鲈鱼,一份蛋干炒豆苗,外加二斤上好的山西汾酒。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大街上的雨雾白蒙蒙一片。

*之内,此刻只有四个客人,每个人各自坐一张桌子,虽然只有四个人,却给人的感觉像是坐满了整个大厅。

那个邋遢酒鬼在正中间最里面,距离柜台最近,拿酒最快最方便。

清瘦的老夫子坐在左手角落里,一颗一颗的剥着卤花生,一小口一小口的细细品酒。

第三个是那位刀客,他坐在左手第二个位置,距离每一处都差不多远,也包括大门口,而且他也能够看到大街之上的事情。

中年铁剑客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却占据了大厅里最有利的一个位置,右手角落的那张桌子。

这四个人样貌各异,性格也显然各不相同,就连喝酒的姿势与习惯也绝不相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便是他们只顾着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谁也不理,谁也不看,连一句话也不说,好似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的老板感觉到今天的客人都很奇怪,整个大厅里已来了四个客人,而且占据了每一个方向的位置,但他却感到很清冷,很压抑,比一大早还没有人来的时候还要清冷,还要压抑。

外面的雨已是大雨,瓢泼一般的大雨。

一个人冒着大雨,向着*走来,他没有打雨伞,也没有穿蓑衣,只戴了一顶大大的斗笠,手里紧握着一柄长剑,确切的说,那好似是一把长剑,因为露在外面的只有一个剑柄。

大雨已打湿了他的衣裳,一身打湿了的灰布麻衣已变成暗灰色,但他还是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很坚决,很自信,好似这一场大雨与他压根便没有关系。

*偌大的大厅里,只坐了四个客人,空着的桌子还有很多,但给人的感觉却好似已无处可坐,除了刚进门右手的第一张桌子。

于是这第五个客人便坐在了右手第一张桌子旁。

他并没有摘下那顶大大的斗笠,当他将那柄灰色的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像是长剑的兵刃放在桌子上时,每个人都看到他的左手很不同,是淡淡的黑紫色的。

那是一只黑紫色的手,每个人都看见了,因为当他走进*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包括先前进来的那四个原本谁都不看,只顾着吃自己的菜,喝自己的酒的客人。

店小二迎过来,道:“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那人道:“随便。”

店小二绝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客人,他看了看老板,但老板的表情比他还要惊讶,所以他只有道:“那么给您上两个本店的拿手菜,一斤上好的陈年花雕。”

“随便。”

片刻之后,端上来了两盘不太贵,却又不失身份,而且还特别适合下酒的菜,一斤陈年花雕。

这是店小二郑重地咨询了大厨,大厨又经过深思熟虑方才决定的,因为以大厨的经验,说“随便”的客人,最随便不得,要多方斟酌方才会令他满意。

但奇怪的是,这个“随便”的客人却真的很随便,他连看都没有看,随便吃了两口菜,又随便喝了两杯酒,随后他的目光随便看向一个地方,好似在随便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压根便没有在乎自己到底吃的是什么菜,喝的是什么酒,他真的很随便。

*的老板开了几十年的酒楼,却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客人,今天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奇怪,奇怪得令他害怕,他此刻宁愿这五个客人都没有来过,哪怕今天的酒菜全部免单他也愿意。

距离柜台最近的酒鬼已喝完了四斤竹叶青,此刻他虽然还没有醉,但他的脸,他的脖子都已通红,一双眼睛早已眯了起来,他拿起两壶酒,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除了那位“随便”的客人,此刻每个人都在看着这个酒鬼。

酒鬼两只手都举起一酒壶,道:“我要请你喝酒。”

他的脚步一点都不稳,双手举起酒壶,脖子也有些发软,好似连头都已撑不住,所以他的目光也是来回摇晃的,没有人知道他在说给谁听,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要请谁喝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