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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生不如死

柳静山伤得离奇古怪,依照常理绝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其中的缘由,或许只有柳静山自己才能道出其中细节,所以想要知道这个秘密,只有等到柳静山能够醒过来。

况且柳静山虽然设计陷害熊倜,但熊倜此刻却并不愿他死,他还有好多疑问想要自他这里探听明白,若是柳静山如此不明不白而死,这条线索便会戛然中断。

于是熊倜虽然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小心道:“到底何为九针断脉之法?”

关暮雪叹道:“九针断脉之法只有万般无奈之下才会使用,以银针刺中奇经八脉之中的九处要穴,毁去中毒之人全身经脉,令毒性无法侵入心脉,中毒之人性命方才得以保全,但他也会变为一个废人。”

熊倜默默点了点头,沉吟道:“一个练武之人,若是经脉尽断,变为废人一个,简直是生不如死。”

关暮雪道:“我真不明白,练武到底有什么好?难道一个人若是不懂武功,便会生不如死?”

熊倜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武功便如同吃饭一样重要。”

一个人若是不吃饭,迟早会饿死,但一个人若是不练武,却绝不会饿死。

但确是有一种人,若是不练武,便会郁闷而死,便会悲愤而死,这种人若是经脉尽废,即便是活着,自然也会生不如死。

柳静山或许还不是这种人,但他至少是一位练武之人。

于是熊倜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关暮雪道:“没有。”

熊倜沉默片刻,忽然道:“那么你何时动手?”

关暮雪道:“什么动手?”

熊倜道:“难道你会眼睁睁看着柳静山经脉寸断而死?”

关暮雪虽然武功平平,但她的医术的确不凡,而且她有一颗医者的仁义之心,这样的一个人,绝不会任由任何一个人死在她面前,更何况柳静山与山东关家颇有渊源。

一个受了重伤的人,绝不宜长途跋涉,而应该多休息,多休养,只有这样他的身体才能够恢复得快一些。

熊倜打探附近地形,终于找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废弃驿站,于是他便拆下一块木板,又与关暮雪合力将柳静远抬至驿站之中,安顿妥当之后,关暮雪便当即施针入穴。

天色渐暗,夏日夜晚并不寒冷,但熊倜还是生了一堆篝火,因为柳静山伤势太重。

他又找来大半个瓦罐,烧了热水,设法让柳静山喝了少许。

关暮雪与熊倜吃过干粮,见天色已晚,便轮流照看篝火与柳静山,直至次日天色大亮,也不见柳静山气色好转。

一连三日,柳静山依旧昏迷不醒,熊倜每日只给他喂食数次热水,也不见关暮雪再给他用药,不禁担忧起来。

于是他道:“暮雪姑娘,难道蚀筋断脉散的毒性并不用外敷内服的任何解药,便会自行消散?”

关暮雪叹道:“我说过,蚀筋断脉散绝无药可解,只有九针断脉这一个法子。”

熊倜盯着深深刺入柳静山穴位的九枚银针,只见他浑身上下竟没有一丝反应,忍不住又问道:“那么,你要不要看看他这三日恢复得如何?这断脉之法到底有没有效果?”

关暮雪自然听得出来,熊倜这话的意思是怕她认穴之时出了什么差错,于是她道:“说实话,我也看不出到底有没有效果。”

熊倜惊道:“但是……”

关暮雪又叹道:“我也知道,三日已过,他却并无任何反应,确是令人奇怪,但是我这是第一次使用九针断脉之法,并不知道断脉之后的症状,所以我也无法断定。”

熊倜浑身一凉,叹息道:“这么说柳静山是死是活,还不一定?”

关暮雪道:“至少我能够确定两点。”

“哦!”熊倜静听她的下文。

关暮雪紧接着道:“第一,银针所刺的九处穴位绝不会错,用针的深浅也绝不会有丝毫差池;第二,今日申时过后,他是死是活,必定会有一个结论。”

熊倜眉头一皱,不解道:“哦?”

关暮雪又道:“因为以他中毒的程度来看,经脉阻断之后,毒性当会在三日之内完全扩散。”

熊倜若有所思道:“你是说蚀筋断脉散这种毒药原本是在三个时辰之内生效,但是由于中毒者经脉已断,这毒性几经周折,便在三日内完全生效,到时便会生死立判。”

关暮雪点头道:“确是如此。”

夕阳西斜,瞬间便将这破败的驿站笼罩在一片淡淡的绛红之中。

驿站之内,除去必剥燃烧的篝火,绝没有任何其他声响。

熊倜的心在随着夕阳缓缓下沉,好似要一直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中,关暮雪轻轻拨动着篝火中燃烧的树枝,默然无语。

天色已缓缓变暗,夕阳光辉的绛红色也愈来愈浓,似要将这一切俱都染成同一个颜色,绛红色。

熊倜忽然发觉柳静山的肤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改变,他原以为那也是夕阳映照之下的颜色,但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因为柳静山的肤色改变得极为不同,又极为奇怪。

他苍白的肤色也增添了些许绛红,但却极不均匀,这些绛红色之间,点缀了九处隐约可见的斑点,九枚银针恰好正在每个斑点的中心,每一处斑点俱都呈绛紫色,向外渐渐变淡,最终与肤色的绛红融为一体。

熊倜心中一惊,连忙细细查看,只见每一枚银针之处俱都隐约渗出紫黑色的血液,于是他道:“暮雪姑娘,这银针似有变化。”

关暮雪正在凝注着远处的夕阳,闻听此言,当即转过头来,细看之下喜道:“不错,正是如此,快将他扶起来,以内力助其催出毒性,如此方能彻底解毒。”

熊倜即刻便将柳静山扶了起来,并以双掌抵住其后背,再凝住内力于双掌之上。

此刻的柳静山依旧昏迷不醒,但他的眉头却已紧皱,九处大穴之上,紫黑的血液沿着九枚银针缓缓滴落,片刻之后,只听“砰砰砰”数声轻响,那九枚银针竟被熊倜内力震出,射入对面墙壁之中。

依照关暮雪所说,熊倜又将柳静山平放下来,喂了他少许热水,片刻之后便即听到柳静远的呼吸声趋于正常,紧接着便见到他缓缓睁开双眼。

柳静山的意识显然还不清晰,他环视四周,竭力辨识自己所处的环境,忽然他盯着熊倜,虚弱的声音道:“是你?”

熊倜淡然道:“不错,是我。”

柳静山道:“你为何还不杀了我?”

熊倜淡然一笑,讥诮道:“我之所以不想杀你,是因为已有人先下了手,我若是再抢着下手,岂不是显得你太抢手了?”

柳静山的目光突然充满了悲伤、绝望,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也同时闭上了嘴,他的眼中似有泪水溢出。

熊倜紧接着又道:“我不但不杀你,而且还想尽了法子要救你的命,你难道不该对我说一声谢谢?”

柳静山好似已悲伤到了极致,他的声音已开始沙哑,道:“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熊倜倒真是没有想到,柳氏双雄设计陷害他,差一点要了他的命,但柳静山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竟然还有脸求他,这样的人倒真是少见的很。

于是熊倜道:“哦?”

柳静山又道:“我求你一剑杀了我。”

熊倜大惊,紧接着道:“哦!如此说来,我与暮雪姑娘倒是帮了倒忙,你一心求死,我们却偏偏救了你的命,真是对不住得很。”

柳静山叹道:“柳静山落得如此下场,只求一死,方能解脱。”

忽然关暮雪斥道:“柳静山,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唯利是图的市井俗夫,今日看来,不仅如此,你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懦夫,没用的废人。”

柳静山泪涌入泉,道:“不错,我的确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柳静山如今生不如死,只求两位赐我一死。”

关暮雪无奈摇头,叹道:“热血男儿,遭人屈辱也罢,身受重伤也罢,只要一口气在,大不了他日东山再起,复仇雪恨,却哪里见过你这样没用的,只求一死。”

柳静山轻轻摇头,目光如死灰一般,声音愈来愈低,似在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懂的,我无法向他寻仇,我绝下不了手,我只有一死方能解脱。”

熊倜大惊失色,他实在不明白,是何人向柳静山下的毒手,难道是江湖中身怀绝技的高手,柳静山无论如何也无法敌得过他,所以才无法向他寻仇?

“我下不了手”,柳静山这句话又是何意?难道那人与他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才不忍向他寻仇?但此人又为何会向他动手?为何此人能够忍心下手,他却“绝下不了手”?

想及此处,向他又问道:“你为何下不了手?他是何人?”

关暮雪也想到柳静山言语间甚是古怪,于是道:“不错,他到底是何人?”

柳静山强忍悲痛,言语哽塞道:“他是……他是……他是……”

他断断续续一直说了三个“他是”,却始终说不出这个人的名字来,眼中的泪水竟泉涌不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