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嫣又问:“超市是怎么管理的？”
李娜说:“学校超市是我和赵玉兰管的。赵开诚告诉我，小卖部把握住两关就可以了:第一货物进价，必须把关，管理人员和送货人员容易结成利益链条，进货价钱太高，双方都有利，吃亏的是学校。赵玉兰天天往街上跑，每一种商品都是问了好几家。其次是收货人员的积极主动性。因为营业执人员是死工资，卖多卖少甚至一点不卖，工资一个不少，索性怠工，有时看手机，有时营业时间太短，货物都坏了，营业人员也懒得动，这样才造成亏损的。赵玉兰从起床铃响开始营业，一直到寝室熄灯铃声落才关门，整整一天都手脚不闲着。经常累的腰酸腿疼。”
林如嫣苦笑一下，有感而发:“什么林董，林校长，其实我对学校业务一窍不通，更别说管理了，都是他手把手地教，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怎么干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我只是照本宣科而已，你说这柴米油盐酱醋茶，本来是属于我们女人的事，可是我们不懂，一个大男人却去搞这个，真是难为他了。”
李娜问林如嫣:“如嫣姐，你说，他从来没干过领导，怎么什么都精通呢！”
林如嫣感叹道:“这就是能力！赵开来经常说的一句话:‘会做小事不一定能干大事，不会做小事的人一定做不出大事’，细节决定成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李娜开玩笑地说:“如嫣姐，你说他赵开来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哪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来还债来了，这哪是朋友，分明是热恋中的情人！。”
林如嫣脸上掠过一丝幸福:“又给姐开玩笑是不是。”
李娜诡谲地笑笑:“赵老大还一刀切吗？”
林如嫣肯定地说:“切，切了之后，什么都不让他干，就让他在学校溜达着玩，工资照开，不，工资再涨点。”
李娜笑笑:“这待遇优厚，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和赵老大什么关系，我怎么回答？”
林如嫣知道李娜将她的军给她开玩笑，瞪了李娜一眼:“随便你，反正就是反正了。”
李娜问:“你给赵老大涨工资，那两位呢？”
林如嫣不解:“哪两位？”
李娜笑笑:“还能有哪两位，你大婆姐和你二婆姐，赵秀兰和赵玉兰呗！”
林如嫣点点头:“这个倒给忘了，涨，都涨，不但涨，还要涨多一些。”
李娜神秘一笑:“理由呢？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私人感情？”
林如嫣也神秘一笑:“兼而有之吧。”
李娜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哈哈大笑。笑的林如嫣一脸雾水。
林如嫣问李娜:“又怎么了？”
李娜捂住嘴，强忍住笑:“如嫣姐，你的乳名叫什么？”
林如嫣惊奇的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娜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尿壶，你听听，这名字多难听，谁嫁给了他，都成了尿壶夫人了。”
林如嫣也笑起来:“以前父母给孩子起名都是这样，随便用身边的物件给孩子起名，那时候卫生条件不好，一个小小的脑炎就能要了很多人的命，所以父母给孩子起名，都是捡最不好听的，什么粪堆，粪叉，尿壶，狗屎之类的都有人叫。当时有个说法，名字越不好听，越健康，顽皮，越不得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娜笑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喊开诚多好，还尿壶尿壶的，多不雅观？”
林如嫣笑笑:“农村里就是这个传统和习惯，长辈喊晚辈，年龄大的喊年龄小的都是喊乳名，习惯了，听起来也亲切。”
李娜点点头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叫什么无所谓。这就是传统啊，一旦形成，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林如嫣同意地点点头，感伤地说:“传统一旦形成，是不好改变，但是也抵挡不住不住霓虹灯的冲击，霓虹灯下，许多许多美好的传统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变得面目全非了呢？”
李娜见林如嫣又陷入了伤感，马上改变话题:“如嫣姐，快点走吧，回去报信去，她们姐妹两个还等着信呢，说不定担心成什么样子了，正好顺便打听一下赵开诚喜欢吃什么，我们做好给他送去。”
林如嫣说:“老陆不是说了吗，他们有，不需要我们送。”
李娜撇了林如嫣一眼:“如嫣姐，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可是献殷勤的最佳时机，他有是他的，我们是我们的，这是心意，我们赶在他前头不就得了吗？再说医院里什么都有，超市里什么都有，直接拿钱得了，可是你看探望病号的哪一个不是成袋子成箱子搬，这就是人情，也是礼仪。赵老大孩子在外边没回来，家里又不知道，估计也没有什么朋友，别的病号那么多探望的，赵开诚和赵老大就两个人，显得多么冷淡，多尴尬添添，依我看，我们啊也去凑凑热闹，天天去探望，多买几袋子几箱子，给赵开诚人气。”
林如嫣望着李娜:“鬼精灵，人小鬼大，什么都懂，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林如嫣和李娜回到学校，直接开到餐厅。
赵秀兰正在忙着做饭，但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见林如嫣和李娜，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问:“林校长李会计，我大哥怎么样了？”
林如嫣和李娜赶紧把赵老大的情况告诉了赵秀兰，赵秀兰听了，绷紧的脸才放松，合起手放在额头:“谢天谢地，大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秀兰望着林如嫣和李娜:“谢谢林校长，谢谢李会计，救了我大哥。”
林如嫣笑着说:“大姐在这十几年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是学校的有功之臣，这么大岁数了，别这么客气了，以后啊，喊我林如嫣，喊她李娜就好了。”
赵秀兰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那怎么成，我们就是打工的，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领导就是领导，名字我喊不出口，也显得不尊敬，不成不成！”
李娜接上话茬:“什么不成，你弟弟赵开诚和我们是好朋友，他都喊我们的名字，你这么大岁数了，要不就喊我们小妹吧！”
赵秀兰显得非常恭敬:“那是他年龄小不懂规矩，我们可高攀不起，我们在这混口饭吃，已经不错了，你们已经给足了面子，做人不能贪得无厌，在这我好歹也是个头，就我这水平，大字不识一个，你们对我已经很好了。尿壶啊，用我们的话说，他就是一个二杆子，傻不拉几的，说话没有一点水平，动不动就和林校长顶嘴，背后我和大哥二哥不知数落他多少次了，别什么事都管，给领导说话客气点，他就是不听。林校长大人有大量，不给他一般见识，都是林校长惯的，我看弟弟尿壶就是欺软怕硬，还是李会计有办法，他就怕李会计，每一次李会计都把他斗败。”
林如嫣和李娜笑得捂住了嘴。
赵秀兰见状，不知道说错什么了，惊奇地望着林如嫣和李娜:“林校长，李会计我说错什么话了？告诉我，我改。”
林如嫣笑着说:“大姐说的一点没错，赵开诚就是一个二杆子，说话没有一点水平，当面给我顶嘴，可是我又打不过他，没办法，只好让着他呗。”
李娜也笑着说:“大姐，你理解错了，他哪里是怕我，他是看我年龄小，把我当小妹看待，不与我一般见识，让着我呢！我呢，是把他当哥哥看待，给他闹着玩呢！”
李娜搂住赵秀兰笑着说:“老大姐，你不知道，我们都是好朋友，没有谁怕谁之说，哪是顶嘴吵架，那是我们闹着玩呢，从今往后不准喊校长会计的，听到没有！”
赵秀兰似懂非懂:“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是闹着玩呢，可是林校长李会计以后我怎么喊你们呢？”
林如嫣和李娜又望着赵秀兰笑了起来。
林如嫣笑着说:“就叫小妹！”
赵秀兰重复着:“小妹，小妹，不好了，锅胡了，林校长李会计你们忙，我忙我的去了。”
李娜拉住不放:“大姐！等等，小妹有话要问。”
赵秀兰回过头:“李会计……”连忙改口:“你看我这嘴不听使唤，小妹什么事，请问。”
李娜悄悄问:“尿壶平常最喜欢吃什么？”
赵秀兰想了好久:“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出嫁早，我出嫁的时候他才几岁，我们没有一起生活过，你还是去问二姐吧，她可能知道。”
林如嫣和李娜又来到学校超市。李娜附在林如嫣耳边小声说:“这个二姐说话有水平，就是不识字。”
林如嫣和李娜进门的时候，赵玉兰正在轻点货物，本子上画满了小圆圈。
赵玉兰看见李会计领着林校长来了，连忙打招呼:“欢迎林校长！欢迎李会计！”连忙让座倒水。林如嫣和李娜接住茶杯坐下。
林如嫣笑着说:“二姐在这工作好久了，也是老熟人了，我们又是开诚的朋友，以后别称呼校长和会计了吧，称呼我们小妹吧！”
赵玉兰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吧！不合适！”
李娜问:“二姐，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不同意，林校长可生气了。”
赵玉兰赶紧说:“好吧，称呼校长会计显得尊重，称呼小妹显得亲切，以后我就喊你们小妹了！”
李娜望着林如嫣笑了笑，林如嫣感觉赵玉兰说话即客气又有水平，望着李娜点了点头。
赵玉兰问:“两位妹妹平常忙得很，今天来这是检查工作的吧，我汇报一下。”
林如嫣和李娜赶紧摆摆手:“随便走走，顺便来这，想和二姐聊聊。”
赵玉兰说:“好！咱们姐妹一边聊天，一边工作。”说完又用手指点着数数，一边不时地在本子上花圈，一边说:“日常用品，没有保质期，可以多存放几天，食物和饮料有保质期，卖不掉就坏了，干得时间长了，心里也有个大约摸，什么货卖的快就多进点，什么货卖的慢就少进点，卖不动的就退回去，学生嘴尖，春夏秋冬口味不一样，这个必须掌握。”
林如嫣夸赞说:“二姐非常工作认真，也聪明，以后我得给二姐学着点。”
赵玉兰笑笑:“小妹别羞辱二姐了，我都笨死了，大字不认识一个，小时候家里穷，没有进过学校门，现在才知道不识字有多难。其实也不愿家里穷，那时候女孩很少上学，都是男孩上学，不是说大话，我要能上学，说不定也考上了大学呢。”
林如嫣和李娜笑笑说:“二姐这么聪明，一定能，可惜二姐了。”
赵玉兰回头笑笑:“随便说说，别当真。”
李娜等不及了，转移话题:“二姐，大姐说尿壶就是二杆子，傻不拉几的，真的假的？”
李娜望着赵玉兰，急着想知道答案，没想到二姐回过头一笑:“大姐说话，老土，尿壶是在家里叫的，这是单位，怎么那么叫呢，得叫开诚。”
李娜想到赵开诚，心里一激动，借大姐的话叫了赵开诚的乳名尿壶，没想到遭到二姐的反对，心里反而觉得不自在，好像二姐说她老土一样。脸色变红。
林如嫣赶紧打圆场:“二姐说的是。还是二姐有水平。”
赵玉兰继续说:“说实话我最护短，谁能说我们家人一个不字，只要我在场，非怼回去不可。我弟弟开诚一点也不傻，聪明得很。他那哪是二杆子，那是脾气有点犟，犟脾气就是硬脾气，比软骨头强多了。开诚这一点随我们上辈人，听老年人说，我们上三代都是饿死的，我爷爷，我爷的父亲，我爷爷的爷爷都是饿死不吃别人的东西。我爷爷在田地里锄地，饿了就紧紧腰带，锄地的邻居看不下去了，省出一块馒头给他，要知道有时候一块馒头就能救活一条人命呢，我爷爷脾气硬，就是不吃人家的东西，最后饿死了。说实话，我们兄妹几人都是这脾气。我在这干了已经快二十年了，从来没有随便吃过一根火腿，一包方便面，甚至一个糖果，要是想吃了，自己就掏钱垫上。”
李娜望着林如嫣说:“二姐说的是真的，自从二姐接手小卖部，从来没有错过一分钱的账。”
林如嫣笑笑说:“二姐一家都是好人，心地善良又乐于助人，品行好的很，特别是开诚，就是犟脾气，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赵玉兰笑笑:“现在长大了，随和多了，从小那才叫犟呢。”
李娜好奇地问:“怎么个犟法？”
赵玉兰笑笑:“怎么个犟法，给你们说，你们可能不信，他饿死不吃别人的东西，冻死不穿别人的衣服。那时候邻居们喜欢端着饭碗凑到一块吃，其他的小孩吃百家饭，这个吃一口，那个吃一口，不一会很快就吃饱了。开诚不行，他不吃别人的，别人有什么好吃的，给他点，他倒好，双手背到后面，小手握得紧紧的，掰都掰不开，送他嘴里，咬着牙不张嘴，牙缝里粘一点，也得剔掉。串门的孩子到了别人家里什么都要，他不要别人的东西。大娘大婶给他个花生糖果苹果之类的，他总是摇着头不接，母亲替他接住回到家里总该吃了吧，他记得很清，到了家里也知道是别人的东西，还是不吃。冬天里衣服薄，耳朵和手都冻肿了，脚趾头冻得像红胡萝卜，有好心的邻居见了给他件衣服，他死活不穿，母亲只好嘱咐父亲赶集的时候，拿到集上，再从集上拿回来，说是给他买的，他才肯穿，即使是自家哥哥姐姐的衣服，也得跑到集上再拿回来说是给他买的，他才肯穿。”
李娜笑笑着说:“也许是吃饱了，不饿呢。”
赵玉兰望了李娜一眼:“还吃饱呢，都差一点饿死。”
林如嫣和李娜脸色一沉，差一点掉下眼泪。急着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两个人惊愕地望着赵玉兰。
赵玉兰停了一会继续说:“别人不挑食，什么都吃，开诚挑食挑的厉害。开诚小的时候，生活还不好，家常便饭就是那几样饭。早饭晚饭红薯和红薯片，上午豆面面条，他最不喜欢吃豆苗面条，闻见那个气都干哕呕吐。没办法，午饭只好给他烧快红薯，红薯吃的多了胃酸，口吐酸水，他经常蹲在墙根下吐酸水，像个病鸡一样，经常饿的面黄肌瘦的，个子比同龄人矮一大截。都认为开诚活不成了，没想到后来生活好了，他一年赶上去了，男孩二十三还猛一窜呢，二十三岁那年一下子窜到别人头上去了，长成了五尺多的大个。”
林如嫣和李娜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正沉浸在担忧中。
赵玉兰笑笑说:“现在兴什么增高鞋垫，增高药，增高食物，依我看，人啊，个子高不高不在于吃什么，开诚就是个例子，他啊简直就是饿大的，不还是长成五尺多的大个子。”
林如嫣和李娜异口同声问赵玉兰:“赵开诚从小聪明吗？”
赵玉兰又笑笑:“聪明啊！聪明的很呢。”
林如嫣笑着说:“怪不得他现在聪明，原来……”
李娜插上话说:“从小聪明长大就聪明。”
赵玉兰笑笑说:“他那算聪明，别人还都聪明呢。”
林如嫣和李娜有点不理解。
赵玉兰说:“刚才我说的是反话，开诚从小笨得很，三岁会走路，五岁会说话，八岁才会数两个数。那个时候学校少学生多，七八岁的时候入学必须会数十个数老师才收下。无论大人怎么教，开诚就会数一二，三都不会数。老师不收。”
林如嫣和李娜迫不及待地问:“后来呢，后来是怎么样呢？”
赵玉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开诚八岁半那年，村里突然来了个化缘和尚，开诚见了非得跟和尚走，父母很疼爱孩子，从来不打骂孩子，结果父母狠狠打了开诚一顿，大家也都好奇，这孩子怎么喜欢和尚呢。和尚笑了笑，从衣兜里掏出一串佛珠，挂在了开诚脖子上，临走还在开诚头上摸了摸。和尚走后，开诚昏睡七天七夜，医生也没办法，全身检查一遍，没有什么病，就是昏睡。第七天开诚突然坐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要上学’，父母很惊奇，领着他去学校，在老师面前一口气数几百个数，后来还是老师叫停了，谢天谢地，总算入学了。”
林如嫣和李娜狐疑地望着赵玉兰:“二姐说的真的假的，听起来怎么有点传奇呢！”
赵玉兰认真地说:“那时候我还没有出嫁，亲身经历，怎么是假的呢，千真万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