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逻各斯之主 > 第八章 他乡故知全文阅读

“为什么提蒙会出现在塔兰顿?”亚里士多德陷入了紧张的思考之中,“厄琉息斯的事件之后,他们的主祭和信徒被血腥地屠杀,而他不知去向……”他背靠着门板,盯着对面的窗户,“他为什么能活下来?还是说,他与那个杀人者达成了某种交易?”

“现在,我能确定的是,他仍然与俄耳甫斯教的信徒们在一起。”亚里士多德想起了他们的对话,“这说明,在塔兰顿有一个他们的组织。”

“俄耳甫斯教与毕达哥拉斯派不共戴天,他们来塔兰顿的目的是什么?”亚里士多德转念一想,“对了,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针对毕达哥拉斯派,这一切都说得通。”

“而我呢?他没有见过我的真实面目,现在应该也不会想到我在塔兰顿。”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总之,他不可能是为了报复我而来的,而且,迪米特里这个身份可能并没有暴露。”

“不过,如果他们知道了迪米特里是被我假扮的,那么,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就有很大可能。”他继续思考着,“这样看来,并不能排除这种风险。”

“那该怎么办呢?”亚里士多德沉思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主动出击,这里是塔兰顿,至少他们更害怕毕达哥拉斯派,而我有着强大的后援。”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去查清楚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又想到了那个盗贼,“他到底为什么会去酒馆,真得只是偷窃些食物?还是老皮洛士那里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慢慢睡着,当他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在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门窗,还好,一切如昨晚自己关上的样子。这让他放心了一些,至少自己在这里是安全的。

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天突然开始下雨,而且雨势绵延,越下越大。海边的天气有时就是这么阴晴不定,海风卷着雨水拍打在人身上,显得格外寒冷。

亚里士多德咬了咬牙,把一件斗篷顶在头上,冒着大雨跑出了房门。他没有向上层走,而是直接来到了市场区,今天这里人要少了许多。

“疯子”酒馆的大门敞开着,看来老皮洛士开业很早,他的酒馆成为了早晨出门的市民唯一的落脚点。此刻,店里客人稀稀拉拉,老板自己靠着柜台,看着门口呵呵傻笑。

“早安,老皮洛士。”亚里士多德一边甩着自己身上的雨水,一边向酒馆老板打招呼。他偷眼观察,似乎这位酒馆老板没有任何异样。

“早安啊,这位学者先生。”老板乐乐呵呵地跑上前,把他的斗篷接过来挂在了墙上。“天下着这么大的雨,您是要去哪儿啊?”

“啊,我要到码头区,可是雨太大了,在这里停一会儿。”亚里士多德掩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还有,我不是学者。”

“呵呵,这位客人。”老皮洛士热情地擦拭着桌子,“不要掩饰了,我昨天看到您和那位学者拉米斯科在一起说话了,那位学者在塔兰顿没有人不认得。”他露出得意地笑容,“您和他交谈了那么久,一定也是一位来白塔访问的学者。”

“这……”亚里士多德心念一转,说道,“其实,我和白塔里的学者不一样,这么说吧,我不是他们那种学者,我是个医生。”

“医生?”老皮洛士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亚里士多德,“您真得是个医生吗?我怎么没有看到医生随身带着的药箱呢?”

“我这次来塔兰顿不是为了行医,而是为了访友。”亚里士多德继续编造着,“拉米斯科也是我的朋友,我恰巧路过来看看他;而我的目的地也不是这里,而是西西里。”

“这样啊,那就是了。”老皮洛士很轻易地相信了他,“难怪我看您的样子和白塔的学者不太一样,看起来,更加……和善。”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了这个词。

“那倒是,我整天和各种病人打交道。”亚里士多德不动声色地诱导着对方,“话说回来,这么大的雨,你们楼上的窗户怎么还开着,不会灌水进入房间吗?”

“啊,那个啊。”酒馆老板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是昨天晚上,我犯病的时候砸坏的,今天还没有来得及钉上。”

“哦,皮洛士,你赶紧给我讲讲,我是一个热心的医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病人。”亚里士多德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在这里还要停留几天,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

“算了吧,医生。”老皮洛士抽回手,把抹布塞在腰间,“这个毛病没得治了,我知道,您也不要浪费时间了。”

“老皮洛士,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亚里士多德显示出自信满满的模样,“我从雅典来,你知道雅典的学园吗?那里有这个世界最有智慧的一批学者,而且还有技艺精湛的医生,相信我,所谓的疑难杂症在我看来就是小儿科。”

“这可不是一般的疑难病症,年轻的医生。”酒馆老板也严肃起来,“这个毛病是神给我的惩罚,不是医生的管辖范围。”

“很多疾病都被说成是诅咒,或者天罚,但事实上那只是庸医无法治疗病人的借口。”亚里士多德紧追不舍,“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客人,不是吗?就当做闲聊,来给我讲讲嘛?”

“这……”老皮洛士有些迟疑地看着对方,又回头看了看店里,这时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也走出了店门,店里只剩下亚里士多德这一桌了,“我知道,您是学者的朋友,一定不是坏人。”他这样说道,“但这个毛病连尊贵的学者也无法解释,所以,我早就认定这是不治之症了。”

“请坐下说。”亚里士多德将身边的一张椅子拉开,让酒馆老板坐下,“我和你说实话吧,塔兰顿的学者们主要研究天文和数学,在医学方面,他们不一定有我精通。”

“这些我都不懂,不过学者们在我们看来就是最有智慧的人了。”老板顺从地坐在了亚里士多德身边,“我从五岁起开始得上这个毛病的,到今年已经有四十年了。我现在每一天都在感谢诸神能让我活着,哪还敢期盼治好它呢!”

“那你还记得,五岁那时发生了什么吗?”亚里士多德仔细地问道,“不管是什么,只要你还记得的东西,都可以说出来。”

“我还能记得什么呢?”老皮洛士挠挠头,“我那时候只是个在海边乱跑的孩子,能有什么事情?我现在只知道,有一天晚上,我睡下之后,感觉一直像是在做梦,醒来之后还很累。父母说我晚上不睡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梦游?”亚里士多德听说过这种症状,但没有见过实际的病例,他接着问道,“然后呢,这种情况又发生过几次?”

“很多次,医生,我的父亲注意到我的情况不正常,就带我到神庙的祭司那里,让他来请求神的启示。”皮洛士眉头紧锁,陷入了糟糕的回忆之中,“祭司说,我受到了夜神的诅咒,在夜晚,我的灵魂不归自己所有,而在夜神操纵之下,所以无论我在晚上做什么都不奇怪。”

“夜神?你说的夜神,是黑夜之神纽克斯吗?”亚里士多德注意到了这个说法。

“纽克斯?也许吧。我们都称呼祂为黑夜。”老皮洛士茫然地说道,“然后,父母就把我单独关进了一个屋子,晚上就把我锁在里面。”

“从那时开始,你就一直这样生活吗?”亚里士多德想了想说,“你对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印象吗?”

“完全没有,听我说,医生。我也想过,晚上不睡觉会不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可是一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在犯困,困得不行,有时会直接昏死过去。接着,就是不自觉地移动,我醒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大概十年吧,现在白塔的主人,学者们的领袖,阿启泰大师来到了塔兰顿。”皮洛士回忆道,“阿启泰带来了很多人,他们都是有智慧的学者。当时,我因为这个毛病被城里的人当作怪物,人们都不拿正眼看我,还有人要求祭司把我拉去祭坛烧死。”

“阿启泰开始在塔兰顿规整街道,修建各种给我们方便的东西,他是城邦中最受尊敬的人。”他的眼中显露出了崇敬之情,“我的父亲去哀求他,让他来看一看我的毛病,希望他的智慧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阿启泰来了,但没有说明我的病是因为什么,只是告诉大家不要担心。”皮洛士话音压低,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那位学者跟我说,夜神的诅咒并不一定是坏事,他告诉祭司,我是个特别的孩子,是受到神注意的孩子。这对城邦和其他人没有危害,说不定还有特别的意义。”

“他还和城邦的人们说,不要排挤我,要把我当作正常人看待。”他充满感激地说着,“这是对我的恩惠,渐渐的,人们开始接受我的样子。当然了,我一到晚上就被锁在屋里,确实没有伤到过别人,最多撞到什么东西,可外人又不知道。”

“我二十岁时从父亲那里接手了这个酒馆,你知道的,这个地方人多嘴杂,没有人能保守秘密。这下倒好了,人们每天都能看到我,我的行为和他们一样,没什么特别的。时间长了,城邦的人们也都习惯了,有不少人开始把这个当作笑话讲给别人,甚至跟我本人开玩笑。”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酒馆就一直在白天营业,天一黑就打烊,我会把自己关在里面。”老皮洛士叹了一口气,“因为这个毛病,我没有娶妻,也没有孩子,我不想给自己的家人带来伤害。”

“那么,你的病情一直没有变化吗?”亚里士多德专注地听着对方的叙述,此时才插话道,“你有注意到什么改变吗?”

“要说变化,这几年确实有。”酒馆老板眼睛转了转,“我可没跟别人说过这个。大概四五年前开始吧,我在早上有时会发现自己的手上有伤,还有的时候发现桌子被砸碎了。我觉得是晚上活动的时候撞到的。”

“所以那扇窗户也是你自己撞到的吗?”亚里士多德指了指那面漏风的墙,“你没有发现过别人,比如小偷之类的?”

“塔兰顿人都知道我这个毛病,一到傍晚就离得我远远的,小偷?不要说我这里没有遭过偷窃,就是有,只要他是本地人也不敢在晚上来啊!”皮洛士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我觉得就是我干的,没有什么外人进来。”

“原来是这样啊。”亚里士多德点点头,“你给的信息很重要,但作为一个医生,我不能只根据病人的口述就判断病情。”他真诚地看着皮洛士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晚上过来一趟吗?作为一个医生,我得亲自观察你发病的症状。”

“什么?”老皮洛士一下子站了起来,“这可不行!”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色,“我跟您说,医生,还是学者,不管您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晚上跟我呆在一间屋子里!这是为了您的安全,您知道吗?”

“作为一个医生,我学过一些格斗的技艺,我想,你还不会伤到我。”亚里士多德尽量把自己说得更加强大,“还有,你难道不想彻底治好这个病?我有信心,只要见证过你发病的过程,我就会对你的病情有一个清晰的判断。”

“不行,不行!”老皮洛士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起东西,“这位客人,如果你有别的什么治疗方法,我也愿意听听你的建议,但晚上过来,绝对不可能!”他慌忙地收拾一通,向后面的厨房走去。

“有意思,这样倒让我更想来看看了。”亚里士多德把早餐的钱放在桌上,悠然地看了一下酒馆四周,那扇破掉的窗户真的十分显眼。

“既然得不到主人的允许,在这里赖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走出了酒馆大门,雨还在下着,但比之前稍微小了一些。

“跟夜神有关的事情?”亚里士多德这样想着,“这些神话似乎都在俄耳甫斯教那里有所呈现。不过,与黑夜相关的知识,毕达哥拉斯派的学者应该比我更为精通啊。”

他又想到了欧多克索,这位天文学家应该对夜空并不陌生。“不如,和欧多克索导师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他这样想着,就往上层城区走去。

“还有一个不安定因素,就是提蒙。”他再次提起了警惕,“也许,我应该去试探一下他们?”

他这样想着,穿过市场,尽管天气不好,还是有几户摊贩在叫嚷着,推销自己的商品。但客人寥寥无几,他们的叫卖声也渐渐低落了。

他走上了阶梯,回身向大海望去,只见码头附近摇摇晃晃地又有一艘客船靠岸了,船上的水手快速地跳上岸,拉起了缆绳。

他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朝最高一层爬上去。但当他经过第三层城区时,又注意到了提蒙他们所在的那个房子。此时,那里房门大开,几个黑衣人正在鱼贯而出,与亚里士多德正好面对面遇上,而提蒙就在他们的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