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喝了酒，那你呢？”
赵景翊心中的怒火无从发泄，赵辰楼明面上不敌他，便总在背后使些阴毒的手段，峡谷暗杀是这样，他大难不死，干脆将计就计。
但是他这次胆大包天，竟然将阴毒的手段使到了云静姝的头上。
守卫浑身都在抖，“属下......属下也喝了点，但属下惦记着差事，所以只喝了一杯，就来紫辰殿门口当值了！”
骗皇上是没有好下场的，再说了他身上的酒气，一闻就能闻见，他虽不知道紫辰殿里发生了什么，但听声音也知道是废帝出事了。
梅行听到消息后，从雁风殿赶来，便看到了这副形状。
“人都死哪去了？叫你们守个紫辰殿也能出差错！真是一群废物！”他叫苦不迭，早知道他便跟随皇上一块来了，也不至于叫废帝弄出这一出，伤了皇上和太后的感情。
“皇上？”
听着赵辰楼和小喜子在里面诬陷他的话，赵景翊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眼里只剩一片嗜杀的光芒，“传令下去，紫辰殿外的人全部处死！”
梅行心跳狂跳，身子都凉了半截，“是。”
看到赵景翊离开，赵辰楼的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然后直直的望向了云静姝的眼睛。
云静姝半跪在地上，一手搂着他，一手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他从没有离云静姝这样近过。
他好似都能闻见她身上清澹的香味。
赵辰楼轻轻的笑了，他知道，自己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太后......”
小喜子默默的在一边垂泪，一是为赵辰楼，一是为了自己，赵辰楼死后，自己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与其落到赵景翊的手上生不如死，不如殉了主子，这也是一开始他们说好的。
“哀家在这里。”云静姝想要给赵辰楼一丝勇气，无奈的是，她的眼睛也红了，看起来颇有点伤感，“赵辰楼你要撑着点，你才十八岁，人生还有好几十年，人生也不止皇宫这四方天地，以后哀家会时常去看你的，哀家可以保证！”
赵辰楼温柔的望着她，摇了摇头，“太后......我能叫你静姝吗？”
云静姝怔了怔，之前的疑问彷佛都有了答桉。
赵辰楼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都特别专注，彷佛眼里已经没有了旁人，赵辰楼的后妃是她选的，那么多女子进宫之后，赵辰楼也没有临幸任何一个人，反倒是推了一个庶女出来当挡箭牌，赵辰楼送她的那个手串，一看就是在手上摩挲了很久的，还有赵辰楼得知自己和赵景翊的事后暴怒的神情，就连赵辰楼面对她时，几次欲言又止，云静姝都在此刻同时想了起来。
就连尚飞语被毒哑之前，和她说的那些是似而非的话，此时都在云静姝的脑中清晰的响了起来，尚飞语曾说过，要不是看在云静姝的份上，赵辰楼根本不会饶过她。
为什么是她呢？
“不能吗？”赵辰楼的语气里充满了失落，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枯竭，声音也渐渐无力。
云静姝于心不忍，于是点了点头，“可以，哀家允你叫一次。”
赵辰楼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了几分纯真的味道，“静姝。”
云静姝应了一声。
“太医来了！”梅行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将太医往里请，“王太医这边请。”
进来的太医是个生面孔，虽然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但和太医院的其他老古板不一样，王太医颇有几分文人的气质。
青娥也跟了进来，她到底是女子之身，又比不了年轻人，一路小跑来回，此时已是气喘吁吁，“太后，林太医告假回老家探亲了，奴婢就请了王太医。”
王太医在太医院也是十多年了，他的医术，林太医也曾赞扬过，一定能救废帝的。
但王太医看过了赵辰楼的伤，拿过了他的脉之后，还是缓缓的摇头了，“太后，废帝他失血过多，再加之毒入心脉，已是没救了。”
小喜子跌坐在地。
云静姝茫然的回望着赵辰楼。
这一切已经在赵辰楼意料之中，他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太后，您不必伤心，有幸认识您一场，我已经很高兴了。”
赵辰楼凄惨又柔软的微笑，让云静姝很是伤感，她与赵辰楼之间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勉强也算得上是朋友，就算两人之前有过龃龉，但他到底也没有伤害过她，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他都已经遭到报应，她也不会再和他计较。
赵景翊走了过来，脸色比窗外的夜幕还要可怕，赵辰楼不闪不躲的看了过去，眼底深处似有得色。
“皇叔......这下你可满意了？”
紫辰殿里的人无人敢说话，彷佛连呼吸声也停止了。
赵景翊咬住嘴里的软肉，直咬出了血，尝到了腥甜的味道，才能抑制住他想要一手捏死赵辰楼的冲动。
他还真是低估了这个侄儿，他当真是将自己置于死地来设置这个陷阱，只是为了不让他得到云静姝，此等歹毒的手段，无人能及！
王太医虽然给了一些赵辰楼延缓痛苦的药，但药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他的痛觉神经已经被麻痹了，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身体的沉重感，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赵辰楼的手从云静姝的手心里滑了下去，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但他嘴角还是带着笑的，彷佛做了一个最开心的美梦，沉沉的陷入了这个黑色的美梦里。
“赵辰楼？”
云静姝抓起赵辰楼的手，惊慌的喊，“赵辰楼！”
赵辰楼的呼吸没了，连心跳也渐渐的停止了。
小喜子将赵辰楼平放下来，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哽咽道，“太后，请准许奴才替主子整理遗容。”
“太后，奴婢扶您去坐一会儿。”青娥将云静姝扶到椅子上。
过堂的冷风一吹，云静姝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汗涔涔的，冷得她直发抖。
王太医留在了里面帮忙，他抽出了赵辰楼腹部的匕首，小喜子就用帕子擦去赵辰楼身上的血迹。
小喜子捧来了赵辰楼的衣服，对王太医说，“王太医，辛苦您了，您先出去吧，奴才想和主子说说话。”
王太医退了出来，然后对云静姝和赵景翊行了礼之后，就离开了紫辰殿。
赵景翊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但云静姝的不信任同样又让他觉得没必要解释，他心里很难受，但他不承认自己是伤心了。
只是一个赵辰楼而已，云静姝如果相信她，那他根本不用解释，如果云静姝不相信他，他怎么解释也是没用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云静姝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赵景翊。
赵景翊嘴唇蠕动了一下，话都快说出口了，他又将薄唇紧紧抿住了。
因为云静姝说，“你令云沐阳进京，威胁镇国公交出兵权，现在又杀了赵辰楼，接下来你还要做什么？”
赵景翊心口剧痛，一时间不敢看云静姝的眼睛，彷佛多看她一眼，眼眶都会热到流下泪来。
他狼狈的移开眼睛，就好像是默认了这件事。
云静姝的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赵景翊这个人，她突然一下子，就对赵景翊失望透顶。
云静姝冷声质问道，“赵景翊，你还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很多话在心口滚动了数遍，但最终只化成了一句，“随你怎么想。”
赵景翊离开了，云静姝也颓然的倚在了椅子上。
梅行看看赵景翊的背影，又看看云静姝，拍了一下大腿，“太后，您还不了解皇上吗？他若是想杀赵辰楼，尽管光明正大的来，何必背地里动手呢？”
朝中不服他的人，他说杀就杀了，根本不在乎流言蜚语，要是想杀一个赵辰楼，早在入宫那日便动手了，又怎会留到今日，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
但这一点，此时的云静姝根本想不通，赵景翊冷漠的背影，让云静姝心头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皇宫，让她厌倦极了。
许久不见里面的动静，青娥有些不放心，“太后，您先坐着，奴婢进去看看。”
紫辰殿里本就昏暗，蜡烛又灭了几盏，青娥也顾及着赵辰楼刚死，不好妄动里面的东西，只好摸索着走到里面。
待看清里面的情形时，青娥震惊的睁大了眼，“太后！”
“怎么了？”云静姝忙走过去。
赵辰楼身上的血已经擦拭干净了，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双手交叠在胸前，死得很是平静。
而小喜子，早已殉主。
赵辰楼的那把匕首插在小喜子的胸前，一刀毙命，胸前只有小小的一滩血迹渐渐蔓延。
青娥过去探了小喜子的鼻息，颤抖着说，“太后，小喜子已经没气了。”
云静姝含泪转身，“吩咐下去，好好安葬了吧。”
云静姝疲累的回到慈宁宫里，这一整夜她都睁着眼，一点困意也没有。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青娥进内殿伺候，被睁着眼的云静姝吓了一跳。
“太后，您这么早就醒了？”待仔细一看，眼下一圈青黑，“您是一宿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