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暗夜狩神 > 第五十六章 眼神差了点全文阅读

罗雅丹看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宋钰,冷冷说道:“还以为你被山精女魅给带回树穴,打算修永世之好呢。”

彭亮是一行人中唯一发现宋钰衣服下摆有两下小窟窿的人,宋钰自诩儒生,衣服可以很破旧、可以有很多补丁,但绝不会任由两个窟窿这样在风中招摇,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是被刀子硬生生切下的窟窿。倒不是他观察得比别人仔细,而是从他这角度,那两个窟窿特别清晰,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招摇:“先前遇着麻烦了?”

“我一个读书人,真要遇着麻烦可能就回不来了,随便一个农夫都能将我踩死好几回。”

彭亮对宋钰这话将信将疑,小姐身边这扈从是读书人不假,但这个读书人却总觉得邪邪的,明明不会武学武技,但动起手来却杀气腾腾,砍了别人脑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是再典型不过的疯子,他们这些护卫都有些打心底怕这个扈从。

彭亮正要说话,宋钰朝前方努着嘴:“那人谁呀,就这样大马金刀站在坡顶上,这山顶虽然是冷了点,但还不至于穿裘皮吧,怎么说这时境外面还是大热天呢。”

彭亮看了一眼,脸色立时有些不自然:“林阎王。”

正前方一个四十开外的男子叉着腰站在坡道上,浑身上下除了脸以外都裹在白的、灰的、黑的、花的裘皮中,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只人形畜生。罗雅丹单手提着裙摆走上前去,微微朝那人躬了半身,那男子发出宏亮的笑声:“大小姐这是要折杀老林,只是这人啊上了年纪身子就不中用咯,加上这山里天寒地冻的,所以才没来迎接。”

和老林比较起来,罗雅丹身上披着张薄薄的披肩站在坡道下上,山风一过秀发就拼命摇曳,真可谓是弱不禁风。彭亮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冷哼,随即丢下宋钰大步追上大小姐。

老林看着像一只骄傲公鸡般昂首挺胸站在罗雅丹身后的彭亮,笑着道:“这是当年那胖小子把,三五年不见倒是瘦多了,要不是跟在大小姐身边,换着在任何一处遇着,我估计都认不出你来了。看你行走呼吸,好像还没跨过先天门槛,我就说那几个家伙自己都练不好,怎么会教出有用的弟子。”

彭亮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视面前这一身裘皮的男子为无物。

罗雅丹看着老林说道:“先去山庄吧!”老林目光扫着罗雅丹身后一干护卫,和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站一起,却偏偏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宋钰想不引起注意都难,被那人目光扫过,宋钰浑身不自在,体内真阳炁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似乎像遭受挑衅的公羊般,悍然地想要用自己头上的犄角去还击对方。

这么久一来,宋钰只遇上过两个可能让自己暴露的人,第一个是李浣那老学究的父亲,第二个则是眼前这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他是暴发户的中年男子。

宋钰连忙催动神念,一分还击那裘皮男子,一分则为平息体内躁动真元。

宋钰猜想罗雅丹进入虚无峰后不可能攀得太高,越是向上因为气压、空气、含氧量等因素越发考验一个人的体质,譬如彭亮等护院,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体内气血翻腾不休,自然不会有碍,除非是和人长时间剧烈搏斗才会有气短、胸闷、浑身乏力的反应,但对于罗雅丹这样的大小姐而言,在这里无论是行走、说话还是呼吸都不是太简单的事。

“小姐,外面风寒,您还是上车吧。”宋钰低声说着。

罗雅丹也不理睬出来迎接她的老林,径直转身坐回马车,彭亮又从同伴手里夺过马嚼头自己牵引着。宋钰惊讶地发现拉车的这匹马除了鼻息较重外,拖着一辆马车爬了这么久的坡道到现在似乎还有余力:“好畜生!”

彭亮笑道:“这是老爷那匹爱马的后代,整个大荒唯一的两匹青鳞马咯,当初大少爷还想悄悄将这马儿偷运去天关城,结果愣是一蹄子将大少爷给踢晕在地。小红性子烈,若是小姐不在身边,有外人靠近飞得踢对方个七荤八素的。”

宋钰是听过老话讲说起,罗天舒的坐骑是一匹神骏异常的青鳞马,驮着罗天舒那近两百斤的重量还能健步如飞,眼前这马浑身泛着青色鬃毛,哪里有半点的红色,居然取了一个这样啼笑皆非的名字。

罗家山庄出乎意料的恢弘,单是在海拔一千多米的山腰上开辟出一片如沙丘一般高低起伏的空地,再在这片空地上种出绿草如茵的草皮,就这一点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做到的,这个时代没有大型机械,有的只是肩挑手抬,用一双双手打造出这么一块世外仙境,也不知罗家是耗费了几代人的心血。

宋钰用脚踩了踩草甸,草种植得极好,脚踩过微微有些弹性。稀薄的冷气如丝带般在远处浅丘上停留着,有山风吹来便开始缓慢朝着前方徐徐移动,在高低起伏间,有一栋飞檐翘壁坐落其中:“好地方!”宋钰由衷地赞叹着,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这地方究竟哪里好了,因为这里无一处不美。

马车顺着一条踩出来的道路蜿蜒而行,罗雅丹回到车里后便不再露面,也不言语,仿佛一尊泥菩萨,彭亮跳上马车,侧坐在车辕上任由马儿徐徐前进,而那个满身裘皮的暴发户则行走在马车侧前方,不时说着这里空气清新、景致怡人之类的话,反正他嗓门够宏亮,也不担心罗雅丹听不见。

一向本就不算热闹的队伍因为这个男子反倒是更加沉默了,那些护卫都低头走路,耳边除了那暴发户自言自语的声音,就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宋钰冷眼旁观着一切。好在这段路不长,走了没多久,在绕过一个浅浅的湖泊后,那栋可以让无数人羞愧到无地自容、甚至耗尽几辈人积蓄也不见得能盖起来的房子便全部呈现在眼前。

几百人站在道路两边列队欢迎,只是那些人寒碜的衣服,蓬头垢面的仪容宋钰怎么看都觉得用讨债来形容更合适,那些人也神色木然,双手缩在棉袄下,缩着脖子向马车行注目礼。马车刚靠近人群,两旁那些人般齐刷刷涌上来,一个个哭爹喊娘地叫着:“大小姐啊,我家老三上月下了矿坑,到现在还是尸骨未寒,那地方邪门得紧,不能再去了。”

“大小姐,您可要我老家二狗子伸冤啦,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说好首秋的时候就和梅子完婚的,现在工钱没得接,人也去了,你这让我王家绝后哇,没想到我老王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当初罗老爷口口声声许诺,我们一年能有多少银子进户,现在别说工钱,就是每天练冷馒头也保障不了,罗家到底说话还算不算数?”

所有人的哭诉都如出一辙,好像家家户户又都莫大的委屈和冤仇。马车也被迫停下来,彭亮扬起手上的鞭子,终究是没有抽在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身上,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

老林这时走在马车前面,指着一个满脸鼻涕横飞的老人便喝道:“工头,是不是你将大小姐要过来这事透出去的?这些人围着这里便罢了,你也在这里围着干啥,还想不想结这几个月的工钱了?赶紧把你矿坑那组人给带回去,大小姐千金之躯,要是有个好歹闪失,我们这里谁也担待不起。”说话间抬脚便踹了对方一记,那汉子本有犹豫,被这一脚踹倒在地,顿时凶性大发:“不给钱就是没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罗家就可以指使我们干活不用给工钱的啊?”

“今日就是为解决此事而来,自然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罗雅丹掀开帘子,站在车辕上又说道:“林叔,一会咱们在庄子里和各位碰下头。只是人多嘴杂,雅丹只有一张嘴而已怕不能一一招呼,就让那七个矿坑的工头进山庄吧,在吩咐山庄里那些下人熬一点粥,蒸一些馒头包子之类的送出来,这些父老乡亲愿意在外面等着结果的,咱们也一样欢迎,他们为罗家辛辛苦苦了半辈子,我罗家也不是凉薄之人。”

不等老林说话,罗雅丹又退回马车,放下车帘。宋钰径直走到马头前向撅着缰绳冲过人群,彭亮快步跳下马车捞住绳子:“小心点,小红性子烈,这时候可不能闹出差错。”

宋钰点点头,回神对吩咐着身后那些护卫将人群与马车隔开,这几百号人要是一起涌上来,都是些不容易的苦哈哈,难道你还要拔刀乱劈一通不成?这时候只要稍微查处一点点火花,小事也就变成大事了。

等马车进入山庄后,宋钰就带着几个护卫赌在门口,一边安慰着众人一边要几个护卫严防死守,任何人不得进入其中,幸好这庄子院墙比较高,不担心有人冲外面翻墙进去。林老站在人群中指着宋钰喝道:“你这是干吗,难道你还要将本人也拦在外面不成,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宋钰毫不在意地说道:“我自知这里是罗家山庄,山庄的主人自然姓罗,所以没兴趣知道。等他们七个矿坑的工头聚齐了,结伴进去不迟。”

“好狂的后生,当年我和罗大哥几人闯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女人怀中吃奶呢。”林老呵呵大笑着上前,猛然探手一把搭在宋钰肩膀上,笑吟吟的脸忽然露出狰狞之色:“老子撕了你。”

周围那些护卫大为吃惊,罗家上下就算是家主罗老爷,说起这个林阎王也是头疼三分。据说当年和罗爷等人闯天下的时候,一只猛虎忽然从林子里窜出来,当时老爷等几人压根没注意,等到腥风扑面的时候,那张血盆大口已经近在咫尺,一行人都被吓傻了,还是这林老有胆气,爆吼一声猛然冲过去任由猛虎一双前爪搭在自己肩上,随即自己双臂也紧紧握住老虎爪子不让对方近身,随后一运劲将来势汹汹的老虎直接撕成两半,后来林老又用这法子撕过好几个活生生的人,那些胆子小一点的,被他这么一吼都要震晕过去。

宋疯子遇上林阎王,看来要折戟沉沙在这里了。

宋钰不知道林老的凶名以及过去,但也不代表着会束手就缚,左肩一耸顶在对方递过来的虎口上,随即又迅速下沉滑出那双手控制范围,衣袖随手搭在一名护卫兵器上,便听得吭哧交鸣,那柄长刀径直飞向空中,刀尖遥指林老眉心。

“喔,是个神念师,难怪敢如此狂妄。”林老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拍在刀身上,欲将长刀打如地上草甸中。

宋钰已经抓住第二柄刀,不再用神念驱使,而是握着手中微微往前一递,这动作简单而干脆,但恰好是林老去拍第一柄刀时微微扭头的间隙,刀恰好在这时候搭在他脖子上。

如果林老不是用左手去拍空中的刀,如果他不扭头、如果他早一分或者慢一分,宋钰手上的刀也不会轻易地搭在林老脖子上。在场几百双眼睛可是看得分明,那书生是早握好刀慢悠悠地递出去,林阎王因为没看见,这才不小心将自己脖子送到对方刀口上去。

“太他娘的狗屎运了。”所有人都暗自捏把汗。

林阎王脸上神情瞬间僵了下来,死士盯着宋钰的那张脸,恨不得用眼光将这整个脑袋打成粉碎:“看来是真人不露相。”

宋钰收回长刀,反手抛给身畔的一名护卫,转身就朝山庄里面走去:“我一直在露,只是你眼神差了点。”

林阎王何曾吃过如此大的鳖,心中憋着一肚子火气:“连罗雅丹都还得看我三分脸色,你算什么东西。”随即似乎想到什么,望着宋钰背影哈哈作笑。

宋钰明白刚才只是偶然取巧而已,对方把他当做了普通人,只是在出手瞬间察觉到自己是炼神者,才稍微认真了一分,如果不是姓林的家伙大意,手上只要在多用三分真元,再锁自己肩膀的时候能不能轻躲过去还是未知数。

进入大厅,宋钰脸上才露出一丝痛色,伸手轻轻揉着肩膀,先前只是被姓林的家伙轻轻一撞,半个肩膀竟然像被棍子抽过般火辣辣的疼,在大荒几年时间,宋钰还是第一次见着将外门功夫练到这境界的家伙,宋钰在心底亲切地问候着姓林的全家直系女属,最后骂了一声:变态!

罗雅丹正坐在大厅中吃着一些点心裹腹,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大半天时间都在马车上度过,原本计划着要在一天内处理好罗家山庄的事,明天去宋族这个未来婆家查看究竟,明天能否下山还是未知数。

宋钰走上前去说道:“小姐,那些工头不一会便要过来,我们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需要,前段时间矿坑莫名塌陷搭了几条人命进去,本来这些事林老也可以应付过来,只是有人传着在这里挖矿得罪了神灵,也有人说虚无峰本就囚禁着绝世妖魔,挖矿时要将妖魔给放出来,随后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说是也看见了一些污秽之物,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愿意下矿坑劳作。”

宋钰是一个极其坚定地无神论者,但经历过镇魔岛那些亡魂后他所坚持的也逐渐开始动摇,也不敢贸然下结论,只得又问道:“林老是…”

“他是父亲以前的兄弟,父亲接任家主后就一直让他负责山上矿脉一事,林叔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将这里打理得有条不紊。林叔脾气虽然是火爆了些,对罗家、对父亲还是不错,这些年二叔、五叔见这里有利可图,一次次将手伸过来,还嚷着林叔不过是外姓家奴,他们才是罗族正统,想要接管这里,都被林叔给野蛮的赶了回去…”

宋钰没有继续听罗雅丹的赞赏,径直问道:“他一年收入不菲吧!”

罗雅丹横了宋钰一眼,这话从自己扈从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觉得味道全变了,充满着俗不可耐的铜臭味,亏得他还是满腹诗书的学子呢。想了想,罗雅丹还是说道:“每年十万雪花银,若是超额完成任务,还会更多。”

十万俩银子,宋钰倒吸一口冷气,这可真是大手笔,也没见着罗家有锻造房,这里也不是什么稀有矿藏,除去人工成本,罗家一年估计也赚不了几个钱,结果都拿来养这个人了:“罗府前几天遭遇兑换银契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这老林竟然还能按兵不动,这些年他估计也积攒了不少家财,拿出来绝不会比那些稍小一点的世家寒碜,他倒是能稳得住。”

罗雅丹对此没有不发表任何言语,这时彭亮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大小姐,那七个工头都过来了。”

罗雅丹将最后一块点心囫囵着塞进嘴里,拍拍手端起面前的温汤:“让他们都进来吧。对了,离去厨房叫人给他们准备一些暖身子的茶汤,这地方确实够冷的。”彭亮点头离去,宋钰又说道:“小姐,这里反正也没事,不如我去矿坑那边看看究竟。”

“你能看出什么。”

“以前家中有一些藏书,记载着一些寻龙点穴的手解,大致懂得土木工程之妙,前段时间又得那些择墓匠人的指点,对起乘山势略微有些看法,心中好奇就想过去瞧瞧,兴许能看出来矿坑坍塌的缘由。”

罗雅丹对此事不保任何希望,自己身边就这么一个脑子还能凑合着用的扈从,其他像彭亮之流,要他们拔刀砍人倒不在话下,真用到说话办事上,还是欠缺一些。

宋钰看着罗雅丹的犹豫,笑声说道:“知己知彼嘛,想来矿坑离这里不会太远的,除非将矿坑设在山顶上,我大致看看就回来,和这些乡亲们谈必然是比耐心,先拉拉家常摆摆聊斋,反正别急着承诺任何东西,回头大伙再合计合计吧!”

“别玩得太晚,早去早回”罗雅丹挥挥。

宋钰听得一阵苦笑,怎么就变成了自己想玩:“随你怎么想,如果这里真有宋安所说的宝贝,我拿了就拍屁股走人,才不愿意看你这大小姐作派。”出门的时候,姓林的正领着七个衣衫寒碜,蓬头垢面的男子过来,因为脸上尽是黑色煤灰,分辨不出这些人年龄。姓林的男子远远看着宋钰,大笑着:“好小子,还是让我撞上了吧,来来来,看大爷我如何撕了你。”

宋钰一晃身从另一边绕过去,迅速离开,气得姓林的跺脚大骂:“孬种,不就是拧你脑袋玩玩嘛,至于怕成这样。”

矿坑离这里并不远,脚下这片草甸就是最初开山的时候的产物,罗天舒后来觉得偌大一块光秃秃的空地摆在这里实碍眼,才着人将那些大石块堆起来,十多年时间,那些堆着的石块逐渐变成了浅丘,再植上草皮,又经过好几年休整养护,这才有今天的模样。从山庄后面的小路一直蜿蜒而上,过了一处稍高的山丘,又是一片开阔地,七个矿洞呈现在眼前,矿洞大小上没有太多差异,以扇形呈现。

洞口还堆着无数废弃的嚼头、鹤嘴锄等铁器,要是换在天关城里,这些废旧的农具也是无数人哄抢的对象,将这些铁器回炉了再打造,又是上好的工具。只是在这里,最不缺的除了石头就是这些破铜烂铁了。

宋钰看了看,从最混乱的一处矿洞中进去。门口那些废旧铁器摆放整齐,独轮车有序而列的矿坑必然不会是有塌方或塌方严重的地方。宋钰之所以独自一人来这里,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宋安昨夜的话,他推测罗家所谓的宝贝必然是在这虚无峰上,宋钰还没伟大到要和别人一起分享宝贝这种东西。

越往里面走,越是感觉寒意入骨,这并不是空气温度的因素,而是一种虚无飘渺的感觉,就像后脊上悬挂着一支支冰魄玄剑,反倒是藏在袖口中的小白有些兴奋,不断发出亢奋的丝丝声。

“别吵,烦死了。”宋钰连忙咬破手指,用一滴血来喂养着小家伙,这家伙的声音只有宋钰能听见,遭罪的自然也就只有宋钰一人。再往前走了十余丈,终于感到洞中气息有些诡异,宋钰没有再往下而是留在原地,肆无忌惮地朝着里面释放神念,反正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会有人,这时候也没必要在躲躲藏藏。

宋钰神念一路狂飙,漠然发现这条矿洞竟然是笔直朝着虚无峰山核而去,逢山开路毫无转折,大有策马扬鞭的气势。这那里是开采矿藏,分明是在挖防空洞。神念终于一个地方感受到了阻挡,估摸着哪里便是坍塌的地方。

宋钰心中好奇心大炙,将地上小白重新捉回袖笼中,转身出了洞,再进入旁边一处矿洞。

此后宋钰一口气将所有的矿洞都钻了一遍,对几个矿洞分布以及朝向心中都已明悟,随后又回到最初的矿洞中,这矿洞是往里挖得最深的,也是阻塞最严重的。

宋钰心中默算着,这七条矿洞就好像一柄打开的折扇,矿洞就是折扇的扇骨,如果矿洞继续朝着里面挖掘的话,必然会在一个交点会合。

“有人故意将矿坑弄塌,目的是阻止所有人继续挖下去。”宋钰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释放出神念将自己包裹起来,徐徐朝着矿洞深处走去,越深入越觉得心底泛起怪异的感觉,仿佛是走上一座独木桥,仅有方寸地方可供落脚,后无退路前方却又渺茫至极。

虽然宋钰心中明白,这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是真实的,但心中却没来由地泛起一种恐惧,对未知的恐惧:“早知道,该带一些火把来。”想起火把,宋钰幡然醒悟,自己体内的真阳炁可比火把好使多了,火把在这阴冷潮湿却又空气稀薄的地方不见得能有任何作用。

宋钰撤去神念,伸手拔出藏在靴子中的短刀将真阳炁传入刀身。一捧火光顺着刀刃冉冉升腾。再往里走便能嗅到空气中的一些血腥的气息,估计里面有遇难的矿工,好在这里温度极低,尸体还不至于腐烂发出更难闻的气息。

眼前一堆乱七八糟的巨石将整个矿道严实地堵住,血腥气息就是从这对矿石中散发出来,石碓下还有一些浅浅的积水。刀柄上所散发的高温灼得宋钰手掌发疼,宋钰担心长时间这样下去,这柄纹兵会因为真元而炸裂,忙撤散了真元又抽出另外一柄短刀,依法炮制。

坚硬的矿坑上有淡淡爪印残留,宋钰最初估计是有人用神兵利器将矿坑弄塌,但看着这些爪痕心中更是一阵毛骨悚然,如果这是那姓林的家伙弄出来的话,这人最低也是完骨期境界,至少宋钰自己目前的修为是做不到的,因为周围这些岩石被千万年积雪淬炼,已经冰坚到连自己手上这对纹兵都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

已经不能再向前,宋钰便停留在原地,神念穿过坍塌的石碓朝着里面钻去,约莫又前进一丈左右,释放的神念陡然失去踪迹,无论宋钰如何催动,神念一到这个距离便无影无踪,又仿佛是和整个矿洞溶为一体。

“里面有东西。”宋钰按捺不足心中狂喜,却没有立即破开坍塌的岩石:“以弄塌矿洞这人的修为,必然也是发现了不寻常,可是她为何会忽然停手?”在好奇和自己性命之间,宋钰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去享才是。

“不能再待下去!”宋钰一咬牙转身便走。说来奇怪,他这一转身,袖中小白便开始疯狂嘶吼,一层层声浪如炸雷般在宋钰脑海中狂轰乱炸,宋钰气得大骂:“混蛋,别他娘的像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你是几千前绝代魔后的宠物,什么宝贝没有见过?”

“小祖宗,求你别叫了,晚上咱们再过来,我以我父亲的名义起誓!”

“宋时关这厮人品太差了,连一只虫子都对他不屑一顾,亏得是堂堂影牙之主,一代枭雄呢。好吧,我以我自己人格担保总可以了吧,好东西谁不想要啊。关键是这会,好多人都知道我来了矿洞,这里要是出了状况,就算傻子也知道是我弄出来的。”

小白最终平静了下来,宋钰揉着脑袋狼狈地往外面小跑,在走出洞口的刹那,一种怪异的呼唤忽然从矿洞蔓延出来,一声声呜呜地呼唤着宋钰。

“他娘的,邪门!”宋钰侧耳一听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再不敢多做停留,一跺脚跑出老远,这才喘了口气,皱着眉望着身后那黑黝黝的洞穴,感觉那种呼唤依然存在,低低如诉,不胜亲昵。

仿佛,慈母唤郎归!

宋钰认为自己情绪永远处于水平状态,没有起没有落,真正能够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却浑然不知自己此时正一反常态的碎碎念个不休:“小白,以你智慧来推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宝贝?矿洞中那些爪印是姓林的必然无疑,但是为什么他要将矿洞弄塌,难道他不想要这宝贝吗?还是说真如那些矿洞所说,里面困着的是一个恶魔,一旦面世方圆百里之内人畜尽亡?”

“你竟然不知道?你几千年的时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对不起,把你骂着狗还是过于夸奖你了,再说了你当初这恶魔称号究竟怎么来的?看看山野故事里的坏蛋,一露面哪一个不是腥风血雨赤地千里,你除了帮忙杀一个姓花的胖子外,就没见着过作为魔该有的东西,还这么挑嘴?”

“不管了,今晚上还得出来探探究竟,先和罗雅丹离开这里再说吧,至少有不在场的证据是吧,不能呆在这山庄里。但是下山后这女人就要去宋族了啊,真不害臊,哪有一点点女人的样子,要嫁过去还得先跑去看婆家门庭,这女人是缺心眼吧,也不怕嫁过去,婆家就给她小鞋穿。”

“管她的,反正我没想过要娶这女人,既不会女红歌赋,也不会飞檐走壁。哎要是月娇还活着就好了,就算她被乌蛮夺了贞洁又如何,反正我对那层膜也不感兴趣,带着她游遍大荒,修为差又咋地,有我啊,宋时关留下的剑谱还在呢,丢给他随他慢慢练呗,等她练成了,然后我就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哈哈,影牙少主,多了不得的身份,以她弱水杀手的身份应该不会排斥我这杀手儿子吧?嗯…还要带她直接找到君越,把影牙之主这个头衔抢过来,带着一帮杀手徒孙呼啸天下。”

“嗯嗯,想得有点远了,这会罗雅丹和那几个工头应该聊得差不多了吧?”宋钰深深吐了一口气,慢慢朝山庄走去。那三个护卫还在老老实实把守着山庄门口,家宋钰回来,这才将大门翕开一道缝隙。

宋钰原路回到大厅,那些工头都已经散了,罗雅丹一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用手支着脑袋,也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陷入沉思。宋钰刚要进去,旁边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拉向一边。

“嘘…”彭亮小声说道:“莫打扰大小姐,让她静一会。”

“谈得不顺利?”

彭亮点点头:“这些人胃口太大,抚恤金增加到三倍;大小姐还承诺所有人每天工钱涨三文、每天保证有骨头汤、三天吃一次五肥大块、七天洗一次澡、一旬放一天假,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愿意下矿开工。”

宋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矿洞中藏着的玩意岂是这一点点小恩小惠可以媲美的?虽然宋钰还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但能阻挡他神念,而且让小白如此在乎,必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宝贝,至于这东西价值就不是宋钰能够猜测的,在彭亮焦急神情中施施然走进大厅。

罗雅丹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帘,随即又低头一副思考着的模样。这段时间来,宋钰见罗雅丹最多的动作就是如此,心中暗暗叹息:“谁叫她是个女人呢,在临去之前,能帮她分担的就帮她分担一点吧。”

“任何时候、任何问题,都有至少两种以上的法子可以解决。”宋钰俯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窑瓷水杯,因为地上垫着厚厚的绒垫,这瓷杯很意外地幸存下来:“这些人本来是因为求财养家所以才愿意下矿干活,现在小姐你给他们开到这样一个价格,他们也不愿意下矿,你想过其中原因吗?”

“因为他们贪得无厌,因为他们觉得我是一介女流好欺负,因为他们还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罗雅丹像放连珠箭一样尖着嗓子吆喝着:“饱暖思**,饥寒起盗心。这些人全都一群穷疯了的强盗,恨不得将罗家连骨带髓吸个一干二净。”

“这话我可以说,彭护卫可以说,甚至是总工头林先生也可以说,但惟独小姐您不能说。”宋钰半蹲先去找了一圈,没有找着杯盖,最后只得起身,重新挑了一副干净的茶杯为罗雅丹酌上半杯茶:“为上位者,不能将自己情绪轻易显露出来,更不能表达出对谁谁谁强烈的不满,就算你面对的是一只吸食罗家血汗钱的蚂蝗,你也得笑脸相迎,至于你要用什么手段去对付她,你心底有数就行。你说是吧,林先生?”

大厅一角传来哈哈的笑声,林阎王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这位小兄弟说得极是,今日见到大小姐,总觉得无论是言语上还是气质上都和以前判若两人,要换着以前的大小姐,怕是在先前的时候,就将被子砸到那些不长眼的工头脸上,而不是等这些人都离去后才发泄般地往地上丢,如今我算找着答案了,看来都是你在小姐身后出谋划策。”

“出谋划策谈不上,只是帮小姐处理一些她不能出面、不好出面解决的事。”宋元谦卑地从林阎王行了一礼便不再理会对方,继续说道:“这七个人能代表外面那几百人,他们的想法就是外面那几百人的想法?”

罗雅丹精神一振:“你是说不开工只是那七人的意思?”

“也不全是他们七人的意思,就算傻子也知道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大小姐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依然被他们毫不犹豫地拒绝,是因为有人不想要他们下矿,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制造了矿难。”

罗雅丹心头大震,望着宋钰问道:“矿难是人为的?是有人要和我罗家过不去?”

“宋先生,你这可是含沙射影别有所指。”林阎王竖着眉毛大声说道:“这些人上面便只有某家一人,能在职责范围内约束他们的,也只有我一人,你这话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宋钰笑道:“我只是安慰小姐的话,林爷你何必较真?再说了,这会是我和小姐回报工作的时候,林爷你是回避一下?”

“好好好!后生可畏。”林阎王呵呵一笑,随手拍着桌子笑道:“大小姐这一生来这里的次数有限得紧,也就十四岁那年生辰,老爷将小姐留在这里留宿了一晚,其余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天,今日来了就在这里留宿一晚吧,我已经吩咐了厨房下人,专门弄了紫燕百味鸡,放眼整个北域帝国,也只有虚无峰才有错过了哪里再去找这等人间美食。老林告辞了!”

林老虎走后,罗雅丹朝门外值守的彭亮说道:“叫两人把大厅侧门守住,正门这里就由你亲自守着,不管是谁都不允许靠近。”

彭亮点点头,迅速叫来两个人将侧门把守住,然后自己提着刀往正门台阶上一坐。

罗雅丹这才问道:“宋钰,你实话告诉我,矿洞真是被人弄塌的吗?”

宋钰反问道:“老爷当初选这里不是为了挖矿吧?那些矿坑笔直,好几处矿脉聚集多的地方都压根没有理睬,而且这些矿坑分布以及走势小姐想必心中也很清楚,老爷想要从这矿坑里得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雅丹摇头道:“我当初也为这事感到奇怪,但那时候毕竟还小,很多事事并不懂,只是有一次从危楼下经过,听见父亲的声音说是找什么虚无杵,还说沧澜大枫北逃,在天关峰作过停留,你说奇怪不,这天下竟然还样的姓氏。”

“还有人以阴阳为姓的家族,这并不好奇。”宋钰心中猜想得到印证,如此说来,小白激动时有缘由的,因为《登神五炁》的第二炁便是虚无炁,作为真阳炁的增益遗篇,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弥补着真阳炁中的不足,只是这兜兜转转大半年,没想到虚无炁竟然在这里。宋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这算是被那姓林的软禁起来了吧?”

“你是说外面那些家丁?”罗雅丹眼神瞟向窗外:“下矿的都是些大老粗,尽是些粗鄙汉子,一年难得回家几次,大多数时候都在矿上呆着,说不尽的龌龊事,林叔担心这些人惊吓着我,所以才在外面安排了一些人手,你倒是想多了。”

宋钰回山庄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些家丁就像审贼似的看着他,要说不是监视,谁信?

“既然这样,那我陪小姐出去转转,既然来了不领略一下四处景致岂不是可惜,古人言:相逢不应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咱们也效仿效仿那些仕子骚人。”

罗雅丹摇摇头想拒绝, 她现在到羡慕宋钰这样的下人,毕竟不是他自己遇着这些事,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出去走走。抬头看见窗影上那来来回回巡逻不休的人影,坐在大厅里岂不更烦?罗雅丹勉为其难地点头:“也好。林叔先前说过要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合计一下矿上的事,现在出去转转也好。”

彭亮还要多带几个护卫,罗雅丹摆摆手:“他们也累了,让他们歇着吧,在这里难道还能有事,就你跟着就好。”

一行三人朝着山庄大门走去,立即有两个家丁跑过来:“林爷说了,那些下矿的都是些大老粗,大小姐还是留在山庄里比较好,若是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做下人没法向林爷交代。”

宋钰使了个眼色,彭亮立时会意。抓着刀走到那两个家丁面前:“林爷林爷,你们眼里只有林阎王难道就没有大小姐了?有我在,难道还保护不了小姐周全,就算十个八个你这样的人涌上来,我也不再话下。”

其中一个家丁随和地笑道:“彭护卫纵然是有万夫之勇,就是不知有没有能敌万夫的力气?小姐你还是别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了,这破地方也没啥可以看的…”

宋钰压根不理会那喋喋不休的家丁,领着罗雅丹就朝门口走去,当先一步走到门口,朝守门的汉子说道:“把门打开。”

“不行,大小姐身娇肉贵,小的要为大小姐安全负责。再说了,林爷要是知道我擅自开门,怕我不好交代。”

宋钰轻轻喝道:“彭亮,剑来!”

一把连鞘的长剑斜斜抛过来,那守门的男子连正眼也不看长剑,他才不信者书生模样的家伙真敢动手。宋钰信手捞在手中,豁然出鞘,抬手便刺在那守门汉子大腿根上:“你如何交代是你的事,敢拦小姐,我可以立即杀了你。”

那汉子惨叫着抱着大腿倒在地上,叫声引来更多的家丁,那些人纷纷围上来:“大小姐,你可不能出去,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林爷追究下来我们没法交代。”还有几个男子慢慢绕到门口。

罗雅丹看着那汉子血流如注的大腿,微微皱起眉,不忍地说道:“他们也是为我着想,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无非就是视野开阔一点罢了,不用让这些人为难。”

宋钰在肚子里一遍遍骂着‘笨女人’,这么明显的软禁都还看不出来,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笨了,这女人平时固执得要命,今天竟出奇的好说话:“你是罗家的大小姐,这整个山庄甚至这些人都是罗家花钱养着的,真要有危险他们有义务冲在最前面,但是他们不能限制你的自由和左右你的思想。”

“我生来自由,谁也不能高高在上!这话是谁说的?”

宋钰老老实实答道:“是我!”

“你对我恭敬是处于职业道德,虽然我付给你工钱,但我也不能随意指使你,干涉你做一些违背个人意愿的事。这话又是谁说的?”

“还是我。”

“那你现在这样持剑行凶又算什么?你出剑伤了他,难道就不是自以为高高在上,可以肆意凌辱他人?”

“不是!”宋钰倒垂着剑,毫不让步地说道:“因为他们先干涉小姐意愿在前,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只要子女成年,就连父母也无权干涉和限制子女的自由。每个成年人都会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就算是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踏出去才后悔,也是他本人的责任,不需要别人来负责。这些人想要干涉小姐自由,自然是要有承受代价的觉悟。”

“宋钰。”罗雅丹轻轻念着他的名字:“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也有这样武断和霸道的时候,你现在的形象,让我觉得很陌生。”

“你只需要相信我。”宋钰野蛮地握住罗雅丹的手,毫不犹豫地刺了拦在面前的另一个家丁,拉开山庄门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其实两人手并没有接触,也不知是宋钰故意如此还是无意使然,罗雅丹的长袖刚好能把她手遮住,两只手之间隔着这奇妙的一层。

彭亮愣在原地堂目结舌良久,这才俯身拾起地上剑鞘追上去,嘴里大吼着:“姓宋的,你吃了雄心豹子胆,还不把你那只爪子松开,不然就算你是诗词双绝的大才子,我也要将你这爪子剁下来。”

宋钰笑着将手放开:“小姐见谅,那么多人在场,若是任由咱们两说下去,还不让那帮人无端端的看了一出不出钱的好戏。”

罗雅丹脸上闪过一抹酡红,随即板着脸:“你不止霸道,还挺胆大的。就凭你刚才那…那行为,我完全可以将你这只手剁下来,别和我讲什么自由平等之类的话。你一直说你喜欢讲道理,那我就和你讲道理,你刚才那算什么,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会说吗?”

“对不起,小姐。刚才我冒犯了!“

“这就没了?喂,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啦?”

宋钰觉得‘无理取闹’四个字就是专门为罗雅丹创造的,还有比这女人更加无理取闹的吗?宋钰不再理会罗雅丹,径直负着手踏着厚实草甸没有目的的朝前走着。“我执意要小姐出来,并非没有原因,有些事只是不方便在里面说。”

罗雅丹心中微气,藏在袖子下的衣服轻轻撮捏着,看着这家伙一副智珠在握,决胜千里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再看这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将目光投向那延绵起伏的草甸。

难怪这家伙说这里景致极美,远处的虚无峰、眼前欺负错落的浅丘、脚下葱葱如地毯的草甸以及侧面那将整个蓝天收纳其中的蔚蓝湖面,兼具了粗犷与秀美,果然是好景致,如果没有这家伙在旁边碍手碍眼的话,就更不错了。

宋钰转身看着如蜗牛一般慢吞吞移动的罗雅丹,只得又倒回来问道:“小姐请和我说实话,你这次来山庄可带了别的东西?”

罗雅丹用左手捂着胸口,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宋钰,彭亮见此情形立即上前,从宋钰手中夺回自己的长剑,却没有回鞘,只是紧紧握在手中,徐徐调整着自己呼吸。

宋钰笑笑:“看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除了我。怕是小姐带在身边的东西和虚无峰这些矿洞有关吧?”

“我爱告诉谁那是我的自由。”罗雅丹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极重,就为报复这家伙先前那样野蛮地用剑刺人的行为,当然还有宋钰抓自己手这样大不敬的行为,话一出口又怕伤了宋钰自尊,又补充道:“我只告诉彭亮一人。”

“是吗?我看姓林的家伙就可能知道,不如此他怎么会让那些家丁守着山庄,处处限制我们自由。”

“他敢!”没等罗雅丹说话,彭亮抢先一步说道:“他要想抢小姐的东西,先得踩过我尸体不迟。”

“你以为你很厉害,可以将完骨期的高手像捏蚂蚁一样捏死?”

彭亮一双眼珠几乎凸了出来,讪讪地将长剑收回匣中不再说话。罗雅丹好奇问道:“什么完骨期,很厉害吗?”

彭亮咽着口水,有气无力地说道:“很厉害!”

“有多厉害?”

“完骨期的人杀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彭亮一咬牙:“小姐,咱们离开这里吧,那姓林的如果真要打咱们注意,我们这一干人加起来也没法应对,趁着他这会不在山庄里,咱们赶紧走。”

“我是罗雅丹,是这山庄的主人,我为什么要躲?”罗雅丹那执拗的性子终于在最不适宜的时候爆发了:“再说了,林叔叔虽然脾气火爆点,但对罗府对我父亲的忠心是无需置疑的。”

“要是半年前,矿洞还没现在这样深、矿坑也没有坍塌,我会相信小姐的话。人是很奇妙的生物,就像那些矿工,当初进入这里采矿,也许只是为着一天三顿能够吃上饱饭,等到吃上饭了就奢望着能有肉吃,吃上肉了就想着收工后,有个美娇娘能在在床上等着他归来…这就是欲望。我没有诽谤姓林的意思,但显然他是一只老虎,每天一只鸡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胃口,有一天他发现自己能够顿顿吃上跳羚、獐子,为什么还想着吃鸡呢?”

“你呢?”罗雅丹偏着脑袋望着宋钰:“你的欲望又是什么,我看现在你胆子也不小,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宋钰望着头顶苍穹:“我想要的,连神也给不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点,宋钰忽然又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小姐。”

罗雅丹对八卦消息并不感兴趣,不冷不热地随口问道:“什么事?”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怪人,喜欢沉默,比较自闭,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很抵触,好像全天下所有人都要对自己不利,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宋钰一屁股坐下来,轻轻捻断一截草茎:“因为我发现我和其他人不同。”

草茎徐徐飘到罗雅丹面前,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托起一边,随后在罗雅丹惊奇的眼光中徐徐弯曲,结成一个小小的圆环。罗雅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草茎:“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彭亮却如临大敌,长剑呛然出鞘握在手中。

“不用担心,如果我要对小姐不利,机会很多,不至于傻里吧唧地给你们说这么多。”宋钰一挥手,草茎立即飘向远处,落在厚实草甸上不见了踪迹,随即又说道:“直到遇上我师父,他帮我走出心中阴影,告诉我我不是妖怪,只是我天生便拥有一些寻常人不能拥有的东西,随后每天深夜,师父总是偷偷进入我房间,教我一套奇异的口诀,帮我控制这种力量,教我如何更好地运用它们。”宋钰心中本有无数个少年郎得遇名师指点,最后终于神功大成的故事版本,最后心中那仅有的一点羞耻心让他终于没有大吹法螺,说道:“我敢杀王之源、杀周天龙就得益于此,这也是要今天想要告诉小姐的。”

罗雅丹迟疑着想了想道:“姓宋的,你也教教我,我也想玩这种变戏法的本事。”

彭亮到底是得到逢四指点,在这方面比罗雅丹强不少,眼中的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敬之色:“神念师!”

罗雅丹撇着嘴:“没见着多长出几根胳膊几条腿,要不你飞一个给我瞧瞧,像鸟儿那样。”

宋钰满脸黑线,如果可以他真想将罗雅丹脑子扒开,把那些影响整个大荒女性平均智商的豆腐渣给空出来。

“你能打赢林叔吗?”

宋钰摇摇头。

“看来也不怎么样嘛!我以为多大的事,非得要神秘兮兮地拉我出来,这些话在屋子里不能说啊。”

宋钰彻底无语,这女人到现在都还不能抓住重点,告诉她自己会神念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不动就提到砍人,恐怕也只有罗雅丹心中没有疑惑。重点是要她明白现在的处境,以及她怀璧其罪的道理。

“我们离开这里吧!”宋钰再一次提议着。

“好啊,我们回去,林叔说晚上还要给我介绍几个朋友呢,都是些有大能耐的人。”

“小姐!”宋钰郑重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立即回天关城,这里太危险。天关城至少有城卫司,一些心怀不轨的人也不至于太明目张胆。”

“回去?难道林某怠慢了大小姐?”一个宏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便见一个身影出现在浅丘上,依然是那暴发户一样庸俗的品味,满身裘皮将林阎王那身材装饰得无比臃肿。

宋钰耸耸肩:“看来是走不了咯。”

“当然!”林阎王笑着走过来:“那些矿工的问题还没得到解决呢,再说了大小姐几年才来这一次,那些下人可是对大小姐仰慕已久,何至于这样吝啬,连一面的机会给不给?”

罗雅丹嗯了一声朝山庄内走去,彭亮寸步不离地跟在大小姐身后。老林快走两步和宋钰并肩而行:“先前听大小姐身边护卫说起,好像先生对诗词一道颇有研究,最近有个朋友拜访我,他恰好也喜好词曲。哈哈…别看我老林是个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几箩筐,可是我这朋友确确实实是一个雅人,想必你们能…”

“没兴趣!”宋钰毫不客气地回绝着。

“听说先生下午进矿洞看了一圈。”老林边走边说,一句话说完又偏头望着宋钰,脸上洋溢着无比真诚的笑容:“可找到先生想要的答案了?”

“那是自然,至少我知道矿洞是被人弄塌的。你说这弄塌矿洞的人到底得长多少斤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出那些惨绝人寰的事儿来,偏偏小姐善良,要为别人的错误埋单。哦,埋单就是付账、负责的意思,忘了你是大老粗,哈哈,抱歉抱歉!”

“到底是读书人,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自以为会一点点神念皮毛,便以为大荒任你横着走。”老林忽然幽怨地忘了宋钰一眼,那眼神足够将几头最强壮的苍狼融化成一泓清水:“对了,他们都在背后叫我林阎王,你可知道为什么?因为凡是我不喜欢的人,最后都不会善终。”

“狠话谁都会说,就像长牙舞爪的狗,不一定真敢下嘴咬人。”

和林阎王的针锋相对并没有持续太久,林阎王很快就下去吩咐人手布置晚餐。罗雅丹小声和彭亮吩咐几句,后者默默地点头离开,罗雅丹这才皱着眉头道:“你何必与林叔斗气,若是惹他不高兴了,就算父亲出面说情也不见得好使。”

“无妨。”宋钰毫不在乎地说着,寸步不离的彭亮竟然消失了,宋钰好奇地问道:“彭亮这是要干嘛?”

罗雅丹不语,这是恰好有原定过来招呼:“大小姐,林爷说晚宴已备好,请您移架俱欢颜。”

宋钰听得好笑,这是大厅的名字吗,亏得这人能想出来,不用看都知道这是罗家家主的恶趣味,和寒门、危楼如出一辙。

看着身边这家伙嘲弄般怪怪的笑容,罗雅丹心中便一阵烦躁:“不许笑,这可不是我罗家的人想出来的。这是父亲以前的一个好友所取,说是有此世外桃源,可庇佑天下寒士,所以叫俱欢颜。”

宋钰好不容易才收起笑容,朝那下人问到:“今夜晚宴还有些谁参加?”

那园丁不理宋钰,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罗雅丹。罗雅丹微微皱眉,将宋钰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人才如梦初醒:“也无非就是那七个工头,还有就是林爷的一个朋友,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罗雅丹鄙夷地看了那园丁一眼,这家伙眼神有说不上的讨厌,就算被他多看一眼罗雅丹都觉得自己会沾染满身的污秽,径直朝着俱欢颜方向走去:“也好,下午谈不好的事希望能在饭桌上决绝。”

宋钰却明白这是痴人说梦话,工人什么时候下矿并不在于工头的原意,也许林阎王在罗家十余年,就是等待着这一刻的瓜熟蒂落。

林阎王好像忘了他和宋钰之间的不快,看见宋钰陪着罗雅丹进入大厅便热情地迎上来,先是向罗雅丹行礼,后又亲切地招呼着宋钰,挽着宋钰的手朝里面走,宋钰将袖子抽了回来,他希望林阎王是一个秉性如火,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汉子,至少这样的人比笑面虎容易对付。

大厅两排站着十余个家丁,好多人宋钰先前都见过,其中一个人腿上还缠着绷带,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恭敬的神色,一见罗雅丹跨入大厅便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十余道声音如同出自一人之口,整齐划一。

罗雅丹走在两列园丁中间,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将军,有着沙场点兵的无双荣耀和气势,径直坐到主席位上:“林叔,还有七八人随我一道上山,这俱欢颜空间够大,再塞上几十人也不曾问题,麻烦您帮忙将他们召集到这里。”

“大小姐请放心,我已经着人去邀请众位同僚了。”

看着偌大宴客厅,宋钰自己都被罗家这大手笔给惊呆了,倒不是说罗天舒这个暴发户多么喜欢炫富,反而是这可以容纳百多人的大厅竟然被装潢得大气、通脱,隐然间有着一种魏晋遗风的清峻,其中一堵墙竟然还种植着一拍低密的小竹林,这种竹叫小金竹,叶子细窄,多出生于贫寒之地,没想到罗天舒竟然以这么一排竹子来充当屏风,又能随时和外界交换空气,不会有丝毫的浑浊和沉闷。

人置身其中,无端地会少几分拘束。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果然是那些文人骚客最喜欢的一种场景,没有太多金点缀,也没有可以追求一味高雅或是名家字画,只是几种不同风格的字画随意地挂在大厅中,略一看去,好像谁都能写出比这些人更好的字、画出更有境界的画来。

这时,那些被请过来的护卫也进入大厅,一个个朝罗雅丹行礼问候一通后就被引导向旁边另外一张稍大一点的圆桌上去,宋钰也跟着众人一起坐过去。那些护卫都知道宋钰是有大本事的才子,看他也和自己这群人坐在一起微微有些诧异,这桌可不是宋钰坐的。

林阎王做到罗雅丹左侧,随口问道:“大小姐,可要将你那姓宋的下人也一道叫过来一起吃饭?”

罗雅丹抬头看了一眼正和护卫聊天聊得火热的劲头,心中微微有些不悦:“不管他,他喜欢坐那边就让他坐好了。”

“哦,那倒是很遗憾,一会我还有个朋友要来,还特意说起你那扈从的诗词才情,想要讨教一二呢。”

“屁的才情。”罗雅丹很难得地爆出一句粗话:“不过是骗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娃的酸诗而已,充其量算是投机取巧。”

林阎王眼神一动,用玩味的目光望着宋钰,望着空旷的屋顶自言自语道:“俱欢颜!好像当初给这个大厅取名的男子也是姓宋吧,一样的有些落魄,和小姐这扈从如出一辙的刚毅,不同的是那男子就好像一柄剑,轻灵中不掩杀机,而这个扈从虽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却是一柄实实在在的刀,深藏匣中,杀机未露刀锋已然入骨。”

“林叔对我这扈从似乎有很深的成见。”罗雅丹只直视林阎王:“父亲以前说过,越是被叔叔看重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

林阎王哈哈大笑:“罗大哥这是要捧杀我啊!”

门口微微一暗,彭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略微扫视了一下大厅,就坐到宋钰身边。

“都要吃晚饭了还找不着您人,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各人自认倒霉吧,反正别指望我们会给你留一些残羹剩饭。”

彭亮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望向门口。宋钰眼珠一紧,惊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到身影,再一次将目光投在林阎王身上,他隐约到林阎王要将矿洞弄塌的缘由所在,原来他等候的正主是这位。

罗雅丹也感到无比意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雒华公子,您怎么在这里?”

门口那英姿绰绰的人影自然是倪雒华,将手中折扇一合便走到罗雅丹面前:“果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下山的时候正好遇见那罗家护卫,我怕找不着地方便不讲理地要求那位兄弟帮忙引路,雒华这里向大小姐告罪一声。”

宋钰听言,诧异地问道:“你先前是下山?回天关城?”

“嗯!”彭亮重重地唔了一声,抓起面前一块馒头恨恨地塞到嘴里,也许是憋屈得慌,三两下将馒头吞回肚子又说道:“小姐要我带着一些东西先回罗府,结果还没走到一半就被这家伙拦住,真他妈邪门了,在这鸟人面前,我竟然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这样阴阳怪气,你是神念师就已经让我惊异了,他这个细胳膊细腿的你读书人竟然也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宋钰笑道:“我敢保证,如果你拔剑的话,和倪雒华上山的就只有你那颗孤零零的脑袋了。”

“不能吧!我可是罗家的人,倪雒华那鸟人还真敢朝我动手?”

“人家一直在哪里等着,任何想要下山的罗家人一定会被他拦下来,连这也看不明白,难怪你修为一直只是在先天境界徘徊。”宋钰感觉到彭亮的不满和愤恨,又安慰地拍拍肩膀:“这家伙是个怪胎,你自然不能和他比较,你以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西亚财团的门人?”

林阎王站起身说了几句诸如很高兴大小姐莅临,蓬荜生辉之类的话,又端起面前酒杯大声道:“林某先干为敬,诸位随意,干!”

连罗雅丹都不得不起身,举起面前那杯子浅浅地泯了一口。

宋钰虽然没看出杯子和酒有什么问题,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甚至连碰也不愿意碰一下,只是向一旁传菜的下人要了一杯茶水。

“小姐要你带回罗府的东西很重要?”宋钰抽空小声问着彭亮。

“不要打这珠子的注意,除了大小姐和老爷,任何人也别想碰他。”彭亮唔了一声,满是警告味地警告着:“这东西易碎。”

“没想过要。”宋钰这话是出自肺腑,在倪雒华没有出现的时候,他或许还有和林阎王一争长短的想法,死在他手下的完骨期不是没有,现在鸟枪换大炮,一对武器也换成纹兵,宋钰对自己身手还是有自信的,至少林阎王想用那双利爪将他撕碎这种概率很低,如果小白再争气点,爆发出身为魔物应该有的力量,哪怕只有千分之一,宋钰甚至还可能来一次逆袭。

但是现在,倪雒华的出现让宋钰沉默下来,就算给他天大的好处他也不会再出头:“管它虚无炁还是真阳炁,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沧澜大枫那样的猛人,还有一个宋安对矿中之物也是志在必得,宋安身后更有宋族、剑宗两大超然势力。到时候能把段天蓝救出来就够了,这档子浑水还是别淌的好。”

身为东道主的林阎王端着酒走过来:“雒华公子说是和宋先生相识,一直羡慕先生才情,据说先生在天关城还和盛极一时,无人能夺其风头的月娇姑娘相识,林某人识字不多,学过一些庄家把势自信也有几分力气,惟独对先生这样的人最是仰慕,此前有过冒犯的地方先生您别见怪,再下愿意自罚三壶,以作赔罪!”说罢不等宋钰有所表示便一连灌了三壶酒,随即娴熟地取了一口空碗过来给宋钰斟满,又才说道:“林某是粗人,说不来那么多花哨话,咱们之间的不愉快就让它过去,喝了这一碗,咱们重新开始。”

宋钰无奈,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林阎王话都说到这样,就算碗里是硫酸也得咬牙喝下去。随后倪雒华也过来敬酒,也是先为葬礼上冒失的行为赔罪,自发三壶,随后再和宋钰碰一碗。

罗雅丹坐在原位显得极其开心,像倪雒华这样的人肯到天关城就已经算是屈尊了,更别说是出席这场聚会,大家能和睦相处是她最愿意看到的。

几杯酒下肚宋钰也没察觉有何不妥,也回敬了几杯,那些吃好的护卫都陆续散去,宋钰自然而然地和罗雅丹等人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基本上都是林阎王在那里喋喋不休,姓林的显然有些微醉,说话的时候舌头多少有些不听使唤,罗雅丹默默听着,偶尔抿嘴微笑。

正说得起劲,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罗雅丹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阎王笑道:“怕是那些家伙吃醉了在哪里争强斗狠呢。”话音未落,俱欢颜大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声音翻滚着跌在地上,看衣着打扮似乎是这里的家丁:“林爷,有敌人。”那家丁断断续续说着,忽然哇地呛出一口血昏死过去,宋钰观察着那家丁情况,不像是做戏。

倪雒华将折扇握在手中:“看看去。”不用他说,林阎王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宋钰自然而然地站到罗雅丹身后:“小姐放心,你不会有事。”

“彭亮在外面。”

一席话让宋钰酒醒大半,外面喧闹声厮杀声越来越近,宋钰环视四周终于还是将从小金竹筑起的地方离开这个念头掐灭,既然有人敢冲过来,自然是对这山庄有一定了解,难保没有几把刀此刻正守在哪里。

几个手里提着木棍的家丁跌跌撞撞跑过来,又立即将门合上,这几人身上都挂着彩:“林爷、大小姐,你们快逃,这伙贼人厉害得紧。”快要走到门口的林阎王闻言,略微迟疑便又退了回来,外面情势未明,这些人针对谁、目的是什么、来了多少人都还未知,这时候贸然出头不是明智之举。

罗雅丹忽然说道:“把门打开。”

“大小姐…”

“林叔,我知道你要说的意思,只是我护卫都还在外面,这扇门一旦合上,分明就是将他们往断头台上推。他们都是从小在罗府长大,若是以年龄而论,我还得叫他们一声兄长,罗家对外人兴许是狠了点,但对自己人却从来没亏欠过半分。”

从理智上判断,罗雅丹这样做并不是正确的,俨然是开门揖盗,但此刻的她语速平稳毫无慌乱,这里说到底也是她的家,她是这里的主人。主人发话了,连林阎王也无法回绝,只好吩咐下人:“开门!”

门栓很快被扒掉,还未等门完全打开,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钻进来:“大小姐,没啦,全没啦!”

宋钰伸手去扶彭亮,结果抓着满手是血,看样子不像是别人的血液。彭亮颓然跪在地上:“大牛、强子、老瓢他们全没啦!”

七八个护卫,就这瞬间竟只剩彭亮一人,这结果让罗雅丹难以接受。最后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随后山庄又恢复了平静,那三四个站在门口的园丁彼此对望,不敢朝外面那黑漆漆的夜色望去,他们那些同僚怕是一样凶多吉少。

三个人影齐齐出现在门外,三柄雪亮长刀还在沥沥滴血,三双满是杀机的眼神注视着门内。

“就是他们。”彭亮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口:“这三人是魔鬼,杀人不眨眼的三个魔鬼。”

罗雅丹看着站在门外的三道黑影问道:“你们是谁?罗家和你们有仇?”

三人没有回答,只是抬腿进门,其中一人手中长刀划过,一刀竟让将四个园丁脑袋齐齐劈下,步子却没有半分停留,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宋钰斜跨半步将彭亮护在身后,林阎王、倪雒华这两人他不能惹,不代表这些跳梁小丑也惹不得,神念悄无声息地顺着双脚传入地面,再从桌腿向上攀爬,悄悄地裹起三根长短不一的鱼刺。

神念师之所以令人畏惧自然是那神秘莫测的神念攻击,甚至是可以驾驭时间万物。只是因为这三人身上都翻腾着真元,若是以神念直接攻击怕不易凑效,因为有倪雒华二人在场,他又不愿意暴露除神念之外别的能力,更关键一点是这三人身上有着宋钰极其熟悉的气息。

弱水杀手!

对于和弱水众多杀手在天关城斗了一年多时间的宋钰而言,这些杀手从骨子里就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生厌的味道。

尖细的鱼刺贴着地面缓缓飞行,像隐藏了爪牙躲藏在树林后面的花豹,伺机而动。

那三名杀手笔直向前,到距离林阎王还有四五丈距离时才忽然停住,此刻三枚鱼刺距离弱水杀手也不过五六丈的距离,宋钰有把握只要再接近一点点,他若忽然暴起发力,必然能刺瞎对手一只眼珠。

弱水杀手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异口同声地叫道:“属下见过息统领。”

倪雒华手中折扇哗啦一下打开,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个声音,算是承应。

倪雒华是林阎王亲自邀请来的嘉宾,弱水杀手叫倪雒华为息统领,力鬼曾经说过弱水四鬼“怒、惧、息、安”中已经有两人进入天关城。

一连串的信息让宋钰瞬间顿悟,林阎王没有取矿脉中的宝贝就是因为在等着倪雒华。

弱水四鬼之一:息鬼!

宋钰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心中暗叫不妙,三枚鱼刺裹着神念忽然转向刺向倪雒华。倪雒华不为所动,只是右手轻抬露出一根套着指环的手,转身冲宋钰一笑:“早知你是神念师,我如何能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