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一份？！”孙伟压低了声音：“太难了吧，这五个人的笔迹都不一样，万一弄不好就要露馅啊！”
“甭管他们的笔迹，决议上不是有他们的签名吗？你看能不能给他们P一份签字样本？”
孙伟一怔，喜道：“哎？对啊！我把这茬给忘了。”
这两年间，Photoshop软件的使用普及的很快，客户经理们制作假发票之类的复印件都在电脑上用Photoshop直接修改，当初苏洋教给尹文婷的那套落后方法早就被淘汰了。孙伟在支行使用Photoshop最为熟练，平日里大家需要修改什么东西都是他一手包办。
“仔细点，别让人看出破绽。”苏洋惴惴的嘱咐道。
“放心吧洋哥，我的技术你还不知道吗，保证没问题。”
挂断电话，苏洋心中还有些忐忑，站在原地忧心忡忡的发了会儿呆，这才迈步向回走去。刚走到接待区附近，突然听见一阵“噗”“噗”“呸”“呸”的动静，苏洋一愣的功夫，那位张经理的声音传了过来：“操！你这什么破茶，高碎吗？！喝了我一嘴茶叶沫子！”
苏洋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张经理看上去文绉绉的，没想到跟客户说话居然如此不检点，以李国胜的性子，能谈成什么业务就怪了。果然，李国胜怒道：“滚！熊毛病这么多呢？我的茶就剩个底儿了，爱喝喝不喝拉倒！”
苏洋吓了一跳，没想到李国胜居然也如此暴躁，可仔细品了品这两句对话，感觉好像是哥们儿兄弟在拌嘴。那张经理又道：“没茶你说话啊，我们老总办公室就和茶叶铺子似的，要啥有啥，下次挑几样给你带点。
“嘿？那好啊，上次你拿来的岩茶喝着不错，还有吗？”
“有倒是有，不过看你现在这么油腻，应该喝点白茶。”
“你他娘的一大早闲着没事儿专门跑来刺挠我是吧？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回去上班吧！”
“啧啧，什么素质，湖工集团的银企关系就是被你这种人破坏的。”
“别废话！在你这种人面前，任何一丁点素质都是多余的！”
两人骂骂咧咧的胡乱聊了几句，又嘻嘻哈哈的约了个酒局，然后一齐起身向电梯间走去。张经理一脚踏进电梯，回头说道：“对了，我这月底存款有个窟窿，你得想办法帮我填一下。”
“多少？”
“最少一亿二，越多越好。”
“我靠？狮子大开口吗？你一共才给了我们多少贷款？要脸不要脸啊？”
“别啰嗦了，抓紧帮我安排。我走了哈！”
“知道了，明天打过去。快滚吧！”
电梯门关上了，李国胜溜达着回到沙发上。苏洋心中一阵惊疑不定：原来他们已经有业务合作了，可是这张经理的工作方式实在太过随意，嬉笑怒骂之间就要到了一个多亿存款，显然他和李国胜关系很近，看来李国胜对私人关系比较看重，这或许是业务合作的最佳切入点。苏洋对自己无意间的发现有些惊喜，转念想想又不禁气馁：交朋友处关系不是难事，但绝非数日之功，何况李国胜对春江银行存有成见，自己要放平心态，做好持久攻坚的准备。
想到这里，苏洋感觉身上一阵燥热，伸手扯掉领带卷吧卷吧塞进口袋里，又解开领口的扣子呼扇了几下，调整好脸上的笑容，迈步来到李国胜身边：“李经理，我回来了，咱们继续聊。”
分行放款中心主任蔡雅丽刚刚参加完一个风险条线内部会议，李继秋和黄兴国在会上当面称赞了放款中心近期的工作开展情况，这让她心情很好。蔡雅丽在分行一向以工作作风严谨著称，但在客户经理之间的口碑却一度不太好。这主要缘于她以前处理问题过于直接，不太会拐弯抹角。这两年她在保持严谨态度的前提下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沟通风格，不仅让自己的风评急剧飙升，也为领导省却了许多调解纠纷的麻烦。
优点要继续发扬，缺点要及时改正，严格要求自己，让放款中心的工作质量与口碑保持双提升。蔡雅丽对自己在会上的表态感到很满意，带着微笑走进放款中心，看到放款受理人小张和琳琳正各拿着一张纸在低声讨论着什么，便随口问道：“研究什么呢？”
“蔡姐你回来了。”琳琳转过身来：“上午解放路支行提过来一笔放款，我已经受理完提交给审批人了，但是刚才小张发现材料有点问题。”
“解放路？玉湖斋的放款吗，什么问题？”蔡雅丽笑盈盈的走到他俩身边，放款业务出现问题简直太正常了，早年间她对每笔业务问题都要亲自过问、亲自处理，如今琳琳和小张也已经成长为老员工了，绝大多数问题都能轻松应对，反倒让她这个放款中心主任有些无处施展的感觉。
小张把手里那张纸递给蔡雅丽：“我也是无意发现的，玉湖斋这份董事会成员签字样本上面的签字与董事会融资决议上的签字笔迹完全一致，只是大小不同。”
“完全一致？”蔡雅丽一皱眉，从琳琳手中接过另一张纸，把眼镜推到额头上，皱着眉头比对起来。
“看这里，两个点之间的连笔一模一样，笔迹的轻重变化也相同。再看这一竖，中间笔迹有一段变浅了，应该是笔不好或者快没水了才导致的偶然情况，但两份材料上这个人签字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这就不太正常了。”
琳琳补充道：“我俩刚才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每个字都完全一样。而且这张签字样本上的签名不像是用笔写的，更像是打印的。”
蔡雅丽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张董事会成员签字样本上的几个签名与纸上其他打印字体和表格线的墨迹几乎没什么差别，一看就是打印出来的。她又把两张纸贴合在一起，走到窗边冲着太阳把每对签名挨个对比了一边，虽然因大小不同导致无法完全重合，但明显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伪造的。苏洋他人呢？”蔡雅丽把眼镜架回到鼻梁上，努力抑制着心中的不平静，在春江银行放款中心工作快十年了，从没有人敢如此肆意妄为，今天算是开眼了。
“他没来，是他们支行孙伟把材料送来的。”
“把孙伟找来。业务现在提交到哪一步了？”
小张打开系统看了一眼：“在罗亚安名下。”
蔡雅丽点了点头，铁青着脸向授信审批部快步走去。
回到解放路支行时，苏洋的心情有些惆怅。今天的湖工之行算是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跟李国胜聊了一个多小时，感觉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虽非拒人千里之外，却也没给自己多少希望。临走前苏洋提出要带一套资料复印件回去写报告用，李国胜却连这个最基本的要求也不愿答应，先说公章不在，又说复印机坏了，愣是让苏洋空着手离开了湖工集团。看来这李国胜正如孔建波描述的那样，是个不好调理的人物。想到丁素琴刚来就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一笔业务，还特意安排大家一起热闹了一晚上，如今却十有八九要黄了，苏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怎样，一定要拿下湖工集团。苏洋暗暗咬牙，虽然李国胜没给自己好脸色，但他对那个张经理却完全是另一副态度，表面上骂骂咧咧，实际上毫无芥蒂。大家都是干银行的，既然姓张的能做到，我姓苏的一定也可以。不过人际关系是需要经营的，该从何处入手呢？对了，李国胜好像喜欢喝茶，嗯…徐强那里倒是有不少好茶，哎呀，他们公司以前聘的那个茶艺师不知道去哪了，如果当初能和她多聊聊，一定对自己的工作大有裨益。
苏洋胡思乱想着走进了办公室，刚准备对秦锐和孔建波大倒苦水，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罗亚安打来的，心知八成和玉湖斋的放款有关，忙接了起来，罗亚安的声音带着久违的生硬：“你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