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行了大半个月，第一批前来汇合的大军与郕王亲军接头，行至西北边界，忽逢暴雨，祁珩下令就地安营扎寨。若是途中淋雨，军中药材本就不多，士兵们很容易生病。况且下着暴雨，气温骤降，行军变得十分困难，祁珩不想冒这个险，得不偿失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做。
“玉然，先别出来，等营扎好了我来叫你，外面雨下的大，你别着了风寒。”祁珩掀开马车帘对车中人道。
“你也上来吧。”宋玉然将怀中的虎崽放在腿上，从一旁拿过布巾，给祁珩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看着衣袍下面一圈都淋湿了，忍不住皱眉念叨起来。
祁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又亲了一口，这才让宋玉然勉强停止了对他的念叨。倾身拿沾了雨水的手指戳了戳小老虎的脸蛋，“我没事，让雪球在这好好陪着你，我得去看着他们弄得怎么样了。”说完跳下马车去指挥众人扎营，前来汇合的亲兵有将军带领，断不会听从付厢和孟航他们的指令，只能由他出面。
“公子，织衣要先行了，特地向公子辞行。”坐在车前的冷织衣看了看天色，对宋玉然道。
“现在？”宋玉然有些愣怔，这大暴雨天，军营中的壮汉们都得停留几天，一个弱女子却要现在赶路，着实不妥，“现在在下大雨，你不妨歇几天，现在就走太过于危险。”
冷织衣笑了笑：“这种雨一下就是四五天不得停，昨日王爷接到消息，东南王正在挑选美人要送给西北王，去晚了怕就赶不上了，这次的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宋玉然看着她眼中带着的坚定，还有不惧生死的淡然，她很佩服她，但也莫名地觉得心痛：“这个你拿着，一旦报了仇，不可做傻事，在西北等着我们，一定平安！。”
冷织衣接过宋玉然递给她的银票，沉默良久，跪在脚踏上给她磕了三个磕头，“奴婢若此次侥幸活下来，王爷与王妃的恩德，今生结草衔环也一定会报答！”
大雨中，祁珩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搭好营帐，整个人已经湿了个彻底。冷织衣穿着一身蓑衣，看着斗笠，牵着一匹马走到他面前。
“你去吧，到了关外会有人接应你。”祁珩将一件信物交给她，“跟王妃辞过行了吗？”
“方才已说过了。”冷织衣答道，哗哗的雨声掩盖了话语中的哽咽，跪在雨地中，规规矩矩地给祁珩磕了三个头，随后翻身上马，扬鞭而去。马蹄踏起泥水，激得水花四溅，那被蓑衣遮掩了的窈窕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未知前路，但愿平安。
祁珩愣怔片刻，一无所有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先人讲凡事要留有余地，天道伦常，报应不爽，赶尽杀绝，迟早有一天会恶果尽显。恰如自己的重生一般，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因为暴雨阻路，祁珩在军师帐的温柔乡里懒散了数日，只是对于雪球，是越来越看不顺眼了。
“玉然……”祁珩把自家王妃扑倒在床铺上，“左右无事，不如......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吧……”坏笑一声，说着就开始解身下人的衣襟。
“不行，这大白天的，唔……”宋玉然挣扎着想推开身上人。
“哇唔～”小虎崽看到祁珩扒主人的衣襟，也跟着扑上去，对着那雪白的衣带抓挠啃咬。
“滚开，这是我的！”祁珩立时不乐意了，伸手护住宋玉然，再用空着的手捏着老虎扔到一边。奈何小老虎精力旺盛，被扔了还以为是跟他玩，又拔腿窜回来，抱住祁珩的手啃咬，肚皮朝天，两只后爪还不停地蹬挠。
“哈哈哈……”宋玉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祁珩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家王妃，这种时候笑出声来，什么气氛都没有了……又没占到便宜，怎么可以这样......
终于等得云收雨散，大军再次前行，很快与蜀军汇合，到了西北边境之处已是十二月了，军队已在那里等候，自此，十五万大军已然集齐。
“王爷，传来密报。”付厢在军师帐门口，对着帐内人说道。
“进来说。”祁珩招呼付厢进去，“何事？”
付厢的脸色算不上沉重，反而还带着一丝轻松，没开口，而是将手中的纸条递到祁珩的手上。
上面是任强亲笔，祁珩出征后，为了防止宫中有什么变故，特地召了任强回中州，替他看着中州城中的一举一动。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二皇子祁景赴南蛮解救大皇子遇险，凶多吉少；大皇子，薨。
祁珩拿着纸条的手有了一瞬的颤抖，随后恢复如常。大皇子死了，他该高兴才是，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要选的。
一旁的宋玉然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有些担忧地看向祁珩，“君清......”
祁珩朝她一笑，问旁边的付厢道：“大皇子薨的消息，皇帝那收到了吗？”
“应该还没有，营中的卒子比皇帝那些传令兵好用的多，况且，飞向宫中的鸽子，都被任强截了。”付厢沉声说道。
略微思忖了一会，祁珩说道：“祁景现在是什么情况？”
“应该同大皇子一样，贸然前进，陷入了那的沼泽林，援兵都被皇帝派去就大皇子，所以返回去救他还需要大量时间，所以此刻恐怕......”付厢仿佛嗅到了鲜血的味道，有些愉快地勾了勾唇。
“传书一封给二皇子那的卒子。”祁珩眼神幽深地直视着付厢，“让任强准备好上好的金丝木，迎二皇子棺椁回中州。”
“属下......明白。”付厢领命退下。
“君清，你这是......？”宋玉然看着祁珩瘦削的侧脸，“要对二皇子动手了吗？”
“他该死。”祁珩冷冷地掷下三个字。
前世，祁景是领了宏正帝的命令查抄郕王府的人，他当着祁珩的面放出恶犬将全部郕王府的人聚集到门口被那些疯狂的畜生们撕咬致死，剩下勉强逃脱的，也被他一箭射穿心脏。
他也被他当做猎物，那一箭分明就是对准了他的心脏，所以梦喜才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扑过来，他曾经把祁珩当做玩物......所以他，该死！
祁珩紧闭着双眼，不想让自己再沉浸在那种悲伤中，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宋玉然轻轻握上他的手，将他的掌心展开，轻抚伤口的周围，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地吹气。
祁珩被她的动作吸引，慢慢缓过神来，声音低哑地说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杀害手足很残忍？”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无情的人，我虽不知是何原因，但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宋玉然坚定地说着。
话语很有效地抚平了祁珩此刻紧紧皱起的眉毛，祁珩一把抱住她，用只有互相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嗯。”声音带着丝哭腔。
宋玉然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双手抱着祁珩的背，一下一下地抚摸起来。真是个傲娇的人，明明要哭了，还非要抱紧了她，就为了防止被她看见丢面子。
本该在玉连关五十里外扎营，但祁珩却下令在玉连关西边百里处扎营。
“王爷，要入西北，必须得走玉连关。”孟航对着地图说道，对于祁珩要在百里外扎营一事不甚赞同，相比之下，只有离得近了才能方便挪动攻城的器械，不然就光在运输上，就要耗费不少人力，容易造成武器短缺的情况。
地图上南北纵横两百余里，只玉连关地处盆地，山势低洼，若要进军西北，这乃是必经之路，也是最容易走的路。
“玉连关外定然屯有重兵，我们若攻打此处，定然伤亡惨重。”祁珩坐在高台上沉声道，任何人都觉得攻打西北从玉连关进入最合适，上一世他也是这般想的，却不料玉连关好破，但关后绵延几十里的狭窄山道上竟然处处埋伏。
上一世山道上埋伏的全都是弓弩手，让他们防守不及，伤亡惨重。由此入境，纵然打得进去，也会耗时耗力，且让西北王占尽了地理优势，甚至拖到东南王前来驰援的时候。
“那到底要如何，这方圆几百里，除却这玉连关，便只有天门关，莫不是要我们从那里进吗？”林刀忍不住出声道，他自小便熟记地图，对于这些关隘的位置十分清楚。
这里的天门关于滁州的那个天门关不同，此次地势高耸，怪石嶙峋，状若鹤嘴，上悬峭石如虎牙参差，只一条山道通行，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哇唔～”这些日子只有祁珩叫小虎崽名字，其他人都叫它小老虎，所以雪球听到有人提虎牙，还以为是叫自己，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跟着附和了一声。
“横断山绵延二百多里,过了玉连关便是几十里的窄道,这其中若是埋伏众多,大军一入便如瓮中捉鳖,若是没驰援就会更加凶险。”宋玉然见祁珩坚持，适时帮他说了句话。
“小军师说的有理,但天门关比玉连关还要凶险,西北王只消那里设下不足百的阵,便能阻住成千上万的大军。”孟航蹙起眉头，指着西门关中的小道说道。
祁珩知道天门关的破关方法,但那方法太取巧也太具体,对于这一世还未来过西北的他，说出这种话来得到他们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不由得蹙起眉头：“此事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