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灰烬中重生 > 第七十四章:月下全文阅读

仔细查看了那些骑兵尸身上的衣物与武器,祁珩确定这就是东南王的人。趁大军在外突袭营地这可以理解,但为何要针对一个崭露头角的小小军师,这一点却十分令人费解。

“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吗?”祁珩蹙眉说道。

“那些弓马兵太彪悍,根本留不得。”右护军想起朝宋玉然砍的那一刀还是心有余悸。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把空当都暴露出来只为杀人,他还是头回得见。

“仔细修复营帐,在营外再建一层防御工事,夜间加一班巡防。”祁珩接过左护军递上来的伤亡损失统计,摆手让两人下去。

卫兵进来送晾干的小老虎,祁珩看完手中的东西,便拎起雪球回王帐去。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夕阳透过帐幔映在她脸上,还有些苍白,许是伤口疼痛,宋玉然睡得并不安慰,微微蹙着眉头,

“哇唔!”被折腾半天的小老虎看到自家主人,两个爪子动了不停,兴奋地嗷了一嗓子。

“嘘……”祁珩呼了小虎头一巴掌,让他噤声,奈何手中的毛团子根本听不懂,挣扎着要往床上窜。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看着互相较劲的两个家伙,禁不住笑了笑,缓缓坐起身来。

“别乱动啊!”祁珩忙上前扶住她,小老虎顺势跳上床,在被子上打了个滚,跳到宋玉然腿上抓被子。

不多时,送饭的小兵端着两碗面进来:“小军师,面煮好了。”

“怎么想吃面了?”祁珩挑眉,他记得玉然喜欢吃米饭,并不怎么吃面。端过一碗来,宋玉然要去接,却被他避开了,“我喂你。”

宋玉然顿时红了脸:“伤在肩上,不碍事的。”她都这么大了,哪还能让人喂饭!

“不行!”见那发白的脸终于有了些血色,祁珩的心情也不禁好了起来,笑着挑了一筷子热乎乎的面,凑到他唇边,“快趁热吃。”

宋玉然无法,只得张口咬了一口,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祁珩把他咬了一半的面条给吃了。

“王……王爷……”宋玉然呆呆的看着他。

祁珩喜滋滋的在呆住的自家王妃脸上蹭了一下,然后继续美美的你一口我一口的把一碗面给吃了个精光。虽然不过是用青菜煮的阳春面,祁珩却觉得这是他从小到大吃的最好吃的面。

怀中的小老虎见人吃东西,扒着祁珩的胳膊立起来,把一颗毛脑袋往碗里探。祁珩给虎嘴里塞了半根面条,小老虎嚼了一下就嫌弃地吐了出来。

夜幕降临,因着今天的混乱,军营中还未完全安静下来,各处还在忙碌不止。

宋玉然躺在祁珩怀中,微微蹙着眉,伤口疼痛,他根本睡不着,便缓缓坐起身来。

“玉然,怎么了?”祁珩怀中空了,立时惊醒过来,看到身边人还在,松了口气也坐起来。

“睡不着,我们去河边走走吧。”宋玉然说着下床穿衣,还把那只青玉箫挂在了腰间。

祁珩愣怔片刻,怕她碰到伤口,忙过去帮她穿外衫。虽然不知自家王妃为何半夜要到河边吹风,但自己脑中也乱乱的睡不踏实,莫不如出去走走。

营地向来都是临河而建,后面就是一条小河,月光洒在浅浅的水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鹅卵石。

两人携手在河边走了片刻,宋玉然额头便冒出了冷汗,不得不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祁珩摸了摸她汗湿的额头:“莫再走了,就在这坐一会儿,我抱你回去。”

宋玉然缓了口气,抬头笑了笑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祁珩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残月,想不起来今日是日子。

宋玉然但笑不语,拿过腰间的青玉箫:“我给你吹个曲子吧。”

“好啊!”祁珩闻言很是高兴,他在小书房里备下了名琴,就是等着玉然敞开心境愿意弹奏一曲的时候,可惜他从来没听到过,更遑论这玉箫之声。

宋玉然看了莫名兴奋的祁珩一眼,无奈一笑,将青玉箫抵在了淡色唇边。

月夜幽静,箫声呜咽,带着些亘古的苍凉之感。徐徐缓缓,仿若风过林海;起起伏伏,宛如月映澄江。

从宋玉然开始以后,祁珩的目光就一刻也没有离开**的人。他虽习过萧,但总觉得自己吹出来的并没有她的有意境。

月光洒落在淡青色的纱衣上,莹润修长的手按在长长的玉箫之上,只觉得那双手比玉还要温润。

河中的粼粼波光映亮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伴着那箫声阵阵,祁珩仿佛看到了一只青色的凤凰,在月下起舞,在林间盘旋,扶摇直上九万里……

“怎么没了?”箫声戛然而止,祁珩还远远没有听够,不满道。

祁珩抬头看他:“你听出什么了吗?”

“一只青凤,扶摇直上,云层万里,然后呢?”祁珩蹙眉,这种听故事听一半的感觉十分难受。

宋玉然惊讶地看着他:“你竟能听出这么多?”这首古曲是上古时期传下来的,其中内容艰涩难懂,别说是不懂音律的人,便是琴师也不见得能听得出这般多。

祁珩得意一笑:“古人云黄金易得,知音难觅,若是遇上知音,纵然是渔樵老农,照样听得明白。我懂得不是曲,而是奏曲之人。”说着伸手掬起一缕青丝绕在指间。

宋玉然敛下眸子,月光下的娇颜有些微红:“那你可知这曲名为何?”

祁珩笑着坐到自家王妃身边,把人抱进怀里,凑到一只耳朵边道:“我猜是《凤求凰》。”

“胡说……唔……”宋玉然瞪他一眼,还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双唇。

祁珩只是浅尝辄止,让他安静下来。之后便缓缓分开,伸手抚着怀中人的脸颊,轻声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带着磁性的声音彷如吟唱般起起伏伏,甚是动人。

宋玉然静静地望着他,缓缓地笑了:“此曲名为《箫韶》,上古时有箫韶九章,如今残存的只有两章了。”

原来是个残曲,祁珩点了点头,难怪觉得没有听完。

见他还是不开窍的样子,宋玉然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日是九月十九。”

九月十九?祁珩顿时瞪大了眼睛,九月十九,不就是他的生辰吗!

自从母妃过世,除却宫中的例行赏赐,他还真没有好好庆贺过生辰。上一世在外征战多年,到如今,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生辰这件事了,难为自家王妃竟然记得,受了伤还不忘给自己煮一碗长寿面。

“玉然……”祁珩看着怀中人,今日种种叠加在一起,顿时让人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要从何说起。

“今日起你就二十岁了,来不及回京给你行冠礼……”宋玉然抿唇,皇子的冠礼很重要,其隆重程度也决定了其继承皇位的可能性,虽然皇上借着她的庶女身份向世人宣告他无继位可能,但是,总还是事在人为的。

“我封亲王之时便已戴冠了,”祁珩看出自家王妃眼中的怜惜,心中涌出阵阵暖意,“不过我还缺个表字,不如你来取吧。”皇族其实是没有表字的,因为皇族的名基本上都没有人叫,何况是表字。让玉然起一个,也就是他俩私下里叫着玩而已。

宋玉然靠在他怀里,见他没有什么难过的样子,暗道自己多虑了,弯起眼睛道:“箫韶九成,有凤来仪。不如,就叫‘九箫’吧。”

“九箫……”祁珩细细地品味这个字。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前一世,宏正帝就拟了这个表字送给他,原来是希望自己做保卫大祁朝的人,而不是储君的人选。明明这个位置是他的父皇的,凭什么他不能当皇帝?!

“怎么,可是我说错了什么?”宋玉然见他面露忧色,不禁有些紧张,她也是根据祁珩的名臆测的出处,若是提到了祁珩的什么伤心处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很好,我很喜欢。”祁珩笑了笑,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下弦月,母妃若有在天之灵,看到他如今的样子,定然会很欣慰的。

南方的初秋依然如仲夏般炎热,晚风拂面,夹着不知名的花香,带来一阵清凉。祁珩深吸一口气,嗅闻这大地散发出来的清香。

眼中的星空变得忽明忽暗,心跳的感觉在这寂静的旷野之中似乎徒增了数倍。宋玉然从未觉得这种感觉如此清晰过,面对着缓缓靠近自己身体的手,即便知道随时都可能被人发现,但她还是忍不住渴望更多,放肆地更多。

“伤口痛吗?”用河水简单清洗了一番,祁珩坐在草地上把人抱进怀里,拆开她肩上的软绸查看。

“还好……”宋玉然浑身酸软无力,懒懒地靠着他。

“糟了,还是出血了。”祁珩看着那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珠,顿时懊悔不已,打横抱起怀中人回营帐去。

“所以就改用那个药,过几天拔营颠簸,说不得还会裂开,”宋玉然趴在那宽阔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这般折腾下来,纵然伤口疼也睡得着了,打了个小哈欠带着些鼻音道,“回军师帐吧,免得明日被人看到。”

祁珩闻言,想想王帐中还有个碍事的毛老虎,着实不该去,便拐向了一旁的军师帐。帐中也有药,祁珩把人放到床上就去找来了青玉瓶:“晚间先涂这个,明日看看情况再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给玉然用那种药,伤口这么深,用那个该有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