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如此说，便是在抬举属下了。”付厢捏了捏那软软的毛耳朵，结果被雪球呼了一口气嫌弃地别过了头。
付厢：“……”
“哈哈哈哈，看来我们万人迷的左相，也不是回回都灵啊。”祁珩看着吃瘪的付厢，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涉水园有一只跟小老虎差不多大的狮子，此次你若是同王彦一道去江南，可以去平江看看那狮子。”知道付厢此次要同王彦一起去找淮南王，宋玉然便提示他去涉水园找。
付厢微微颔首，算是致谢。二月初九春闱就要开始，礼部忙不过来，祁珩就根本抽不出身去淮南了，况且他也要在新科进士中发掘人才，于是已经定了王彦和付厢一起去找一趟顾淮，名义上便给他们讨了个三月去江南的差事。
封郡大典如期举行，祁珩亲手给自家王妃穿上新礼服。新的册封服在先前王妃的服制上添加了金丝线，远远看去，就像是湖面上的波光一样，十分瞩目美丽。
宋嘉正也前去观礼，看着宋玉然跪在台上，看着宏正帝亲手给她赐予郡主的铭牌，钟鸣鼓奏，百官恭贺，只觉得若是她是个儿子，说不定能让宋家成为祁朝最兴旺的家族。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宋家如今少有才俊，这般下去，不出三代就要衰败。
祁珩可不管宋嘉正在心里正如何悲春伤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台上的人。如今的宋玉然才算真正洗去了内宅的压抑愁苦，流光溢彩，王妃的身份是自己给予她的，从前不是她想要的，但如今额外加封的郡主之位，却是她因为被肯定了自身的价值而得到的，他知道，这比任何荣耀都让她开心。
大典之后，宋玉然就再也不是那个被人贬低的宋家庶女宋玉然了，是大祁的郕王妃，也是成丽郡主，灼灼其华，何其夺目。
才刚二月初七，京中就已经聚满了赶来参加会试的举子。
茶楼酒肆，处处都是文人墨客的身影。当然，这些文人墨客中还混迹着常年就在这种地方消遣的纨绔子弟，比如不务正业的郕王祁珩。
好不容易抓了个机会忙中偷会儿闲，他就选了这家考生多的茶楼，想着说不定能先物色几个人选为自己所用，正悠闲地捧着茶杯喝茶呢。
“你们听说没，就当今那个郕王妃，好好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还跑去战场，这不是添乱么，一个女人，能在战场干什么有用的事？”
“可不是吗？就这样，皇上居然还给她加封了郡主，还真是要嫁个好夫君才是最重要的啊。”回味楼里，几个举子凑在一桌，正在议论着宋玉然册封郡主的事。
“照你这么说，我们考科举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找个皇亲国戚入赘了。”同桌一人附和道。
“哼，你想入赘，得人家看得上才行，就你这样的，怕是哪个王公小姐都看不上吧。”起初说话的那个似乎更加兴奋，“我年后就到了京中，正好赶上成丽郡主的册封大典。”
“那郕王妃长得如何啊？”一个长相略显猥琐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那人提了口气，扫视了一周，才缓缓说道：“没看清。”顿时赢来一顿唏嘘声。
“要我说，肯定长得……”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听不真切说了什么，片刻之后，那一桌传出一阵哄笑。
“混账东西！”祁珩猛地一拍桌子，将桌沿的一只酒盅震到了地上，哗啦一声脆响，摔了个粉碎。来得晚了没有雅间，坐在大堂，竟然听到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公然议论他的王妃，言语中还有诸多不敬，真是该死！
那几个举子回过头来，正看到一个穿着华贵、身材高大的男子怒视着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位兄台，好端端的何故骂人？”
“呵。”祁珩冲着他们蔑笑一声，“骂人？我还打人呢！”祁珩二话不说,揪着那人的衣领，一拳给打倒在地。
同桌的三四个人见状,都上来拉扯，却被祁珩一拳一个统统撂倒在地。
“你……你竟敢殴打举人……”那长相猥琐的青年捂着左眼，爬起来指着祁珩,手指都气得哆嗦。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平日在自己的家乡，哪个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巴结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一开始被打倒那人却是发现，纵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周遭的客人没有一个来劝架的，甚至有些一桌华贵的人还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他们。
京城中的显贵多数都认得郕王，而那些举子眼看就要会试，自然不敢强出头，万一得罪了京中的什么人，十年寒窗就要付诸东流，自然一个个缩头吞声，尽快吃完自己桌上的饭走人。
“凭你们刚才说的话，就算是新科状元也得挨揍！”祁珩说着就要上去接着打，忽而被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很是好看，肌肤却莹润如玉，仿若上好的羊脂玉精雕细琢而成。众人顺着那只手看去，但见一人身着宝蓝色广袖长裙，那衣料一看就绝非凡品。其实若是懂行的就能看出来，这是贡缎，与祁珩身上的衣料是一样的。
“怎么晚到一会儿，你就又跟人打架了？”温润的声音十分悦耳，来的正是宋玉然。
她最近忙着翻新王府一处闲置的空房间，每日就闷在王府里想花样，要不是祁珩看她好几日没出门怕她闷坏了，硬要她来，祁珩又先来了个位置，她大抵还不愿出门呢。
祁珩见到自家王妃，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立时变成了笑意：“没有，我见他们身手不错，就比划两下。”
宋玉然看看那几个青了一只眼的文弱书生，这是从哪儿看出他们身手不错的？
祁珩被自家王妃瞪了，哼哼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个大概，清楚了其中缘由，宋玉然不由得莞尔一笑：“这些举子不过是学识不够，怕自己落榜丢脸，才会说这些酸话，何苦跟他们一般见识。”
这种话本是劝人的，若是小声劝解也就罢了，只是宋玉然是用平日说话的音量说出来的，虽然不大，也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噗……”坐在角落里尽量不让人发现的右护军，听到这话，忍不住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小军师这记仇的性子还真是丝毫未改。
左护军默默地拿过小二肩上的布巾递给他。
祁珩转头看了那两人一眼，给他们一个“回头再收拾你们”的眼神。
右护军顿时被剩下的半口茶呛到了。
“你……你们……欺人太甚！”那长相猥琐的原本以为宋玉然是来阻止恶行的，没想到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位兄台，我们无冤无仇，何故出口伤人？”为首那一人虽然脸气得煞白，至少还有些理智。
“这就怪了，这位公子只是说有些人学识不够说酸话，你又没说酸话，何苦这般妄自菲薄。”右护军今日是摸鱼逃懒拉着左护军来京城看热闹，如今被王爷发现，自然不能再缩着头，忙出来帮腔。
“你……”这些个读书人，虽然满肚子的书卷，说道抬杠骂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跟兵将们天天磕牙的右护军，只气得浑身发抖，见右护军穿着劲装，满身兵痞之气，不欲与之多言，转而看向宋玉然，“兄台既质疑我等学识，不如我们来讨教一番。”
宋玉然轻笑：“我只问你，何故在此大放厥词？”
“太祖广开言路，社稷大事，自当由文人探讨钻研。”说起这个，他们顿时觉得理直气壮起来。
“何为社稷？”宋玉然紧跟着问。
“社稷自然就是江山，就是国家大事，我们探讨王子公侯，针砭时弊，均是为了社稷着想。”那长相猥琐的青年眯着一双绿豆眼道。
“五色土祭天是为社，五谷之神是为稷，社稷二字，乃指国土与民，夫为文人者，自当上忠于君主，下怀于民生，为天下苍生而奔波劳苦，”宋玉然缓缓地扫视他们一周，“尔等不思国土民生，只艳羡一步登天者，是为文人之耻。还不如田埂老农，至少为社稷出一己之力。”
“说得好！”邻桌一个衣衫整洁的举子禁不住喝彩一声，“兄台一番言论，如醍醐灌顶，马某佩服。”
“好！”其他几桌的人回过神来，也跟着喝彩。
宋玉然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任何激动之色，只是转头看向祁珩。被这群人一搅合，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祁珩拉着自家王妃，带着两个蔫头蔫脑的下属，准备换一家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