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日，时日已迫近下弦，月色在下半夜皎然如画。
尚风悦果腹之后，走到石室边上挨着石壁坐下静看篝火。
谢瞻穿好衣服，走到尚风悦身边坐下，嘻嘻一笑。
尚风悦隐隐觉得谢瞻身上有一股熟悉感，但要他说出来，那又不能，闲聊道：“谢兄，妖物若在此间，却要何时行动？”
谢瞻似是坐不住，起身到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一个好位置，压下一根青竹，枕着头半躺着，悠悠道：“方才所见不全是我的戏法，山间林木汲取的圣气能够为我俩遮掩气息，还在掌控之中，等瑕丫头来了，给她一点甜头。”
尚风悦想到阮生衣的音容笑貌，笑了笑道：“既是如此，谢兄且自休息，我看着就行。”
“我还不困。”谢瞻说着却伸了一个懒腰，翘起下巴一点，“你看，月色多好。”
“是很好。”尚风悦站起身来，一拂银衣，走到竹间望月不语。
谢瞻悠悠念道：“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尚风悦闻言回头一看，见谢瞻已站了起来。
“石中火，梦中身，你恐怕做不了闲人。”谢瞻笑道。
尚风悦应道：“未来之事，谁能知晓？”
“未必然。”谢瞻道，“譬如十七念师，他们知道自己在未来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仍然会是现在的模样。”
“这是两码事。”尚风悦笑了笑，没有被谢瞻绕进去，就势道，“说到十七念师，有一件事我很不解。”
“是什么事？”谢瞻问道。
尚风悦清朗道：“据说念师现身净化戾气，都是在镇妖师与妖物结束战斗之后，即使转战他处，也该是转战之后才现身，是这样吧？”
谢瞻笑道：“好像有道理。”
尚风悦惑道：“哪里不对吗？”
谢瞻道：“你说的可是‘据说’？”
“这……”尚风悦无言以对。
“念师不是神仙。”谢瞻淡然道，“能感应到戾气已经很不容易，何况‘元炁兽’被你打散已是一个阶段，你有质疑的确难得，但弄错了对象。”
尚风悦道：“是我想的不周全。”
“放心吧，总会有人来教你的。”谢瞻话里有话，意犹未尽，“话说回来，念师数千年如一日，云游四方，净化戾气，从不曾要求别人施与什么，来时便来，去时便去，很是难得。”
尚风悦记得类似的话他跟阮生衣也说过，点头笑道：“近在咫尺，无缘一会，倒是可惜。”
谢瞻随口应道：“有缘自能相会，没什么可惜的。”
“是。”尚风悦一笑而过，岔开话道，“那只名唤‘元炁’的上古混沌鳞兽，谢兄对它了解如何？”
谢瞻笑道：“我只对它身后之人有兴趣。”
尚风悦不禁又想起桃花来，值此良夜，心中莫名鼓动，想桃花貌美如仙，不亚于清宁仙子，可惜不走正道，令人懊恼。
“幕后之人能控制巨兽，能布阵，妖法千奇百怪，必定还有别的招数。”谢瞻不无担忧道。
“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但为何总是正义一方在提心吊胆？”尚风悦嘴角上扬，似乎是染上了谢瞻的玩世不恭之习。
“你错了。”谢瞻纠正道，“是旁人为正义一方提心吊胆，而不是正义一方本身。”
“说得不错！”尚风悦赞赏不已，想起一事，即问道，“对了，谢兄见多识广，不知听说过‘阮生衣’这个名字没有？”
谢瞻道：“武陵桃花源有一女子，号称刺绣功夫天下第一，为何突然提起她来？”
尚风悦察言观色，见谢瞻神色自若，笑道：“那个桃花女子自称姓阮，双名生衣。”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谢瞻蹙眉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尚风悦道：“在半山寺后崖，说来话长。”
谢瞻神色严峻，显得颇为不满，说道：“现在说也不迟。”
“我以为谢兄见多识广，单凭一个名字就能想到什么关联。”尚风悦不过是想刺探一下谢瞻，无功而返，冷不丁又道，“但说到见多识广，我也非闭目塞听之辈，却不曾听说镇妖四脉有谢兄这么一个青年才俊。”
谢瞻笑道：“你这是怀疑我咯？”
尚风悦道：“合理的怀疑并无不妥，谢兄若能让在下打消疑虑，在下自当长揖致歉。”
“我若坚持不说，又当如何？”谢瞻反问道。
尚风悦道：“妖物为祸，宁可错杀，不可错放，我只能擒下谢兄，找四脉大师当面对峙。”
谢瞻笑道：“你既了解四脉，打一场如何？”
尚风悦即道：“不必了，我自有区处。”
“随你。”谢瞻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言归正传吧，你既然处处谨慎，应该发现了，不论是桃花，还是荆门的妖物，都是冲着瑕丫头来的。”
尚风悦应道：“不错。在半山寺后崖，只有白姑娘没有陷进‘画须臾之阵’，在荆门东山，‘元炁兽’声东击西，目标也是白姑娘和……咳，和你。”
“或许它是嗅到我身上有瑕丫头的气息。”谢瞻笑了笑，转又一叹，不无落寞道，“如事情顺利结束，我能洗清嫌疑，是时候独行一段时间了，免去纷纷扰扰。”
尚风悦却道：“你舍得白姑娘吗？”
谢瞻反问道：“如何舍不得？我又没有跟她谈婚论嫁的意思。何况不是有你了吗？”
尚风悦笑道：“但我想只要不是自欺欺人，任谁都能看得出白姑娘只对谢兄有意。”
“你就是自欺欺人。”谢瞻酸溜溜道，“明明还有一个。”
尚风悦微微一笑，戳破道：“你说的是任卫长吗？”
“不提也罢。”谢瞻神色一黯，忽又笑道，“山海奇观，你要让她进去瞧瞧。”
“你想多了。”尚风悦突然觉得谢瞻也有天真的一面，不觉一笑。
谢瞻道：“我把话撂这里，你看着办。”、
尚风悦应道：“好，我会尽量安排，不过白姑娘有自己的行事原则，我不会横加干涉。”
“随你。”谢瞻枕着先前那根竹子，闭上眼睛，“太阳升起的时候叫我起来，咱们进城瞧瞧丫头来了没有，那时你再把‘不会横加干涉’六个字收回去也不迟。”
不知不觉，8月已经走到末尾，
站在阳台上看出窗外，飞逝而去的，
是车水马龙，是喜怒哀乐，
唯有星空依旧璀璨！
9月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