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然在天亮前才睡下，想多睡一会的。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虽然没有回应，但他再也睡不着了。项目去V市落户，还有不少的细节需要考虑。他点上一支香烟，站到窗户前。
谁来敲门、敲门声又起。看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上午九点过了。
打开门。一个凌然不愿意看见的人，提着一只纸袋，站在门口。
凌然看见郭好就生气。这股气，可是憋了不少日子了。
郭好却笑笑地，像个傻子样的，站在门口。他在等凌然邀请呢。
“你老兄，够意思。钱程远可是打着你的旗号来我这里的。我也是看你的面子，才陪他去见甄醉的。你对钱程远的为人，应该知道。为什么不提醒我？”凌然用这种方式邀请郭好进门。
郭好不知道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听明白了在装。
“他怎么啦？”郭好一脸的懵懂。
凌然可是摇头加叹息了。这到底是应该怪郭好，还是怪自己？
“钱程远到我这里来，你不知道？”
“知道。你打电话说的。”郭好进了办公室。
“我打你电话，告诉钱程远到了我这里。你电话里应该有提醒吧？你只啊啊的，就放了这两个屁。”
郭好笑了。凌然说话，很少这样子的。
“凌总。这事，是怪我。可是，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郭好要做解释，看见凌然甩了他一个眼色后，继续说：“企业改制，闹到人心惶惶。家里呢，张云在跟我吵。我那个时候，心不在肝上。”郭好站着，说了这一番话。要是以前，他会先找个地方，坐下，才说话的。
“你的心，让狗吃掉了。”凌然这个时候，再不把憋着的火发出来，还到什么时候？
郭好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坐吗？”
凌然反问：“要我请你坐吗？”
郭好到沙发前坐下，把提着的纸袋放在沙发边上。
“喝茶，自己动手。我不会再伺候你。你是当老爷当惯了。”凌然给了一个变相的批评。
郭好起身，自己去泡茶。看他这个样子，是想还要在这里坐一会。
郭好端了茶杯，到沙发上坐下。
凌然说：“要不是你郭好的面子，我会在七月里提白酒。我脑子有病，被门夹坏了。”
郭好脸上的表情可是丰富极了，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说：“我没想到。”
“你没想到。后来呢？我告诉你，提了货后，广告酒没有兑现。你就不能去找钱程远。这个忙，也不能帮？”
“我……”郭好实在是找不出话来做解释，就是搪塞的话，也没有找到。
凌然可是一声冷笑了，说：“你以为，不会再到K市来了。那好啊。我也可以人走茶凉。”
郭好脸上的肌肉在动，很尴尬的。
“那你还来我这做什么？”凌然不客气的又出了这一句。
要是换成另外一个人，可能就起身走人了。郭好就是郭好，就是这一个好，脾气好，脸上赔着笑。
“我这不是来向你赔罪的吗。回到这里，没敢给你打电话，才去找了秦吾，让他送我到这里的。我就是怕你生气。”郭好一脸上的歉意。
凌然撇嘴，摇头。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是这副模样，他也是醉了。他的心也随之软下来。
郭好用茶杯盖在刮水上的茶叶，是想让茶叶沉淀下去吧。
凌然也看出来了，郭好不仅仅是要用一杯茶在这里磨时间，可能有什么事相求。
郭好说：“想当老爷，没机会了。企业改制成功，我们都成了打工仔。零工资，收入靠提成。”
凌然把身子靠到椅子背上，说：“不要在我这里做梦了。我已经没能力帮到你。”
郭好看了凌然。这是什么话？就真的这样绝情了吗？
对于凌然目前有病在身，郭好一无所知。他自然的，就想到了绝情。
郭好说：“之前出现的事，就全算我的错。凌总。看在以前有过的交往上，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凌然看着郭好，听这话，怎么不样的让人不待见呢。
郭好也看出来了，凌然现在很烦他。在这里多坐一会，就多受一会的罪。还是长话短说吧。
“凌总。我这次回到K市来，还是想请你帮我一把。现在，有老婆，有孩子，得吃饭啊。”郭好已经没了当初大企业市场经理的牛逼哄哄，一副奴颜婢膝相。
凌然可是笑了，一种蔑视的笑。郭好这家伙，脸皮可够厚的。
郭好起身，拿出香烟，递给凌然。
凌然接了郭好的香烟，放在桌面上，没抽。
郭好打着了火头，献上去的样子，被凌然的手挡了。见凌然不抽，郭好只好退回沙发上。他本是要抽烟的，这时，也就不抽了。他收了打火机，把一支香烟当成一个可玩的东西，在手盘旋着。
凌然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郭好，像是要看一个小品演员上场。
郭好鼓起勇气，把放在沙发边上的纸袋提上来，放在茶几上。他从纸袋里拿出样品酒。
眼前这个人这样的动作，凌然是熟悉的。刚开始认识这个人，就有这样的动作。现在，不过是曾经动作的一个复制罢了。
郭好把样品酒放到茶几上，又从纸袋里拿出一本画册，S酒厂的宣传画册。
这要是从前，凌然会起身坐过去，看一看新研制的产品，翻一翻画册上面添加了什么新的内容，研究一番、商量一会，问明一些情况后，会考虑做还是不做。这次，凌然坐在办公桌前，没有起身。
郭好没有敢看凌然的眼睛，低头，自说自话的样子，“我带来了最新产品。你看了后，肯定有兴趣。现在促销上，有许多不同以前的。”
凌然笑，一个十分无趣的笑，夹杂着不屑和蔑视。
“这个品种，宝伊达能做。真的能做。”郭好这时的解说，已经没了往日的劲道。他自己都感觉到了，怎么说话说不动似的。
凌然说：“新产品，我没兴趣了。说说你吧。改制后，你是打算，还接着做这里的市场吗？”
郭好可是一个苦笑了，说：“老婆孩子跟在后面。不做，就没饭吃了。做别的，我不会。”
凌然想到了张云，想到了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跟在郭好后面，今后可能就是受苦的命了。
“这样吧。你去大门边上的酒店直销公司。夏红现在负责那一块。你去跟她谈谈。我已经不管酒店直销的事了。”
郭好抬头，盯着凌然看了。
看到郭好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到这个男人身后的女人和孩子，凌然又动了恻隐之心，就为郭好出了一个点子，“三个人的吃饭问题，好办。不要再天真了，还指望一个大户，会饿死的。市场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再讲S酒是大牌，还要求几十万元的门槛费，只有讨饭的份了。”
凌然这番话，说的可是够难听的了。
郭好站起来，走到凌然面前，恭恭敬敬地又递上一支香烟，又退回到沙发中坐下。
郭好等着凌然出点子。
凌然说：“你改一改以前的思路。化整为零。”
郭好问：“化整为零？”
凌然拉开抽屉，拿出自己的香烟，点着了，支了一招。大致的思路是，先选出几个十几个适合在这里销售的品种。到乡下去，一个品种找一个代理商，控制住价位，区域里不要串货。
“你做起来，应该容易。你是厂家的人，能够从源头上把控住局面。这样，十几个品种铺开了，一家提个三五万元的货，总量就很可观。”
郭好听后，眉笑眼开，“好，好。这是一个好主意。”
凌然继续支招，就是在发货时，可以适当加价。这样，郭好从厂里，从区域代理这边，两头都得到钱。厂里给的提成费用加上代理商这边的钱，加起来不会少。
“当然，别的女人那里，最好不要给了。张云跟你，可不容易。”凌然有了特别的提醒。
说到这里时，凌然笑了。
郭好也跟着笑。他有口难辩，因为凌然知道他有这个弱点。
这事，要是换一个人，可就不是凌然这样做。对S品牌酒，不做就是不做了，你爱找谁去找谁做。合作终止，大路朝天。犯不着再帮你什么忙，何况你郭好也是这样一个不厚道的人。
人走茶凉，人之常情。可是凌然就是凌然，凌然的为人是，能帮人一把就帮人一把。在凌然看来，生活在底层的人，都不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