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姨外公的情绪也变得有点低沉，比初见时重拳爆锤扒手的硬汉形象有天壤之别。
他捶胸顿足发泄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说让你小子看笑话了，行了，这些事到此为止，我们继续讲行内的常识。
我点点头，肃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些东西跟我以后的人生息息相关，我自然非常上心。
姨外公说灵和灵气吧，刚刚灵气的分类老子已经顺便告诉你了，现在我们再来讲讲灵的划分。
“虽然只要是没有固定实体依附的意识，都可以称之为‘灵’。”
说起专业知识，姨外公一改平时的粗暴作风，娓娓道来，“不过灵存在的基础，在于情绪——强烈而纯粹的情绪。而按照各自依赖情绪的不同，灵其实也可以分为两大类，正灵和邪灵。正灵以美好的情绪为食，祝愿、祷告、希望，都可以，小颜就是正灵；至于邪灵，则是以怨气等负面情绪为基础，这一类我相信你见过的就多了，你身体里那些时不时找麻烦的小朋友，基本都是标准的邪灵路线，邪灵基本没有完整的意识，存在的目的，就只有单纯的怨恨和复仇。”
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官方认证的灵体标准，因此听得十分专注，基本是竖着耳朵在听。
姨外公继续介绍道：“人分三六九等，灵也一样，最弱小的灵，就是人刚刚死亡，还没有来得及吸纳任何情绪，只有纯粹阴气的状态，这种灵没有什么正邪之分，我们业内称之为阴灵，是所有灵的基础模板，再往上，则按刚才说过的两条路线，各分三个阶段，邪灵是怨灵、恶灵、凶灵，正灵是精灵、英灵、神灵。不过现在是末法时代了，灵的修炼和我们修行者一样，同样大受影响，一般我们说的厉鬼、恶鬼、冤魂，虽然名称不同，但其实都只归属于怨灵的范畴而已，出一头恶灵，已经是天大的灾祸，正灵方面也是如此，小颜现在最多只算刚开智的精灵，但已经可以帮我镇压众多怨灵，若是一尊英灵现世，足可以护佑一方黎民平安了。”
我想起跟我算是结下了血海深仇的观音山和萝卜岭的山神，就问道：“那观音山和萝卜岭的山神呢？祂们是神灵咯？”
姨外公摇了摇头，冷笑说：“神灵？祂们也配？祂们真要是神灵，老子早就跪了！香火旺盛的时候，祂们勉强算是踏进了英灵的门槛吧，至于现在，呵呵，民智开化、绝地天通，山神土地早就享受不到昔日天庭的荣光了，只能在秽气日益严重的污染下一点点发疯，现在老子算祂们恶灵，都是高看一眼了。”
我握紧拳头，沉重地点了点头。
虽说法律上疯子杀人都不用负责任，但结下的仇恨，却并不会因此就自动消失。
正如祂们把我当作猎物，如果有机会，我也绝不会放过祂们，而现在，姨外公的评价，就让我看到了一丝复仇的机会。
但是转眼，老头子就给我倒头泼了一盆冷水：“行了，山神的事就先说到这吧，那不是你现在可以接触的，想也白想。你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把这一身肉身鬼眼驯服，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
事关自己的小命，我也严肃起来，赶紧赔笑说：“您指教，我听着。”
姨外公笑了笑，说你也莫作这副姿态，你要是真运气好，能控制这肉身鬼眼，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也算因祸得福了。
我苦笑，说我可不觉得一身畸形眼珠子哪里算福气了。
姨外公摇摇头，严肃地说道：“鬼灵之物，本质上还是无影无形的，如果它们自己不想显灵，普通肉眼是很难捕捉到的，所谓神出鬼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要是没有你鬼眼这样的能力，就必须借助一些辅助道具或迹象才能定影显形，捕捉到它们的踪迹。”
说着，他一挥手，地上无声无息出现两个湿漉漉的脚印，屋子里的气温也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我现在也算久病成医了，这个异象一出现，立刻就明白过来：“您召了灵过来？”
姨外公点点头，正要说话，但召唤灵体的动作，却像牵动了他的伤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
的咳嗽，慌得姨外婆又是给他拍背，又是给他端水的，一个劲埋怨：“老头子你不行就别逞强了，靠说的未必年伢子就听不懂了？”
姨外公瞪了她一眼，说妇道人家懂什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我没想到从看似粗鲁的姨外公嘴里，居然还能听到这么文雅的古诗，不由一愣。
还没回过神来，姨外公又对我说，“来，摘了你眼睛上的塑料布，试试！嗯，你就想着只睁开一只肉身鬼眼，它能帮你看见灵的样子。”
“啊？”我一听，不由面露难色。
不是我有畏难情绪，实在是睁开鬼眼时的感觉太难受了：
皮开肉裂的痛楚都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看到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那种大脑宕机的感觉，就像严重晕车，或者鬼压床，整个人想动动不得，想吐吐不出，实在是心理阴影一般的体验。
“怎么？不敢？”姨外公斜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姨外公默默地想了想，还是坚持道：“没关系，试一试，先睁开一只鬼眼就行了。按科学的说法，你之所以会晕，是因为人平时只能看到可见光，但鬼眼不同，它能看到可见光以外的其他光谱和磁场，而且不同的鬼眼，很可能看到的频谱和波段还不同，这方面老子没开眼也不清楚，只能靠猜，但应该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你以前没开过眼，一下看到那么多波段，大脑当然受不了。不过如果只是多一只眼睛的话，应该还是能稳住的，慢慢适应嘛，未必你还能封它们一辈子？”
我没想到能从姨外公嘴里听到“可见光”、“频谱”、“波段”这样的科学词汇，不禁听得一愣一愣的。
平心而论，这样的术语，实在不像是乡野里一个巫师神汉能说出来的。
姨外公像是看出我的疑惑，瞪了我一眼，说滚，老子早跟你说了，我们巫门现在是国家意志在民间的触手，不是以前的野路子了，多读书，少扯淡，老子年轻的时候，还去毛熊联盟留学深造过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