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我必须负责！”
我缓缓深呼吸，于激烈的纠结和挣扎中，感觉心中一个念头在逐渐变得坚定。
姨外公教过我，当一个师公，最重要的准则之一，就是不能有幸灾乐祸的情绪。
那是堕落的开始。
巫门传人的行事准则：
如果有人得罪你了，上去干他！
如果他落难了，那就先把他救上来再干！
见死不救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而任何一个自私自利的修行人，最终的结局只有毁灭。
别说事情的起因，是源于我的阴命，而且进入隧道，也是他们听从我的提议，这才最终失陷——虽然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我毕竟开了这个口——就算没有这个两个因素，我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上天赐予我修行的能力，绝不是为了让我明哲保身的！
这个主意打定，我感到心中一阵惊悸。
不得不承认，即使能得到百鬼的帮助，这条隧道对我来说，依然充满了凶险。
但同时，不用背负抛弃这么多条生命的良心债，我又感觉心里一阵轻松，仿佛连即将到来的生死危机，都不是那么要紧了。
这种求生欲和精神满足互相抵触的奇怪体验，不是修行中人，是绝对感受不到的。
“干了！”
我在车上搜罗了一番，找了些兴许能用上的物资，用一个最结实最舒服的背包装了，放在驾驶座旁边，然后坚定地握住了大巴的钥匙！
“我来了！”
我喃喃自语，随即用力打火。
这一次，因为不是怪异营造的幻象，所以大巴很容易就启动了。
感受着屁股下面传来的机械震动，我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舔了舔嘴唇，感觉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我踏足修行者行当以来，第一次自己做危险的决定。
这种为了信念、拿自己脑袋去冒险的感觉，和之前为了活命、被迫干点什么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在再度进入隧道之前，我还是一
手握紧白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确定有信号之后，就给“有关部门”的负责人发了一条报案短信。
按照姨外公教我的格式，我告诉他有修行者在七星岭隧道遭遇了怪异，已经失踪了超过六十人，建议他们加急处理，尽快派人来支援。
我之前没跟他们打过交道，对有关部门的作风也没底。
不过在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国内的新闻环境还远没有后来透明，“但凡意外事故死亡人数不能超过38人”的恶劣潜规则，还弥漫在各个事故应急处理部门的简报之上。
所以，我也不是很慌，相信这个人数一说，绝对算得上惊天大案了，就算他们办事效率再低，也必然会被惊动，只要我不是一进去就扑街，倒也不怕等不来支援。
“嗡嗡嗡……”
大巴轻微震动着，在我的操控下，以极低的速度往前开去。
在怪异横行之地驱车，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开车不比步行，一旦被怪异影响，出了车祸，附带损伤极大。
不过我也是没有办法，鬼眼受损，七星岭隧道又太长了，如果靠两条腿去穿越，光是其中层出不穷的异变，都能让我疲于奔命，有一辆车代步，并且提供有限的防御，总归是要好一点。
当然，我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做，就无脑莽一波。
比如我始终把车速控制在极低的程度，也就只比步行快一点点，这样就算真撞了、翻了，我自信也不会受什么伤。
而且我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暂时压下了体内百鬼的怨气，让他们再次为我所用。
几只眼神疲惫的血眼，从我的手臂、后颈等处次第张开，至少把整辆车都覆盖在了灵视范围之内，这就确保我不会再跟之前一样，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被幻象迷惑。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就没再犹豫，缓缓向前。
随着大巴越来越深入隧道，身后的光线慢慢暗淡了。
当接近那片如生命般翻涌的黑暗时，隧道边上的路灯也依次熄灭。
终于，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我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入了深海，眼前一切都归于黑暗。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我之前那一波百鬼齐出的大招，
真的打痛了隧道中的诡异，这次我进入之后，周围的黑暗竟然改变了策略，不再是一股脑地压上，而是包围着大巴，玩起了敌进我退的勾当。
我驱车向前时，浓郁的黑暗就不断后退，始终保持在我的车灯范围之外，不远离，也不逼近，而在我行驶过的路线上，也马上会被黑暗填满，我感觉自己所在的大巴车，就像成了黑暗大海中的一座浮岛。
这种策略下，虽然没有发生直接的碰撞，但的确给我开车带来了极大的困扰，甚至连鬼眼都有点派不上用场。
因为鬼眼的视野到底有限，有黑暗阻隔，很难看得太远。
即使在对方直接把视野让出来一部分的情况下，更多的怪异力量依然封堵在远处，让我始终无法对隧道地形有一个详细完整的了解。
幸好车速不快，不然一个反应不过来，真会撞了也不说定。
行路尚且难上加难，就更别说寻找破解怪异的关键。
“我是不是太过依赖鬼眼了……”
一筹莫展之下，我忽然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的心态。
因为是半路出家、身上又压着生死存亡的大危机，所以一直以来，我的行事作风，其实都是有些偏向于急功近利的。
尤其是在能有有限度地控制鬼眼以后，我更是加深了对它的依赖，多少有些忽略了对巫门基础知识的修行。
每天除了学一些必不可少的知识，基本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对鬼眼的控制和开发上。
就比如灵语，姨外公他们是完全当作一门可以和妖鬼之物沟通的外语在学的。
而我呢，除了背诵一些固定句式的咒语，就没有继续深造，多出来的时间，全部花在了鬼眼上。
虽说天予不取，必遭其咎，但换个角度想一想，姨外公他们没有鬼眼，这么多年同样降妖伏魔，要是换了他们处在我这个局面，一定能解决得更好。
“鬼眼应该是帮助我变得更好，而不是拖累我的修行……”
在察觉鬼眼确实无力破局之后，我索性深吸一口气，将张开的鬼眼一一关闭了，只留下最底线的几颗抵御幻觉，同时暗自思索道，“要是今天换了姨外公他们在这里，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